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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月的生日闹得不欢而散,但苏蓦然却因此而老老实实地在沈紫嫣的房里呆了好几日,这是自两人婚后从未有过的景象。
沈紫嫣自然是欢喜的,她竭力将苏蓦然曾经的冷漠和绝决忘记,也学起了秦氏在沈灏面前的小意顺从来,毫无疑问,她成功了,苏蓦然无力招架温柔弱小的女子,沈紫嫣的憔悴与消瘦,在她示弱之后,竟然显得那样惹人怜惜。
服软的那夜,沈紫嫣与苏蓦然圆了房。
沈棠得知这消息后,颇为感慨,苏蓦然这个人不知道是读书读坏了脑袋,还是原本就思维异于常人,那日堂上铿锵愤慨的指责,在他的行径面前,像个笑话。
荣福听说了这事后,嗤笑道,“这样面团一样没主意的男人,活该让女人耍得团团转,你看着吧,苏家这后院还有得好折腾呢。”
果然,荣福说完这话才不过几个时辰,碧笙便来禀告,“咱们安插在苏家的人递了消息出来,窈姨娘难产,出血不止,一尸两命,是个成形的男婴。苏老爷一时心急,却不知怎得撞到了身怀有孕的兰姨娘身上,肚子里的孩子也小产没了。”
沈棠听罢冷笑一声,“后宅争斗,暗潮汹涌,各自斗法,总是要见了血光才肯罢休,二姑母真是好手段。”
荣福撇了撇嘴,“后院女人多了,争斗自然不休,可笑那些男人们满脑子都想着妻妾一家,个个都姐妹相称,和和美美,没有算计争斗,成天想的便是使尽浑身解数去奉承伺候他。我呸!”
沈棠顺势便问道,“我听榕儿说,陈笃回西疆了,那你们的事……”
荣福眼中闪过甜蜜和留恋,她的语调立刻便柔软了下来,“他受了封赏后理应立刻返回西疆,因为我已然将行程推延了好些日子,如若再不回去,御史就该参了。再说,这也是我的意思,让他先回西疆……等我。”
沈棠若有所思,抬头问道,“王爷可有了什么章程?陈大将军和阴夫人那边是怎么说的?”
荣福笑着说道,“你倒是比我还着急。放心吧,镇西将军是我父王的知交好友,阴夫人是我的表姨,他们两个都是特立独行的性子,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又自小就疼惜我,才不会在意我嫁过人。但不管是父王这边,还是西疆那里,都需要经过一些安排,这事也急不来,反正我在这里过得也挺自在的。”
她这样说着,脸上流露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来。
沈棠却感到眼角一热,有滚烫的泪滴滑落,她轻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你是为了我和榕儿,对不对?”
荣福笑容一滞,随即又撅起了嘴来,“你说的什么话,西疆那里路遥地偏,难道你就那么不待见我,非要立刻赶我走不成?”
沈棠幽幽地说道,“和离两字,虽然说得容易,但大周立国五百年,你又真正看到了有几个人能做到?前朝倒是有一位公主与驸马和离了,但却终身未嫁,皈依佛门,在青灯古佛前过了一生。”
她微微一叹,接着说道,“至于端和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她对当今是有功劳的,因此皇上特判了她与罗渠的婚约无效,但这也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她回宫这许久,你可曾看到过有谁向太后提请求娶她?便算真的有,也要看皇上是不是能抵得了御史和宗室的压力。”
荣福勉强一笑,“你就别操心了,我保证我一定会和陈笃幸福的。”
沈棠摇了摇头,“你是沈氏的主母,你和沈灏的结合代表的是景阳王和安远侯的联合,沈氏不会接受你和沈灏和离的,太后不会准,皇上更不会同意。便是提,你都不能提,打沈氏的脸,便是让皇上和太后颜面无存,若是雷霆震怒,怕是王爷也承受不起。你要和离,绝无可能,剩下的便只有假死一道了。”
她含着泪,低低说道,“假死药我早就已经给你了,你若是要走,随时都可以。你和陈笃好不容易团聚,好不容易得到了王爷的首肯,好不容易从此能够双宿双飞,但你顾及到我和榕儿,却要忍着相思,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荣福是安远侯夫人,也是名义上沈棠姐弟的母亲,荣福若是死了,沈棠姐弟都是要守孝的,大周律,继室若是亡故,嫡庶子女都要守孝二十七个月。
但沈棠姐弟都已经不小了,若是再被耽搁一下,沈榕倒还罢了,沈棠却就成老姑娘了。
荣福见心思被沈棠看破,便也不再瞒她,“有这个考量是真,很多事情都需要安排却也不假,反正你和榕儿都已经定了亲,等再过两月出了孝期就能议定日子,你们姐弟嫁娶的物事早就陆续有准备了,便是今年将事都办完也不嫌时间赶,又耽搁得了我多少时日?”
她嘴角略弯,笑着说道,“反正我都被耽搁了那么久了,还真不差那几个月半年的时间。”
荣福既已这样说,沈棠心中便稍稍安定了一些,她不曾想到自己与荣福的结交适于相互利用,但最终却能成为这样相濡以沫的朋友,想及此,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当初若不是我的主意,祖父也未必会将你拖进沈家这浑水。”
荣福却不以为然,“那我还要感激你呢,当时我父王都已经抓狂了,逮着人就要将我送出去,若不是你,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户人家受苦,便是陈笃出人头地了,我也再没了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都笑了起来。
炎热的七月一过,便是更炎热的八月。
沈棠打定主意要在自己嫁人之前,将秦氏的面具摘下,她想看到沈灏惊愕难当痛不欲生的模样,她想看到沈灏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余生,至于秦氏,她相信会有更坏的结果。
有时候,报仇并不一定要亲力亲为手刃对方,看着对方被自己种下的因所害,得到报应的果,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推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对仇敌来说,不是太简单轻松一些了吗?
碧笙来回,“小听刚才来回,说是碧螺巷那边您派出去的人,昨夜回来了。”
小听是碧螺巷孙嬷嬷的孙子,自从沈榕回了侯府之后,她便将那孩子调了进来给弟弟做长随,这孩子机灵聪慧,办事牢靠,又是世代的家生子,沈榕对他也很是满意。
沈棠眼睛一亮,“收拾收拾,我要去一趟碧螺巷。”
她那日听了沈沐所说,辗转反侧了一夜后,便决定派人去云州打探消息,鬼卫她是不想用的,因为他们有个规矩,必将所做的事情都记录在册,以便后来的家主可要得悉。
查清舅父的死因毕竟是她自己的事,所以她想起了从前让孙嬷嬷养的那群人,这些多半是草莽壮汉,飞檐走壁之事是做不来的,但是打听一下消息却各有门道,舅父若真是在云州身死,总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曾落下的。
碧螺巷的宅子内,去云州打探的汉子恭敬地回禀,“属下在云州探得了一个消息,云州城堵坊内一个叫阿金的说,容氏家主手上曾有过一张藏宝图,也不知怎得让朝廷知道了,皇上便派了人来取,容大老爷不敢得罪皇上,心不甘情不愿地便将宝图给了人。”
沈棠心中大震,若容伯父将藏宝图给了舅父,那么手中有宝图者便是后来杀害舅父的人,她想了想,犹疑地问道,“堵坊阿金,他的话可靠吗?。”
那汉子点了点头,“他是那堵坊的二当家,他的妹子是容二老爷的妾侍,容二老爷正室无出,只得阿金的妹子生了一个儿子,因此连带着他,也颇被看重,时常出入容府。他为人很是侠义,不该是说假话的人,况且属下也并不是有意逼问,反倒是他无意之中提及的此事,想来不会有假。”
他不知又想到什么,一拍脑袋,说道,“啊,对,我们潜伏进容府的兄弟也有说起,说曾听容府内几位女乃女乃拌嘴的时候提过,原本府内很是富足,近三年来却逐渐拮据了起来,吃穿用度都大不如前。”
沈棠点了点头,“还有什么消息吗?。”
那汉子有些羞愧之色,单膝跪下,沉沉说道,“容府守卫森严,我们没法子接近他们家主要成员,只能从这些旁枝细节来打探消息。属下等,有亏小姐的嘱托,还请小姐责罚。”
沈棠笑着将他扶起,“你们做得很好,我犒赏还来不及,哪里会去责罚?你们奔波劳累,定是辛苦了,快些回去歇息吧,孙嬷嬷自会将赏金给你们送去。”
那汉子仍自犹疑,“可是,属下无能,只探得了这两点微不足道的消息。”
沈棠安抚一笑,“便是这两点,已经足够推敲一阵子了。”
那汉子有些不明所以,但却再不敢磨磨蹭蹭,深深一躬,便退了下去。
沈棠的脸色却不再是方才的轻松状,她拧紧了眉头,低声呢喃,“那么多银子,容伯父……拿去做什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