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棚里打砖坯的人,由四个增添到六个,那是赵世宇把阿森的父亲、弟弟也请来帮忙了。砖坯由茅草棚里,摆放到棚外,用茅草遮盖。
月娘、卢二娘在村外的山坡上,拿荆条捆绑干草。刚是上午九点钟,太阳就火辣辣照耀大地。月娘、卢二娘忙碌一段时间,热得满头大汗的她们,到一棵小松树下喝水歇息,月兑下斗笠扇风。
月娘隔着树枝看天空上的太阳,无奈地说:“这个鬼太阳,够热的,竟像是站在火炉里一般,真受不了。可是,要是太阳不猛烈、草上的露水不干透,又不能捆绑干草。”李画敏的“法术”是不能在太阳底下使用的,这捆绑干草的事,只得亲力亲为了。
卢二娘抬头看天空,耀眼的光芒让她马上低头,揉了揉眼睛:“是够热的。到下午时,天气更热得难受。敏敏咋不来捆绑干草?太阳猛烈就不出窝儿,敏敏就会偷懒。”
卢二娘埋怨李画敏,没能引来月娘的共鸣,割这几山坡的草,大多数是李画敏的功劳,月娘虽不好向卢二娘说破,也不好昧着良心顺卢二娘说儿媳妇的坏话。再说了,这些捆绑了的草,儿媳妇说主要由她负责挑回砖窑旁的草坪上。
月娘说出嘴的话是:“敏敏不似你我,风吹雨淋惯的,她受不了这太阳的,再说她不会捆绑草,就是来了也是帮倒忙。敏敏在家采桑叶喂蚕虫、洗衣服、喂牲口、做饭,也是忙个不停的。”
卢二娘不甘心,别有用心地说:“也是,哪能指望敏敏在建房时出大力气。她帮操持好家务活儿,就是不错了。”
“现在我不指望敏敏像我一样屋里屋外地操劳,只盼她孝期满后,与阿宇和美的过日子,明年给我添个孙子就行了。”月娘心有所感,说出了心中的愿望。
卢二娘意外地问:“敏敏在守孝?难怪,整天见到敏敏总是穿素服。月娘,敏敏为谁守孝?”
月娘跟卢二娘亲密,没把卢二娘当外人,就将李画敏家人葬身马尾河的事,简单地告诉了卢二娘。卢二娘只听到一半,心中转起了另一样心思:敏敏一直为父母守孝,岂不是说她跟阿宇没有圆房?卢二娘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了希望。
等月娘说过李画敏身世,卢二娘慢慢套问赵家几十亩田地的归属、建房的银子来源,月娘没有设防,明白告诉了卢二娘。
“现居住在长乐村的人,过去只有仇二伯、坤伯家有庭院,这第三座庭院就是赵家的了。除去敏敏的五十亩嫁田,赵家仍有十七亩水田,也是个难得的殷实之家。我如果成为赵家人,以后的日子就有依靠,海海也有个疼爱他的父亲......我如果能够气走那个千金小姐更好,要是不能如愿......对,如果这样,这赵家的庭院、田地也有我一份的......”为了后半辈子,卢二娘决定由李画敏手中抢回自己早就相中的男子。
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个李画敏,就凭赵世宇对海海的关心、自己的勤劳能干,卢二娘认为赵世宇迟早是自己的男人。
李画敏站在马厩外,拿一大把青草放到马槽里,通人性的枣红马用脖子蹭了蹭李画敏,咀嚼女敕绿的青草。一只小羊羔等不及,钻出羊圈直接在箩筐里吃青草,冲李画敏“咩咩咩”地叫,像在对李画敏埋怨:“为什么只给它吃,不给我们吃?偏心眼儿。”李画敏抚模小羊羔的脑袋,将青草放到牛棚、羊圈里。
回到厅堂里,李画敏倒酒犒赏小鬼什刹:“什刹,辛苦你啦。若不是有你帮忙采桑叶、割青草、捉虫子,我肯定累个半死。什刹,再麻烦你一样事,天黑的时候,将山坡上捆绑了的干草搬到砖窑旁的草坪上。”
喝过酒,小鬼愤懑地叫嚷:“敏敏,你咋把我当奴仆使唤?将家里的重活、粗活都推给我干。”
“不是的啦,我哪有把你当奴仆使唤?”李画敏嘴儿甜得赛过含蜜糖,务必把这个想开溜的跟班拢紧了,“在这南宋,我最离不开的就是你了。什刹,这建房的活儿,都是要花大力气的,我都干不了,只有依靠你帮忙了。只靠他们母子二人,忙不过来的。”
什刹仍推辞,不是它没有这本领,而是认为身为阴间的一个小官吏,老给李画敏干活,有**份。李画敏又拿出美酒做诱惑,小鬼终于答应帮忙,借机叫李画敏再给一碗酒过瘾。
晌午,李画敏挑酒菜到茅草棚。在村中的大路上,李画敏遇到了罗振荣,吩咐他到煤窑的时候来帮忙,像其他人一样每天一百个铜子,在欠的银子中扣除。罗振荣害怕李画敏,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马尾河旁有几个现成的窑。三天后,开始烧窑了。三个砖窑同时开火,每个窑有四个人轮班烧火,没日没夜地烧火,堆放在草坪上山一样高的草垛子迅速地减少。
从烧窑开始,赵世宇是一步都没有离开,查看各个窑的烧火情况,同时也参与轮班烧火。因干活的人有十几个,一日三餐地挑到茅草棚麻烦,李画敏干脆将厨房移到茅草棚下,在这儿做饭炒菜,闲时回家喂养家禽家蓄。月娘每天上午、傍晚都去挑草。
卢二娘也来帮挑草,说是平日多得赵家帮忙,现在反正有空来帮忙是应该的。月娘去挑草本就是掩人耳目,绝大多数的草都是晚上李画敏请小鬼搬了来。卢二娘坚持要来帮忙,月娘只得由她去。
这天清早,刚刚停歇的赵世宇草草吃过饭,掀开砖坯间挂着的一块帘子,进去倒头就睡,昨天夜晚连续烧火几个小时,他实在是累了,身体碰到木板就呼呼睡着了。昨天晚上最后一班烧火的几人,也纷纷掀开其他帘子,到里面休息。
李画敏收拾碗筷,摇头叹息:这烧窑,辛苦得近于残酷,一旦开始就日夜不停歇地烧火,根本就不能回家休息,只在砖坯间挂块帘子、摆块木板,将就地歇息。七天的时间刚刚过了三天,轮班烧火的人明显变得瘦削了。
晌午,李画敏将饭菜做好,把其中的一半摆到桌子上后,就冲砖坯间挂起的一块块帘子叫喊:“喂——起来啦,吃午餐啦。”
在一旁帮忙的卢二娘也帮着叫喊。
在帘子后休息的人纷纷走出来,睡意朦胧地擦拭眼睛,到马尾河中洗把脸,便坐到餐桌边——吃过午餐要去烧火,换下现在正烧火的六人,不是客气的时候。只有赵世宇休息的地方,仍没有动静。
李画敏搬酒坛子给用餐的人,然后走近赵世宇休息的帘子,提高声音叫了两声。
“瞧这个阿宇,睡得够沉的。等我叫醒他。”卢二娘朝低垂不动的帘子走去。
李画敏反应快,在卢二娘要掀开帘子前拦住她,冷淡地问:“卢二娘,你要干什么?”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年轻的小寡妇掀开帘子去叫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子,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卢二娘却装得莫名其妙地看李画敏:“叫阿宇起来呀。”好像叫醒赵世宇,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一个小寡妇,叫我男人起来,合适么?”李画敏凑近卢二娘,在她耳边悄悄讥讽,然后提高了声音,“卢二娘,你挑一个上午的草,够辛苦的了。来,来,不必再忙碌了,坐到桌子边用餐。”李画敏热情地挽起卢二娘的手,拉卢二娘到桌子边,招呼其他人不必等赵世宇,先行喝酒。
卢二娘只得坐到餐桌边。李画敏快步走去,在低垂的帘子前犹豫片刻,悄悄咬牙,掀开帘子进去。坐在餐桌边的五个男子,只顾谈笑,对其他的事并不在意,唯有卢二娘两眼盯住李画敏进去的帘子。
三天来,赵世宇是劳力又劳心,沉沉而睡的他并没有听到刚才李画敏的叫喊。李画敏进去,推他几下叫喊,方将他弄醒。睁开眼睛,赵世宇猛地坐起:“吃饭了?瞧我睡过头了。”
这位憨哥,方正的脸庞渐变狭长,脸上长出胡碴都没时间剪,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乍一看像个沧桑的流浪汉。李画敏心疼,建议说:“阿宇,要不咱们多请几个人,三班人马轮流烧火。只有两班人马轮流烧火,太辛苦了。”
赵世宇拉了李画敏的手站起,轻轻在她额头亲一下,她这种体贴的话,让人心暖:“敏敏,没关系的。建房是人生一件大事,累点没关系。我撑得住。”
坐在餐桌边的阿森,听到帘子后唧唧呶呶的,扯开嗓子叫喊:“阿宇,你还吃不吃饭?你要是不吃,我们可要开始了。眼望敏敏做这香喷喷的鱼肉,我早就流口水了。”
“来了。”赵世宇捏了捏李画敏的手,然后放开,掀开帘子走出去。
李画敏和赵世宇来到餐桌边。等候的人开始拿起筷子,菜香、酒香已经诱起他们肚子里的馋虫。
赵世宇到河里洗脸回来,李画敏替他拉椅子。卢二娘打量赵世宇,放了碗站起来:“阿宇,你别动。”赵世宇一怔的时候,卢二娘已经从赵世宇的后脑勺轻轻取下两根草屑。
坐着喝酒的人稍微一怔,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阿森拉赵世宇:“阿宇,快坐下喝酒。我们几个已经喝了半碗了,你身为主人都未粘酒,像话么。”
“阿宇,这是你的。阿森,你们几个别客气,都不是外人,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客气。”
李画敏笑眯眯地招呼人用餐,还给卢二娘夹一块炒鸡肉,目光落到这位小寡妇身上时,李画敏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