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敏换上干爽的衣服,披散湿润的长发,坐在餐桌旁吃饭。到西边罗家的晒场走这一趟,李画敏一扫之前的憋闷,心情舒畅,眉梢、唇角都挂着笑意。
赵世宇担心媳妇禁不起大雨淋,责怪说:“敏敏,你刚才到底跑哪去?我们回到家不见人,叫也没听你回答。你身子弱,以后遇到雨天不要到外面去,小心受凉感冒。”
“我没去其他地方,只是到果园里转转。”想到这个借口不够圆滑,李画敏补充说,“我爬上那梨树去,发现乌云密布要下大雨时,就下树来。爬得过高了,一时下不来,就被雨淋了。”被阻在树上么,时间长一点是有可能的。
月娘听说了,就告诉说:“敏敏你想吃梨子呀。西边那棵黄皮的梨树是蜜梨,清甜爽口;其他的梨子都没有熟透,带淡淡的涩味。”
“敏敏,你刚才爬树了。”赵世宇想想后怕,幸好没事,要是从树上摔下来,折胳膊断腿的,就糟糕了。赵世宇叮嘱说:“敏敏,你以后不要再爬树了,你要吃果子,可以拿竹竿打下来,或者等我回来再摘。要是从树上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画敏郑重其事地答应,保证以后不再爬树。不过是一句撒谎的话,引得这位憨哥担心,实在良心过不去。
餐桌上其乐融融,一家三口在用餐的同时,谈论家中的果园。赵家这个果园,是长乐村最大的果园,由山坡的南面一直延伸到西边尽头,大约有五亩,最值钱的是荔枝,其次是龙眼、柑橘、橙子,那些梨子、柿子和桃子,卖不了几个铜子的。
卖水果,是赵家的主要经济收入。
李画敏听得神往,其实她只进入到靠近庭院的地方瞧瞧,没有深入果园过。原来眼皮底下就有个可爱的果园,真得找时间到果园中逛逛。
外面,雷声轰鸣,大雨滂沱。李画敏探头望天空中的闪电,心开始往下沉:挂在树叉上那个,受得了吗?这种做法是否太过分了?自己只想教训一下三只手,千万别弄出人命来。
李画敏偷偷躲回东厢房里,闩上门,然后问:“什刹,那三只手现在怎样了?他,他会死吗?”。
“敏敏,你放心啦,他还欠我们四十五两银子呢,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报销了小命的。刚才动手时,他只是受了皮外伤,内脏、筋骨全没问题。要是把他弄残了,谁来归还银子。他现在吊在树叉上,拚命叫喊,可惜雷声大太,他的家人没有听到。”
李画敏放心,转回厅堂跟月娘、赵世宇谈话。月娘搬出新布,李画敏喜欢淡紫的轻罗,月娘给李画敏量身,裁剪布给李画敏做新衣服。李画敏在旁边当助手,提议月娘、赵世宇也做新衣服,不要把布白放坏了。
月娘摇头:“这些布,就那匹上好棉布,合适我们做衣服,不过那是天冷穿的。这些绫罗、绸缎和绢,做一套衣服就值一二两银子,我们整天跟泥土打交道,一不小心弄坏了,在地里做三四个月的活,都挣不来这套衣服呢。”
李画敏想想也对,要是干活时老担心衣服弄坏了,多累。一不小心弄坏衣服,就是白做几个月,这种衣服不如不穿。李画敏便提出,拿这些布到镇上卖布的店铺去卖,白放着可惜的。月娘有些不舍,担心贱卖了。赵世宇坐在一旁,看母亲、媳妇评论这些布,微微地笑,不时插上一句半句的。
天放晴了。月娘收了刚刚裁剪好的布,与赵世宇到庭院外,说是要盖个小茅屋做牛棚子。
李画敏躲进东厢房,打听罗振荣的情况。
“什刹,那个三只手从树上下来了吗?”。
“刚刚摔下来。三只手不断叫喊,财婶听到叫声发现了三只手,财叔、阿富和阿贵抬来木梯,上树解救三只手。阿富爬上树,用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三只手从树叉上解月兑出来,财婶拿来剪刀,阿富剪开衣服后没有抱住三只手,兄弟二人都从木梯上摔下来。财叔、财婶都气得破口大骂,说要找害三只手的人算账。”
李画敏只听到一半,就倒在床上,笑得打滚。三只手从树下摔下来,是罪有应得,只可惜不能亲睹兄弟二人摔个四脚朝天的画面。李画敏笑够了,坐在床上思忖:财叔、财婶要找自己算账?得想个对策。
大门外,月娘在打扫庭院里的积水,赵世宇将屋檐下的水牛牵到竹林里拴了,让牛吃竹叶。突然间,东厢房里传出“咯咯咯”的大笑,非常开怀,听得月娘和赵世宇面面相觑。
月娘不理解:“敏敏独自一人的,躲在东厢房里笑什么?奇怪得很。”
赵世宇也是听得发愣。片刻,里面的笑声停止。赵世宇扬声叫:“敏敏,你出来帮忙。”媳妇老是自己躲起来,莫名其妙地又说又笑,不太妙,就是出来不干活,出来溜达也是好的。
李画敏走出东厢房,一家三口在大门外的屋檐下编茅草排子,就是用竹片把茅草紧紧地夹成排,这样可以覆盖在屋顶上。三人分工合作,月娘、李画敏负责把茅草整理平整,赵世宇把整齐的茅草夹在竹片中,再用荆条绑缚竹片,不让茅草移动分毫。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干活,充实而愉快。很快,编出一排茅草,接着编另一排。
坤伯母来串门。李画敏搬来小竹椅,请坤伯母坐在大门旁,三人继续编茅草排子,干活、谈话两不误。
坤伯母是为三天后婆婆的六十大寿来的,她请求月娘、赵世宇到时候去帮忙。月娘、赵世宇一口答应。坤伯母很是高兴,客气地说正值农忙时节,为帮忙误了农活,过意不去。月娘、赵世宇都说没关系,少下地一天耽误不了什么。三太婆六十大寿时月娘、赵世宇去帮忙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敏敏,你手脚挺利索的呀。瞧你干活又快又好,真真能干。”坤伯母笑眯眯地看李画敏整理茅草,夸赞李画敏。
李画敏有自知之明,有月娘、赵世宇在旁,这“能干”二字,用在自己身上是不合适的,坤伯母这样说只是客气话。因此,李画敏淡淡地笑:“坤伯母,你说笑了。我干活笨手笨脚的,只有慢慢学罢了。”
赵世宇插话说:“敏敏干体力活不在行,算数蛮快的。去县城卖荔枝时,敏敏一听荔枝的斤两,就可以说出银子数了。”在赵世宇看来,这位头脑灵敏的媳妇,很可爱。
坤伯母听了,眼睛一亮,将李画敏细细地看了,笑着说:“真是这样,得请敏敏帮我个大忙了。过去婆婆过寿,都是小办,没费多少心思,今年恰是六十大寿,阿坤说要遍请亲友来庆贺,需要的物品比过去多。这几天来,我都在计算需要的物品数量、银子数,忙得头晕。敏敏有空帮我算帐,行吗?”。
李画敏犹豫不决,看月娘和赵世宇。月娘担心李画敏算错数,误了坤伯母的事,赵世宇极力赞同李画敏去帮忙,说多算几次就不会出错了,反正坤伯母也会核对数目的。
“可是,我要采桑叶,还要做饭菜。”李画敏害怕张家那两条大狗,上次刚刚走到大场地,两条大狗就呲牙咧嘴地冲出来。
月娘说:“敏敏,你要是会算数,帮帮坤伯母也好。你可以下午去帮忙的,吃了午饭到做晚饭之间,有好长一段时间的。”
李画敏没有想到,月娘也赞同自己去张家帮忙,就说:“可是,那两条狗......”
一阵吵闹声,由西边的小路上传来,打断了李画敏的话。坐在大门的四人,都诧异地朝茶油树那里张望。
财叔、财婶率领几个儿女,操家伙气势汹汹地涌入赵家庭院。月娘、赵世宇一看情形不对,都操起铁叉、铁锹在手中,警惕地注视找上门来的罗家人。坤伯母靠在大门上,皱眉看突如其来的这群人。
李画敏象征性地拿根木棍,撇了撇嘴:“来得真快一家子来势汹汹的,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捞到便宜。”
赵世宇用铁叉狠狠地顿了顿地面,冷声问:“姓罗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动不动就持棍棒上我家,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他抖了抖手中铁叉,摆出一副动手的姿势,表示不怕罗家人多势众。
财叔气得喘了几下气,方叫喊:“姓赵的,是你们欺负我们罗家人。你那婆娘,把我家阿荣打得下不了床,这事怎么了断?”财叔气得说话都不连贯,时断时续的。
赵世宇狠狠地用铁叉顿地面,怒声问:“姓罗的,别睁眼说瞎话。我今天连三只手的面都没有见到,谁打他了?”
“就是,别混说话。你们要是找茬,我们都奉陪。”月娘手指罗家几个,厉声说:“阿宇一个上午都在村旁的山坡上割草,有阿森、阿毫等人作证。我们不受你的污蔑。”
“是你家敏敏打了阿荣。她把阿荣打得浑身都是伤,还把阿荣挂到树叉上。”财婶气呼呼地申明。
李画敏一看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她站到月娘、赵成宇旁边,嘲弄地说:“我打了你家阿荣还把他挂到树叉上无聊你们不如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月亮从东边落山了。”李画敏回头望坤伯母:“坤伯母,你说是不是?我居然能够打伤阿荣,还挂到树上去。”
坤伯母原想置身事外的,听了李画敏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敏敏说的对。阿财,你们是不是都晕了头了?说的是什么话?敏敏能打伤阿荣,还把他挂到树上这可能吗?净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