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终还是跟秦广去见了阎罗,我知道,今日再一次见到阎罗,冰逸的预言再一次实现,我真的要永远失去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至亲了。
九殿阎王的灯塔早早就熄了,为的就是能早点领着我们去见阎罗。一大队人浩浩荡荡地向阎罗殿行去,说来也奇怪得很,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戏的结果,唯独我却一点都不期待。
阎罗殿内,阎罗还未醒,孟婆轻车熟路地走进餐厅,将带来的丰盛晚餐一一布置好,才微笑着抬头对我们道:“这些都是阎罗老大最爱吃的菜,我保证他吃了之后会很开心的”
站在我们身边的黑白无常抹了一把口水,便被秦广用赶人的语气道:“你们把口水抹干净,那些都不是给你们吃的还有,地狱现在乱成一团,你们要是有空,就去帮帮手。”
白无常不乐意了:“那是判官和阎王们的工作,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就是想看看结果都不行吗?怎么说这次我们也有帮过手的”
秦广王无情地道:“你们是危险分子,我可不想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到最后关键时刻却被你们给毁了。”
黑白无常齐齐摇头:“怎么会?”
“你们每次都这么说,但最后都会。”
于是黑白无常蔫了。
把黑白无常赶走之后,秦广王指了指餐厅角落的屏风,对我们道:“你们到里面去躲躲吧,等事情谈妥之后我再叫你们。”
我问道:“直接面谈不好么?”
秦广王不吭声,倒是孟婆道:“你们就原谅秦广的母鸡护崽心理吧,要知道若是可以,秦广是连这个宫殿大门都不愿意老大出去的呢。”
秦广王听了这话后,别扭地哼了一声,仍强装镇定地道:“地府的守卫本就不严,老大每日出去闲逛,要是碰上了偷偷潜入的魔头怎么办?就比如说这个……”他手指一指,指向了我和父亲:“他们就是入侵者”
孟婆道:“那还是你的孽镜台照出来有客人到了,我们才出去迎接的。”
秦广王无语了。
父亲对我招了招手,柔声道:“一切都听秦广王的安排吧。”他拉着我的手,向角落的屏风走去,在走到屏风后面之后,我不满地道:“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却不能堂堂正正地来见阎罗?”
父亲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道:“妖儿,你身居高位那么多年,还不知道耳边风的厉害吗?现在我们都还没见过阎罗,也不熟悉他是位怎么样的人。他若是一个聪明识大体的人,那还可以通过谈判来达到我们的目的,可是你也看到了,地府的人都是聪明的人,但却未必是个识大体的人。我们在高位上,要考虑到各部族的利益均衡、大臣们的牵制平衡,甚至有时候还要考虑到与天界的关系,然后在牵制这些关系之中寻找发展的条件,令魔界变得更加强大。可是这里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并不在乎和天界或者是魔界的关系如何,他们更看重的是阎罗,若无法把能伤害到阎罗的风险降到最低,他们是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的,现在,我们只能听从秦广的安排,让他高兴了,我们才能把事情办稳妥些。”
我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过了不久,穿着睡衣的阎罗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光着脚丫子,一拖一拖地在秦广王的扶持下走进餐厅,九殿提早熄灯似乎太早地结束了阎罗的睡眠时间,令他无法提起精神来。
宽大的餐桌,在地府身份高贵的秦广竟然都没有入席的资格,而是像个小厮一般站在阎罗的身侧服侍他用膳。孟婆乖巧地站在一边,介绍着新菜色的特点与吃饭。一餐饭下来,主人应该吃得合适心意,可是阎罗却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想要……”阎罗最后还是怏怏地丢了筷子,托着下巴很怨念地道:“想要宠物。”
一下子,世界仿佛明亮起来了
最近我们转运了么?秦广王都还没提起,阎罗就自动地说想要宠物了?可是若是让娘去做阎罗的宠物,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甘心。
秦广王脸色一喜,很快就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问:“老大你想要什么样的宠物?”
阎罗无趣地伸手指在桌上画圈圈:“漂亮的、精致的、虚幻的……”
秦广王和孟婆擦汗。
——阎罗列举的那些特点哪里符合娘亲的本体了?
这时,我背上一重,有人压到了我身上,只听到身上的人小声地嘀咕帮忙补充:“还有战斗值跟猴子一样高的。”
是黑白无常两兄弟。我不舒服地挪挪身子,低声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黑无常咧嘴一笑,道:“想看啊。”
==别如秦广王说的那样,最后关键时刻来破坏就好
那边,秦广王擦完汗,小声地提点着阎罗道:“老大,还有呢?”
“漂亮的、精致的、虚幻的……”阎罗幽怨地画圈圈。
我的头顶上似乎有乌鸦飞过……
秦广王和孟婆对视了一眼,只见孟婆张着口型并不知道说了什么,秦广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凑近阎罗道:“老大,最近呢,我们捡到了一颗漂亮的石头,似乎是精魄,您要不要看看?”
阎罗看了他一眼,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拿来看看。”
秦广王赶紧把一早准备好的凤凰精魄呈上,假装看不出这是什么地道:“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知老大您能看出来么?”
阎罗并没有接过凤凰精魄,显然是不感兴趣。他道:“是凤凰精魄。”
秦广王试探地问:“老大,喜欢吗?。”
阎罗道:“没感觉,做过的作品太多了,像这样的作品太多了,早就没了兴趣。”
我擦,生命对于他而言只是作品而已?
“可是老大,这个凤凰精魄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秦广王不死心地道。
“说吧。”阎罗道,他重新拾起了筷子,兴趣依旧没有提起来,似乎是已经打算把故事当作用膳时的娱乐了。
秦广王说的,是父亲的故事。
屏风后,白无常无奈地叹息:“就算把故事说给老大听也没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感情。”
黑无常道:“不是啊,孟婆说过了了,老大不是没有感情,是他根本不懂感情。”
“你们意思是什么?”我问道,两兄弟对视一眼,同时往下弯了嘴角,无奈地朝我耸耸肩,道:“秦广这招没戏”
……
那边,故事结束了,阎罗早就填饱了肚子,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等到秦广说完话,阎罗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将这个凤凰复活,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广王高兴地点头道:“是。”
阎罗叹了口气,别过了眼,一副不乐意的表情,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阎罗这么好相与,为什么他却不会答应这件事呢?为什么?
秦广王道:“老大,您不喜欢凤凰吗?我记得你有说过,凤凰是你最得意的作品之一,难道您不想您的作品重现于世?”
阎罗道:“就因为是作品,所以一点兴趣都没有,坏了就坏了呗。”
秦广王有些急了,道:“老大,您刚才说了想要养一只宠物,我……我觉得这个凤凰就很适合你呀。你说了要漂亮精致的,凤凰不漂亮吗?它每一根羽毛都是盘古大神精心制作,附上火之法力的,以作品而言,它也足够精致了”
阎罗看着凤凰精魄,面对秦广恭维的描述,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凤凰?我不感兴趣,也不想要它做宠物。要火的话,火山地狱的红莲业火已经足够,不需要其他火了。天地间只能存在一只凤凰,盘古哥哥的规则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我不想违抗哥哥的规则。”
原来,这就是阎罗不愿意做的原因
我偷偷地看一眼父亲,父亲似乎心都凉了。
此时,孟婆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她凑上去,道:“老大,你刚才说了你想要一个漂亮的、精致的、虚幻的宠物,如果我们找到了符合你条件的宠物,你会不会帮我们复活凤凰呀?”
怎么可能?阎罗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不会违背盘古的规则的,怎么可能还会帮助我们?
然而,出乎我意外的,阎罗居然一下子就提起精神来了,道:“如果你们帮我找来这样的宠物,我就让这个凤凰复活”
孟婆一喜,看了秦广王一眼,又回头对阎罗道:“那麻烦老大你能把你看上的宠物描述一下吗?多给我们一些线索,我们就一定能帮你找到它。”
“漂亮的、精致的、虚幻的。”
孟婆汗:“老大,您能说得更详细点儿吗?比如说,那宠物怎么个漂亮法,怎么个精致法,怎么个虚幻法……”
阎罗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很漂亮,好像夜里盛放的光辉一样美丽;它是蓝色的,很纤弱,它身上的花纹很精致;看到它就是感觉很虚幻,仿佛是不存在的真实,看到它,感觉心里都变得柔软了。”
您说得连我都听不懂……
孟婆显然也听不懂,她嘴角抽抽道:“那,老大,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这样的生物的?最后见到是什么时候?”
“二十天前,你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