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有太过于震撼,直把这才刚刚马上要到十五足岁的少年天子到点在想起来那也是一身的冷汗。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既然登基成了皇帝,那么便是上天派下来的天子,那是神圣不可动摇的,只要自己不犯大错,惹得上天发怒将下什么破天星来,那么自己的位置那是稳如泰山的,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原来除了老天爷之外,自己的母亲那也是有权利能废掉自己的。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来这个想要废立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对他的亲情上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二来,他第一次明白了原来自己的位置其实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稳。这两项相加,顿时把原本就比起同年人来显得老成的万历小皇帝,这段时间内打磨的愈发的持重了。
现在在听了冯保的这一番话之后,一思虑觉得很有道理,当即便改成了,让小宦官抬着肩辇前去角门把张诚接来,而自己则在乾清宫等着。冯保在一旁听了,这才在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暗中伸手把自己的额头上的汗珠抹去了,还好现在宫里自己的眼线还不少,在知道张诚宫门求进的第一时间跑去司礼监通报。自己这才赶了过来拦住了朱翊钧。这真要是让朱翊钧去接张诚了,这宫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想?现在刚和李太后那边正式撕破脸,算是正式投向了小皇帝。一旦小皇帝亲自去接张诚,那么自己算什么?好在,小皇帝听了自己的劝告。
因为皇帝在乾清宫等着,那群小宦官那敢让皇帝等太久,虽然说从乾清宫到神武门的角门有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但是他们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个来回,于是很快张诚便出现在乾清宫内。
这张诚和冯保一样,那都是从朱翊钧出生起便在他身边服侍的,这么多年来,可以说一直是寸步不离的相伴着朱翊钧。而这次张诚一下子离开朱翊钧好几个月,朱翊钧对他的想念那是可想而知,更何况他这不在的几个月内有发生了这么多事,所以这朱翊钧一见到张诚那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望着伏在地上磕头的张诚竟然喃喃的说不出话,颠来倒去就这么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冯保见这两人意个哭着磕头,一个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虽然心中对张诚有着各种情绪,但是在这时候,却是认为,张诚虽然没有当上过,内廷的真正有权势的人,但是他这一辈子值了在这里要说明下,这古代人绝对没有现在人这么功利。事实上他们这个时候还是很流行士为知己者死的理论,而且经常以此为荣,这冯保一直都是以文化太监自居,是太监中的士,所以一直以来他和张诚等太监不同,在内廷他没多少同盟,而是和外廷比如张居正的文人走的很近。
眼看着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现在的乾清宫可不比以前那时候,都是自己人了,这新进的这么多人,谁知道这都是谁的谁谁啊?当下便开口说道:“万岁爷,现在张公公回来了,这一路上万里迢迢的,张公公必然是旅途劳顿,还是先让他起来,老奴再去给他取个座来,坐下来慢慢说。”
朱翊钧一听顿时便回过了神来,一抹眼泪说道:“还是大伴想的周到,大伴你去办吧。张伴伴快快起身,让朕好好看看,这么多月你这是廋了还是胖了。”
冯保应了声便退了出去,但是他却没有去取什么坐,这真要取座有的是小宦官,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大内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去搬座,他知道这两人见面免不得要说些话,自己在那不适合,便自己出来把门。
话说张诚站了起来,朱翊钧少不得和他一番感慨,两人寒暄了一阵之后,朱翊钧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张伴伴,你瞧,你这一回来朕都高兴坏了,连赐坐也没有。这大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把你给累着了。”
张诚笑笑说道:“其实老奴不累,这老奴一看到万岁爷这比什么都强。”
“朕知道,朕知道。就和朕看到张伴伴一样,什么烦心的事也没有了。”朱翊钧笑着说道:“只是这座还是要的……”
张诚摇摇头笑道:“老奴不用什么座,只是想和往常一样,能在万岁爷面前的御阶上这么一坐那么就心满意足了。”
提起这事,朱翊钧很是高兴,想以前张诚就没少和自己一起一坐在台阶上,两人意气聊天,当即便来了兴致,走下了宝座,拉着张诚在御案前面的台阶上就这么坐了下来。
这时候外面的冯保估模着里面两人别情叙的差不多了,该上正菜了,便让自己心月复小宦官搬了张马扎来,吩咐把好门,一转身便进了乾清宫。这一进去便看见万历拉着张诚坐在台阶上,便摇摇手中的马扎,笑着说道:“看来老奴这马扎搬得有些多余”
朱翊钧见他进来,也笑道:“大伴,这马扎放在一边,你也过来和我们一起坐这吧。朕记得小时候,你和张伴伴经常这么陪着朕坐在地上做游戏。”
张诚在一旁也说道:“冯公公,还记得当年皇上骑着老奴身上,你在一旁扶着吗?”不跳字。
听得他俩人这般说,冯保当即便把马扎放在了一边,也一坐到了台阶之上,说道:“其实,老奴这几年来也经常回想去以前,只要说那个时候,还真算是老奴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不用为政务操心,每天只要想着怎么伺候好万岁爷就好了。哦……对了,张公公,这次回京可是为了过几天的万寿节?”
张诚点点头说道:“确实是的。”这次回来他虽然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直接便回了宫,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清楚当下朝中和宫中的局势,别忘记了,或许在倭国的时候因为交通问题,得到的消息会比较晚或者不全,但是只要他一在天津卫登陆,那么他想要什么消息都不是问题,别忘了他是锦衣卫的人,还是宫里的太监,他在宫中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线当然也不会少。所以他很明白现在冯保的处境。
既然现在冯保不再和西边那位眉来眼去,那么,这很多事情也就不必瞒他,其实也满不了多久,逼近东厂对策番子再怎么不如锦衣卫,那也是番子。当下便和他们把到了倭国的状况说了起来。
这一番述说顿时便让眼前这两人目瞪可呆,当得知到现在不但掌握了倭国的石见银山之外,还在郑月蝉说的那个什么佐渡岛上真的开挖出了金子之后,两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张诚见状笑道:“万岁爷,冯公公你们要是不信,现在便可让他们把金子抬进宫来,老奴进来的时候便吩咐他们把车马全停在神武门那里了”
朱翊钧一听便让冯保找人去把东西运进来。要说当时在郑月蝉提出去倭国的时候,就是把这佐渡岛的金子,石见的银子,当成诱饵,诱使年轻,又缺钱的朱翊钧下了这么个决定。当时这石见得银子因为早在几十年前倭国人便开始开采,基本只要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平时接触点海务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座银矿,所以当时便只能决定这银矿是归户部,也就是说给朝廷的,内宫只占其中的半成。而这佐渡岛,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以后那也是不准备给户部的,所以这里面产的东西,那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事早就是在那几份通过锦衣卫的信件,和朱翊钧说清楚了,冯保作为皇帝的大伴,司礼监的掌印,当然也清楚,当下这派出去的人都是自己的心月复,安排好一切,他回到乾清宫对朱翊钧说道:“万岁爷,老奴多安排好了,保证能不惊动他人。”转头又对张诚笑道:“好在,张公公今天进宫,这神武门今天当值的正好是咱家的干儿子,要不想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运进来还真是个问题。”
张诚听了,嘿嘿一笑,在心里说:虽然说我不在宫中了,但是不表示我不知道里面的消息。要不是正好是你干儿子值班,我会挑今天进宫?会走神武门?”
朱翊钧这时候虽然是心急看到金子,但是这心里满心想问的却是郑月蝉的事情,可是这少年的情怀,却是有些忐忑。他害羞了,这时候提郑月蝉,怕给冯保以及张诚取笑,当然他心中明白他们不敢面上取笑自己,但是,这心里……就难说了,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确实不是问的最好时机,便强忍着,只是这心里却是犹如有只小猴在绕啊,心痒难煞。好在这样的煎熬没过多久,因为很快,便有宦官开始把一只只箱子抬进来了。
当所有的箱子都抬进了乾清宫,朱翊钧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一个个的看看着,只见所有的箱子上都贴满了封条,封条上的字也不是以前那种单一的一个封字,而是在上面有画着从没见过的图案,不禁好奇的问道:“张伴伴,这封条上画的是什么?”
张诚看了一眼后,笑着回道:“回禀万岁爷,这是郑姑娘画的,她说因为这是给万岁爷的生辰金,所以必须要带龙,又想着万岁爷刚成婚,就想万岁爷必然想要皇子,所以画了这个,她说这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便是小龙人。说万岁爷见了铁定喜欢。”
朱翊钧一听是郑月蝉画的,便又仔细看了起来,这越看便觉得越有味道,说道:“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这么古灵精怪。大伴,你看这女圭女圭是不是看起来很是有趣?”
冯保见他高兴忙凑趣道:“万岁爷说的是,您看这女圭女圭胖头胖脑的一看便是福祥……”
张诚也在一边说道:“万岁爷喜欢就好,里面那些金砖上面,铸造的也是这般图画……”
朱翊钧在高兴过后,仔细品味起刚才张诚说的那句话来,他转过来,神色古怪的看着张诚问道:“伴伴,你是说,郑姑娘她说这是预祝朕早生皇子……”
“是的,郑姑娘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张诚作为看着朱翊钧长大的人,一听这一句,便知道这位的心中怕是不舒服了。
果然朱翊钧一听完,这鼻子里就开始喘粗气了,恨恨的说道:“她倒是好大的肚量,看来倒是朕这么多月来一直不曾临幸任何人,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要说这恋爱中的人这心思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要说这朱翊钧很早的时候就从锦衣卫那里知道了,郑月蝉当初给熊廷佑的许配标准。知道她是坚决不许丈夫纳妾的,当时朱翊钧便寻思开了。
很明显自己不是郑月蝉眼中的那盘菜,但是就这么放手,朱翊钧那是绝对不甘心的,可是一边是那个皇后自己那是一定要娶进宫的,郑月蝉又不肯放手,这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大明不负卿?这思来想去,终于让他想了这个个办法,先是剪了头发让张诚送过去,然后有事坚决的不肯和皇后圆房,这在他心里只有和郑月蝉成婚那才是真正的成亲,才需要圆房了,他觉得自己这么一番苦心了,那么说不准这郑月蝉便就感动了不会再去想什么择偶标准了。
要知道自己的那个亲身母亲之所以现在对自己这么不待见,甚至还要废了自己,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自己没有听从她的安排,和她选的皇后,圆房,当然也生不下皇子来。可自己还是一直咬牙坚持着,始终不肯吐口。现在呢?现在自己竟然收到了她祝愿自己早生皇子,顿时便觉得还有比这事更加荒唐的事情吗?
张诚在一旁看了心中暗喜,可脸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忙诚惶诚恐的伏在地上婉转的提醒道:“万岁爷,这是给皇帝的生辰金。郑姑娘还有封信给小金子……”
朱翊钧听了顿时想来,自己和郑月蝉交往这么久,一直用的身份便是小金子,不是皇帝。当时便哑然失笑,自己这干醋吃的那叫一个没来由啊,再听说郑月蝉还给自己写了信,顿时这心里边平衡了,那叫一个美啊,却不曾想过自己用的是小宦官的身份,这在郑月蝉心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知道了郑月蝉给自己写了信,朱翊钧便不急了,这儿女私情,这类事情,等会再看,咱不能让他们笑话自己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对不?于是美滋滋的从新把眼光投向了那几十口箱子。
只见那箱子的外围都是用鲨鱼皮包着,上面订满了铜钉在,现在他气顺了,这看什么都觉得满意了,就算是这些做工略显粗糙的箱子,都觉得是那么的完美,砸巴着嘴巴不时的对着冯保赞美着,冯保也在一旁凑趣,一时间这乾清宫里其乐融融一扫这一个多月来的暮气沉沉,大有阳春三月的气氛。
这朱翊钧对着箱子评价了良久,却始终不见张诚搭话,不免转头找他,却看到他正在那仔细的核对着封条上的图案,再次好奇的问道:“伴伴,这是在看什么?‘
张诚忙把手中小本子递了过去,回道:“回万岁爷的话,老奴这是在核对图案,这粗粗看来这几十个箱子封条上的图案看着似乎相同,但是仔细了看却是不通的。而每个箱子封条上的图案,都在老奴手上的册子里有副本,这样,什么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谁装的,押运途中谁负责看管的都一清二楚在。还有因为图案特殊,你撕坏了就算是对着别的封条再画,那也是和老奴手上这本子的对不起来,以此便能知道箱子有没有个动过。”
“好主意”朱翊钧听了大为高兴,大声的说道:“伴伴,这是不是又是郑姑娘想出来的?”
“万岁爷英明。”张诚会道:“确实是郑姑娘想到的,她说这佐渡岛到京城实在太过遥远,押运的人手又比较多,这要不防着点,容易出事。所以这一路之上,老奴那是每天都要拿着这小本子,仔细核对。这不一看到这些箱子,老奴便又不由自主的核对了起来。”
“伴伴做事一向把细,朕是知道的。”朱翊钧接过,张诚递过来的小本子,翻看了起来,可是这翻了几张,却是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便开口对一旁的冯保说道:“大伴,你来看看这些图片有什么不同,朕是实在看不出来。”
冯保歪过头,看了会,也看不出什么所以来。便笑着说道:“万岁爷,既然看不出,那就直接问张公公便好,何必费这神呢?”
朱翊钧笑笑:“大伴你倒是会躲懒。呵呵,伴伴,你上来给朕说说这里面的玄机。”
“是。”张诚应了声,走上前去,歪着头,看了会之后,把手指到了图案左下角的一张树叶上说道:“万岁爷您看,这副图上这树叶是的第十一张上画的是反面,对面这张地十二张树叶画的是反面,以此类推。”说着指着小本子下面的那几行蝇头小楷说道:“您看这上面写的就是里面装银子八百五十两,总共一百零六锭,由RRR组铸造,XXX负责装箱,YYY负责点银封箱,DDD和PPP负责押运时看管。”
朱翊钧一看果然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在结尾处还有他们的手印。朱翊钧看了大声称好,说是,这样一来自己仿佛亲眼看到这金银从铸造到运到宫中的整个过程,也不怕途中有人偷梁换柱,以次充好了。
冯保在一旁笑道:“这估计也是那个郑姑娘想出来的吧?不少字这郑姑娘还真是聪明能干,这以后要是成了亲,铁定是个理家的一个能手。”
朱翊钧一听这话,这心里头别提多美了,那真是恨不得说:这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人。只是现在自己和郑月蝉那档子的事情,虽然眼前这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毕竟那还是没有挑明了的,只能强忍着,化为哈哈大笑,说道:“伴伴这般仔细,现在都到了乾清宫了,就不用核对了,还是把箱子都打开吧。”
张诚笑着应了声,便从怀里取出了钥匙,把一般递给了冯保,说道:“还请冯公公帮忙一起开箱子吧。冯公公这钥匙上都有箱子的编号的,对上了就能打开,不用一个个的试。‘
冯保笑着接过了钥匙说道:“你倒是会使唤人,也罢,咱们老哥俩便一起开吧,免得万岁爷等的心急。”
朱翊钧看着眼前这两个伴当笑呵呵的一起做事,心中也是充满喜乐,他们俩上次他们俩能这么和谐的相处那是在什么时候?一时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中他们基本上每次在一起都会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不是张诚便是冯保,这也是当初他会同意张诚出宫的一个原因。因为他不想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老是这么吵来吵去,现在这张诚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现在到现在竟然和和气气的一起开箱子,这让他觉得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随着箱子一口口的给打开,里头白花花,金灿灿,只晃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这一箱子,银子,或是一箱子金子,这在朱翊钧眼里那是什么也不是,毕竟他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事实上他的排场那是全天下最大的。
但是这么多箱的金子银子,那还真是自出娘胎第一次看到。这刚出生那几年,那就不用说了当时他那父亲还没登基,这王府里穷的要靠那几个老师接济才能过体面的生活,而当他父亲当了皇帝,虽然没以前那么窘迫了,但是这日子还是穷,他老父连登基之后惯例给后宫有份位的娘娘赏赐一套头面的银子也没有,只能让内府铸造了几把金壶(就是当初赵太妃准备偷运出宫给她爹看病的那把)发给她们了事。
所以说这朱翊钧谁然一直是龙子皇孙,但是还真是一个吃过苦过过苦日子的孩子。现在虽国库在张居正的主持下越来越宽裕,但是那是国库里的银子,并不是他朱翊钧的银子。他朱翊钧的内库现在穷的连老鼠也不愿意去光顾……
在以前自己还没有亲政的时候,他听郑月蝉说过那么一句话,这年月地主家也没余粮啊。当时只是觉得这句话调皮可爱的紧,直到自己亲政之后,他便深有体会,经常无事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会说:其实皇帝家也没余银啊
冯保把手中的钥匙全部开完,这一转头便看到朱翊钧,看着那一箱箱金银,眼冒金光,一脸猪哥相,便走过去,轻轻的一拉朱翊钧的袖子说道:“万岁爷,这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几万两金子么?您可是富有天下的万岁爷……”
“得了吧”朱翊钧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那些箱子里的东西,喜滋滋的走了过去,一会儿模模银子,一会儿看看金砖,这几十个箱子,一个个的看了过去:“朕富有天下是不假,可是,大伴,你帮朕管着内库这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你还不清楚吗?这面上朕富有四海,可是内地里你们谁不知道朕只是个大穷鬼?这平常的吃喝用度,那样不是需要精打细算?现在西边又要去了尚宝局,朕现在都不知道这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朱翊钧这一番话,顿时便让冯保吓出一身冷汗来,自己是宫中的大总管,是给他当家的人,现在这内库空空如野,皇帝在报穷,这还不是从侧面上说自己这家没当好吗?当即他便跪了下来,说道:“让万岁爷受苦,是老奴没当好这个家……”
朱翊钧挥挥手说道:“起来吧大伴,朕不是说你。其实你能支撑这么多年,朕都觉得你不容易。只是啊,这今年西边又要走了几个赚银子的皇店,说是要捐给菩萨的香火钱。这内库现在没了正经的收入,这空空如野那也是正常的。这要是你还能让内库不空那倒是有问题了。大伴啊,今天张伴伴也在,现在这里就我们三人,朕就和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张诚和冯保听了忙走到他跟前,垂手而里,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朱翊钧随手拿起一块金砖看了看,果然这金砖的背面也有那个什么小龙人的图画,在最边角还有一个小小A字做标记。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这金子就是和银子不一样,入手好沉,这般之后这才说道:“朕亲政这么久,最深的体会便是,这没有了银子,朕就什么也不是”他看看冯保这才继续说道:“大伴,你是在司礼监的,平素这奏折也看得多,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来各地报上来的灾荒那是一年比一年多,气候反常的很,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外面那些官员都嚷嚷着要朕免税,要朕去赈灾,说心里话朕也想去多免点税收,多给点银子让那些百姓少受点罪,但是朕没银子啊”
朱翊钧这么说着,这个话题,张诚和冯保那都是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为好,皇帝要在他们面前哭穷,他们也就只能这么生生受着。
“朕这不是在和你们哭穷,只是在说实话。”朱翊钧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道:“记得当年大伴对朕说过,朕的皇爷爷那会子,常年素食,身上一年到头也只是穿着一身道袍,这别说是歌舞宴会了,皇爷爷只不过就是修修道,可这宫里一年的花销也要上百万两。那时候朕就在想这么多银子那是花那去了?一直想不明白,直到现在朕总算是明白了,这做了皇帝,并不是说这吃喝拉撒就全都不要钱了,相反,这价钱还贵了。”
那边冯保听了刚要说话,却朱翊钧一摇手阻止了:“大伴,先别急听朕说完再说不迟。朕说贵了,其实算来也不贵。这别的不说,就所朕这一日三餐,这要是报给外人听那是奢侈到了极点,这么多菜,全是朕的菜,但是朕有这么大的肚子吗?就算是有了那个弥勒佛一样的肚子朕也装不下这么多菜。其实这菜还包括了乾清宫所有宫人内侍当值那天的伙食,这么平摊下去,这一个人才多少?朕虽然不知道这平常有点身家的老百姓家吃什么,但是估模着总比这好些。可这些外人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皇帝今天一顿吃了多少道菜……大伴,现在宫中的宫人和宦官大概在多少?”
“回万岁爷的话,这宫里还能当值宫人在两千四百多人,老迈不能当值的有一千一百三十六人,这宦官,当值的有四千三百多人,至于过七十无亲友接回去的在西北角种花种菜的也有五百多人。”冯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娓娓道来,这些数据那都是他日常所管理的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朱翊钧听了不住的点头,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在加上先帝留下来的这么多的太妃,里里外外不算那些侍卫什么的,就宫里这些人加起来也有近万人,这么多人就算是给最低的标准只是能保证不饿死不冻死,这一天的开销那也是个庞大的开销,更何况是这么多人还要给月例,还有各种节气的赏赐,这都是要用银子的地方,这没银子,这日子还真是没法子过”
听得朱翊钧越说越是穷苦,张诚在一旁忙说:“万岁爷,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现在郑姑娘在海外找了这么个金银岛。万岁爷您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以后这银子放不下该怎么办?”
朱翊钧惊讶道:“那里金子真那么多?”
一提起这个张诚的嘴就马上咧到了耳根上,说道:“万岁爷绝对比你想象中还多,万岁爷,那郑姑娘还说了,那岛上还有银矿,只是埋藏的比较深不怎么好找,希望这宫里能再派几个精通看银脉的高手过去。您知道的现在在佐渡岛上的那鬼眼七等虽然是顶着工部的名额可那多是内衙金作局的人。老奴在岛上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去平户把工部的那几个银法师要过来,但是一想到这是佐渡岛上的产出那都是内宫的收入,老奴便不想让朝廷的手伸进来,所以趁着这次回京祝贺,准备向万岁爷要点人手。”
“这好办”这有着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在眼前这么晃着,朱翊钧心情特好,细胳膊这么一挥很是大气的说道:“这你需要什么人手,尽管去点。然后向冯大伴报备一声也就是了。”这话刚一出口,朱翊钧便品出味来了,盯着张诚问道:“伴伴,你是说,这次回来之后,马上就又要回去?这可不行,你怎么也要在宫里过年,一切等过完年之后再说。”
冯保在一旁也说道:“是啊,张公公,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万岁爷身边现在没人啊,咱家这在司礼监一忙上,万岁爷身边连个用着可心的人也没有了,你就不要回去了,就留在着伺候着万岁爷吧。”冯保这次到不是说的违心的话,现在他确实想让张诚呆在宫里,这一来呢,是李太后那边现在对那个太监弟弟李文进那是越来越上心了,他坐在这位置上就如同是坐在悬崖上,这一个不小心便会给他们推下了悬崖万劫不复。这有张诚在,必然是能分去不少枪火。这二来么,张诚这次回来带着这么多的金银,在小皇帝心里那是大大的提升了分量,这么看来还是把他放在宫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才来的稳妥一些。
这要是在几个月前,说不准这张诚还真不想去海外了,但是现在么……这人啊一旦在外头开了眼界,很多原本很在意的东西便会给淡化,现在的张诚就是给淡化了,这在海外虽然是清苦一点,但是比起这在宫里面的风起云涌,那可真算得上是天堂。这要是张诚现在才三十多岁,说不准他也就愿意留下了,可现在么……年龄摆在那里,就算是留在宫里风光,但是这个风光能风光几年?还是留点精神在海外修生养性,多活几年这才正理。当下张诚便对着朱翊钧说道:“万岁爷,不是老奴不想留万岁爷身边伺候,实在是这事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收,万岁爷,这岛上的事情,总不能让李公公或者张鲸公公去接手吧?不少字”
朱翊钧一听这两名字脸色顿时便是一沉,他对自己那个舅舅太监那是记忆深刻,一件龙袍报出九万两这样的天价,这要是岛上的事情让他接手……那么会不会到时候一年只挖到一千两这样离谱的事情也会冒出来?至于张鲸……这个人可不好对付,从直觉上来说,他似乎比自己那个亲生母亲还难搞,平时就是一副皮里阳秋的样子,到时候这银子就不是姓朱了,而是姓李。这老百姓是家里有粮心不慌,自己这做皇帝的要内库有银才底气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