凤凰惧水,遇水,法力将受制大半,无法全力施展。
如今,我脚底下围绕的是三界中最令人恐惧的水,连龙族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冥界忘川死水。而我,被牢牢地捆在十字架上,琵琶骨照例被锁,无论我有天大的本事,法力被封禁而无法破解,就再难逃出生天。而那天性相克的水,围绕在身边,真是让我万分难受。
天界的水牢,是特地为我而设的。
如今这个时候,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等待冰逸的救援,是最好的选择。
长长阶梯之上就是门口,是这个水牢唯一的出口,除此之外,牢外布满了结界,防魔族,也防言灵。阶梯有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每一阶上都布了精密的小法阵,小法阵上聚在一起,又形成了严密的大法阵,以我这被锁了琵琶骨的身体,纵使除了锁链,我也无法踏上这阶梯一步。
——他们为了囚住我,和防止我逃月兑,真是煞费苦心了。
玄铁大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了。
我眨眨眼,有些不适应那突然被打开的光亮,也也许是不适应那仿佛是世上最明亮的色彩的人的出现。
两军对垒,两军元帅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此时此刻次情景。
我想我已经对他不再动心了,因为分别那么多年再次见面之时,竟然没有最初幻想的那份情动了,有的只是身为敌人的冷漠与针锋相对。
“好久不见了呢。”每次见面,似乎都是我在打破僵局呀。我勾起微笑,对那在明亮光线中轮廓变得模糊的人道:“这样的情势似曾相识呀,火神大人你说,这一次我是不是诈败呢?”
他没有说话,缓步走了下来,却又走不了多少步,似乎是有所顾忌一般顿了下来,不再接近。
他移到了阴暗处,不再待在刺眼的光线之中了,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一张偶尔在梦中出没,却清晰得仿如真实的面容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不再是梦了。
焱缓声道:“不会的,这不会是你设的局了。我不是以前那个愣头小子了,是真是假我会自己判断。这一次我们天界死了那么多将士才将你一举擒住,我们花了如此大的代价,难道还会是你特地设的局?再说了,如今位高权重、对魔界如此重要的你还要佯败对你、对魔界有什么好处?妖儿,我已经不再是被你糊弄的傻小子了。”
我呵呵一笑,奇怪了:“那你说说,我对你有哪些是假?”
“全都是假。”
“哈哈。”他的话引我发笑,好奇怪呀,明明心都不再动了,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还会心痛?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纵使现在我不在乎了,可是我不甘心曾经那么真切的付出如今完全被他给否认了!
笑够了,我倚着十字刑架无所谓地仰起头,眯起眼看着他,道:“如今我已是你的阶下囚,不知高贵的火神大人如今纡尊降贵地来探望我这个阶下囚,有何贵干呐?”
——要提出什么要求,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我不想再多一刻看到你!
他没有马上说话,长时间的沉默让我不痛快地皱起了眉,有什么,就快点提出来,不提只是浪费我的时间。
许久,他才低低地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
我沉默了,他也沉默了。
只是……想看看我么?
许久,再过许久,玄铁门吱嘎一声,重重地合上了。我抬起头,黑暗的水牢重新失去光明,而那天地间最明亮的光芒也不在了。
“唉……”我沉重地叹息了。
倚靠在刑架上,我突然觉得疲累了。
长年的战争,我已习惯了不断地屠杀,永远都没有让自己空闲下来。如今被擒,感觉自己好像得了一个长假一般,一旦有了空闲,便觉得疲累了。
如今我已无计可施,只能等待冰逸的救援。
我垂下头,合上眼,浅睡假寐了。太多年的战争,让我已经无法再如幼时一样没心没肺地安然入睡了,睡只能浅睡,已有风吹草动便立即惊醒。守牢的狱卒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我都落入如今的田地了,还能安然合眼。
也对,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应该在努力地想着逃月兑的法子,而我却是什么都不想,一切都在等着冰逸的救援。
呵,那些愚蠢的天界人永远都想不到吧,我会如此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别人。
冰逸他永远都不会辜负我的期望的。
那些天界人没有动我,除了偶尔来行刑的随风。他对我很好,好到恨不得抽死我,而他却不敢真的抽死我。
呵呵,这些天界的高层多年不见,没想到这个总是很心软的青鸾也变了,他懂得收敛和控制自己的恨意,而不是被我一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了。他也不会再傻傻地追问我为什么要杀死随心,杀死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因为拿这个问题去问一个双手血腥无法洗干净的魔,就显得太愚蠢了。
对着他的鞭刑,我从来都是微笑。太愤怒,只会说明自己受不了屈辱;太惊恐,只会说明自己怯懦;只有什么都不外露,才能让对手自乱阵脚。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猖狂得无法无天的妖儿了,我有自己的忍耐。
从随风对我的态度来看,我猜测天庭已经被父亲、被冰逸给牵制住了,所以天庭暂时拿我没办法。而总是想着让我早点死的随风当然会因此而憋气,所以才会经常来拿我泄愤了。
除了他,我却是再也见不到那个狠心绝情的焱了。
一天夜里,在我浅眠之时,我感觉到了脸上传来了熟悉的呼吸。我睁开眼,还没抬头,我便微笑着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冰逸。”
抬头,冰逸微笑的脸出现在昏暗中,显得是那么的温柔。
他的脚下,是彩虹。
九百九十九道台阶不能走,那便就造另一条路就是了,这果然是冰逸风格呢。
“妖儿,我来接你了。”冰逸轻声道,我微笑地点点头,他一挥手,锁链镣铐全在我身上掉落了。琵琶骨上的粗大锁仙链从我身体里掉落出来,我终于忍不住呼了一声痛,捂着流血的伤口倒了下来。还好冰逸及时地接住了我,那伤口也在他的接触下,冰冻了,止住了血。
那疼痛瞬间麻痹了,我苦笑道:“冰逸,要是你会一点治愈法术,那就好了。”
“可是我不会。”他轻声道。
“所以才可惜。”
冰逸扶直我的身体,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回魔界的好。”
“好。”
在踩着彩虹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冰逸一边走就一边向我解释:“现在羽族一片混乱,我们的人在外面牵制住了羽族高层,他们就算知道有异,也会被拖上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过来。妖儿,出了这个大牢,往东走,那里是羽族的禁地,羽族人再怎么聪明,也绝难想到我们会从羽族禁地出逃。在那禁地的附近,有一条挖通的天道,直通人间东海海岸,逃到那里,我们再转回魔界。”
真是谨慎的冰逸,龙族与羽族虽然因为天界而暂时地结盟在一起,可是关系一如千万年来的那么紧张。我们逃到东海海岸,若是羽族追兵追到,那些讨厌羽族的海边守卫一定会趁机刁难羽族一下,从而为我们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
但是……
“冰逸,你来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我们全身而退吧?。”否则,就不会这么有时间地跟我解释逃跑路线了。
冰逸道:“是啊,没有十足把握。”
“没有十足把握就不要自己亲身前来!”我低声训斥道:“我要是逃不了,而连你也赔在这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冰逸呵呵笑道:“我只是追随自己所喜欢的人而已。”
真是一个任性的好理由!
我们逃出大牢不久,就被人给拦截了,拦路者是羽族的乐翎长老。
“族长早知在此有奸人作祟,便命我前来阻挠,族长果然英明!”
在人后还拍马屁呀……
我咬咬牙,准备强撑着作战,冰逸却拦住了我:“妖儿,还记得我的话吗?你先走,我随后跟上。”
“冰逸!”我低声叫道,冰逸作为一个言灵,的确拥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能力,可是在打斗方面,却是弱者,把他留给羽族长老,无异于让他送死。
“你先走。”冰逸微微笑着,似乎没有感受到一点惧怕,“相信我,就先走。”
“……好。”
我相信冰逸!
不再顾着冰逸,我凭着冰逸之前对我说的话,向东逃去。
羽族的禁地,有着逃往人间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