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圣太后的身体状况传出来之后,朱翊钧心里更是揪心,只是现在这乾清宫里到处是新近从各处调拨过来的人,这里面到底谁是谁的人,他也模不到底,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停了冯保给的药,前去看望自己的这位嫡母。坐在乾清宫的御座上,他环顾四周,却是没有一张相熟的面孔,心中不面一阵感慨,这都说做皇帝的威加四海,是天下的共主,九五至尊,但是现在就在这自己的乾清宫种,却是成了正正宗宗的“孤家寡人”,这样的环境,又怎么能不让他黯然神伤?
就在朱翊钧独自伤神的时候,有小内侍进来说道:“启禀,万岁爷,张居正,张阁老求见。”
朱翊钧一听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进来见到了朱翊钧,便一整衣冠,问安,随后便坐在了朱翊钧赐坐的椅子之上。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朱翊钧便屏退了殿内所有的内侍之后,这才对着张居正问道:“先生,现在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居正起身一拱手回道:“回陛下,居正这是来问问陛下这罪己诏想要怎么写?”
一提起这罪己诏,朱翊钧心里更是烦闷,他有些恹恹的反问道:“先生以为朕的这点事情,够得上这么兴师动众的下罪己诏吗?”不跳字。
张居正对于朱翊钧的质问,只有一阵苦笑,其实他知道,当时为什么不驳了李太后这原因自己这个徒弟心里明白的很,但是这么委屈的事情,一直憋在心里,还要装出一副很是赞同的样子,他这心里定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就一如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年年少得志,身为次铺的学生,在严嵩,严世蕃父子面前又何曾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所以他知道现在朱翊钧只是在发泄,自己只能默默的曾受着他的火气,一如当年自己的老师徐阶一样。
很快朱翊钧在发泄过一阵之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随后便趴在御案上抽泣起来。张居正这是第二次看到朱翊钧哭,这第一次就是在他父亲隆庆驾崩的那天晚上,记得当时隆庆拉着自己还有高拱的手把朱翊钧的手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好好的辅佐朱翊钧管理好大明朝,当时朱翊钧才刚刚八岁,他哭着喊着不要大臣要父皇自那以后他就没见过朱翊钧在他面前哭过,哪怕是当初在学骑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断了腿,那也是咬着牙关,没见他掉过眼泪,现在见他竟然哭了,心中谁然诧异,但是却没有劝阻。
朱翊钧在哭过之后这心里仿佛是轻了不少,这前面有人递了块手绢给他,便拿着擦拭了下,这才说到:“先生,让你见笑了。”
张居正仍然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在臣和陛下差不多大的时候,臣也经常哭鼻子,每次因为学业上的时候和先父意见不尽相同的时候,只能忍着,再忍的次数多了,有时候难免会躲一边哭会鼻子。”
朱翊钧不免想象下小号的张居受了委屈一个人在角落里哭鼻子的情形,不免破涕为笑这时候张居正才开口问道:“陛下,这罪己诏……”
朱翊钧在发泄过后,现在冷静了下来,在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说到:“写吧”
“臣,知道了!”张居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起身便要告退。朱翊钧见了出声说道:“先生,既然这东西写多写了,就不忌讳上面写什么了。先生不免可以尽量写的言辞苛责点,就算是谩骂也行,这既然是要做给她看,不如再锦上添点花。”
张居正听了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学生,现在他明显的感觉到在过了刚才那一刻起,这个学生猛地成熟了许多。当下只是再次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只要让那边满意也就是了?不管这诏书上写什么?”
朱翊钧点点头说道:“先生执笔,朕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邸报出来却是不能让母后看到了,免得她病体加重。”
张居正应了声便告退了下去了。朱翊钧在傍晚时分从冯保那里看到了张居正写的罪己诏。朱翊钧是越看越是胸闷气短,在看过一遍之后,他再也没有心情去再看一遍,在心里他恨不得把这份罪己诏撕得粉碎,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不能撕,心低有个声音在呐喊,这回你总能满意了吧?不少字
冯保当初在看到这份诏书的时候也是心惊肉跳,当他一接到这份诏书,也不敢停留,直接就拿了跑去内阁找张居正。他和张居正这几年来一直是一条线上的两蚂蚱,这事要是放在几年前那是没问题,因为那时候小皇帝还小看不懂,但是现在,小皇帝已经大了,这样措辞的罪己诏那不是在绝了两人的情份吗?
谁知道等他跑到内阁找到张居正一问,张居正却是笑笑叫他只管承上去便是,所以他便只能在心里高唱着忐忑带着那草拟的诏书,这刚来到乾清宫便给传唤着让他把罪己诏承了上去。这整个过程他一直很小心的用眼角注意着朱翊钧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眉毛轻微的一个挑动也不放过,心道依着这位爷的心性一会免不得要生气,却不曾想朱翊钧只是在最初的时候眉毛挑了挑,随后却是面如沉水,再也没有一丝表情,这时冯保对小皇帝已经长大的感触越来越深,帝心似海啊。什么时候起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现在也开始有了城府?自己竟然不知道……
朱翊钧在沉静了半响之后,艰难的对着冯保说道:“大伴,拿下去明发吧另外回头替朕谢谢张先生,让他费神了”说完他便如是被人抽干所有的力气般,瘫倒在了御座上,随后便对着冯保微微的摇摇手说道:“大伴,下去办吧,朕要休息会”
冯保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了开去。朱翊钧等他退出了乾清宫,这才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来到了后面的起居室,也不叫人来伺候,一歪身便和衣倒在了龙床之上。
这接下来的日子,因为现在朱翊钧还“病”着所以也不用早朝,他现在是哪也不去,一直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乾清宫。任何人也不见。
这一日他刚用过早膳,来到了西暖阁,刚一坐下,便听得门口有人禀道:“老奴,冯保求见皇上”
冯保是他的大伴,又是司礼监的掌印,秉笔,东厂的厂督,也是现在在这宫里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但是他现在却没有时间再如同以前一样陪着自己,这些衙门给谁他都不放心,只有让这个大伴去担着。这时听到是他,朱翊钧的眉头顿时一皱,他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找自己?这个时候不是内阁把百官的奏折送到司礼监批红的时候吗?因改是最忙的时候啊?他怎么就丢下这么多事情过来了?朱翊钧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说道:“是大伴啊?快进来”
冯保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在御塌前跪了下来,却是不说话。朱翊钧一低头就看见他怀里捧着的那个奏折匣子,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这里面又会是什么事情,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淡淡的说道:“大伴这时候过来却是有什么事,你做不得主?”
“万岁爷圣明”冯保把怀里的奏折匣子捧在乎了头顶,回道:“老奴今日在司礼监收到了一道奏疏……”说到这他却是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朱翊钧苦笑了一下说道:“想来这不是什么好疏,大伴你就说吧,朕连废立这样的风波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是”冯保这才说道:“是石星,石大人的《皇上宜戒游宴以重起居疏》”
朱翊钧听了顿时这眉头皱得更加深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这件事已经十分的厌烦了,可偏偏似乎这件事却好像犹如是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这不但是满朝的文武,就算是这天底下的平民百姓在邸报明发的那天起就成了每个人每天必然会提的事情。对此他却只能苦笑对之,也不知道自己那个亲生母亲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稍稍失神愣了一会,他转头对着冯保说道:“大伴,你先起来吧,既然现在你把这奏疏带来了,就坐在旁边给朕读读,让朕看看母后这个心月复大将,会说出什么新意来。”
冯保应了一身,便起身在朱翊钧的御塌上坐了下来一如往日里给朱翊钧守夜的架势,然后开了匣子,取出了石星的那道奏疏,轻声的念了起来:“自圣上临御以来,讲学勤政,圣德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