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天朱翊钧便带着张诚去了陈太后那里,到的时候李时珍正在给她针灸,这几天在李时珍的治疗下陈太后的身子骨好了很多,现在有时候还能在院子里走上几步。所以这宫中上下除了极少数的一些人之外对李时珍那都是心存感激。陈太后更是想要让他空降到太医院当太守,只是李时珍不愿,他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让李太后好起来,然后自己能尽快的回到蓟镇去,那里的地中还种着那些西洋作物,这平时他每天都要去看看长势,并且记录下数据,现在在京城,那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记不到,这心里就甭提有多难受。
刚正好陈太后又提起这事,他一边给陈太后针灸不边回道:“太后娘娘,这事并不是李时珍不识抬举,只是自那里地上种的那些东西,李时珍真的是割舍不下。娘娘,您是不知道,当初郑姑娘那是拍着胸脯给李时珍保证,那几样作物的产量能一亩产出二十担的粮食。这她说的那个叫玉米的前段时间已近收过一茬了,虽然说第一次种,多是在模索着,但是这产量也到了七担,眼看着过上半月这第二茬又能收了,这次李时珍有信心这产量能上去很多,至于那个番薯……现在还不知道,一个月之后也快能收获了……”
陈太后见他一说起这个便滔滔不绝,精神奕奕,也知道了他确实想回去,并不是以退为进的想要更多的赏赐,这正说着话呢,那便就传来了朱翊钧过来请安了。便命人传了进来,这一抬头便看到张诚,陈太后很是高兴:“万岁爷今儿个给哀家把张诚带来了,这一见到他啊,哀家这病便又好了三分。”随即便转头对着张诚笑道:“张公公,这是什么时候回宫的?”要说这慈庆宫里自从孙海死了之后,对外面的消息就闭塞了很多,加上这段时间陈太后又病着,朱翊钧吩咐任何事不要禀报,所以陈太后并不知道张诚什么时候回的宫。
张诚听得陈太后问起,忙伏在地上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老奴是昨天晚上回的宫,当时本想着马上过来给娘娘您请安的,只是……”
“母后是儿臣拦着的,这请安也不急一时,您呢还是养身体为好。这不这一大早,朕就把他带来。”朱翊钧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说话。
陈太后白了眼朱翊钧,宠溺的说道:“你啊,想必是你要拉着他说话,昨天一夜未睡吧?不少字”
朱翊钧扰扰头笑道:“嘿嘿,什么也满不过您。”
陈太后轻声的哼了一声:“这账以后再跟你算。张公公你快起来吧,这一路上万里迢迢的,旅途劳顿还陪着他疯了一夜,你也累了,这一会早点回去歇着去。这咱们啊,可都开始老了,得自己疼着自己点,以后你也别老宠着万岁爷,他现在大了,该是他宠着我们的时候了。”
“母后,你一点也不老”朱翊钧在一旁说道。
张诚在看到陈太后之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眼前的陈太后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那原本乌黑的青丝,现在已经出现了白发,而她的年纪其实比起张诚来要小上很多,才四十不到。这自己离开宫里前她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模样,可是这短短的几个月间,一下子老了这么多……张诚心中一阵悲戚,宫中这些老主子中,陈太后人是最和善的,可是……忍不住这眼泪便下来了。
陈太后见他掉泪,淡淡的一笑说道:“张公公你哭什么啊?其实你应该高兴,其实哀家这次病,还真不想好起来,要不是皇帝把这李先生给找来了,或许哀家现在就已经和先帝团聚了,先帝是喜欢热闹的人,这一个人在地下,这么冷清,哀家真的想去陪他啊。”
朱翊钧一听急了:“母后,这你要是去陪父皇了,那儿臣怎么办?这宫里还有谁疼朕?”
“哎”陈太后叹了口气,其实她很想说,你不是还有个母后吗?但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她搞不懂,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想到那个女人,陈太后的神情便变得恹恹的了,她说道:“知道了皇帝你还是赶快带着张诚去那边请安吧,要不晚了,到时候她又要挑理。哀家也累了,等李先生一针灸好,便要休息了。”
见陈太后这般说话,朱翊钧便也只能再嘱托了李时珍几句之后,带着张诚离开了。
一等他们离开,李时珍便问道:“娘娘,怎么这么快就赶陛下走了?”
“哎”陈太后又叹了口气,却不回答,反而问道:“李先生,哀家这病到底怎么样?今天你给哀家句实话。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都只是时间的问题。李先生,哀家这样的身份,这要是突然就这么走了,少不得会出点乱子,要是有时间,哀家想要安排点事情。”
听了这话,李时珍沉吟了半响,这才说道:“娘娘,您这身体当年便伤了根基,好在这些年保养的好,所以一直没有复发,这次因为情绪过于悲伤,一下引发,确实很是凶险,现在草民虽然已经控制住了,但是这是治标不治本,只要一遇到什么能引起娘娘您情绪的事情,恐怕就要复发,到时候……”
“到时候会怎么样?”陈太后平静的问道。
李时珍犹豫了下,说道:“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为力了。”
陈太后听了淡淡的一笑说道:“这个么,哀家知道了。要是哀家以后呆在宫里不问世事,小心将养着呢?哀家还能活多久?”
李时珍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收起了两根手指。陈太后看了点点头,说道:“知道了,麻烦先生费心帮哀家医治。哎哀家虽然很想去和先帝团聚,但是这宫里现在不让人省心,皇帝虽然大婚但是怎么说也才十五岁,哀家不放心,当初先帝临终前拉着哀家的手,一再的嘱托哀家,要让哀家看着钧儿在长大成人,生儿育女。这些事情还没完成,哀家便没脸去底下见先帝。”
李时珍只得低下头应了声,随后便专心的医治起来。他虽然没进过宫但是当过几年的王府医官,心中明白那些宫里或者府里的事那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而他本身本就是个不怎么喜欢八卦的人,对他来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还不如回去对这那些植物呢。
待到他医治完成,已经是过了中午了,陈太后在治疗过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这才从殿里走了出来,这刚踏出殿门便见到张诚站在回廊那里正对着自己招手,想来他在这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要说他和张诚也算是老相识了,在蓟镇的时候两人就整天个一起混在暖房内伺候那些西洋作物,见是他赶忙便走了过去。
随即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张诚便神神秘秘的问道:“老李,咱家出来的时候,郑姑娘便吩咐咱家要去蓟镇找你,可不曾想你在宫里,这也好免得咱家再跑次蓟镇。”
李时珍忙问道:“这郑姑娘在那倭国还好吧?不少字有没有水土不服?还有她找我什么事情?难道是问那些西洋作物?”
张诚摇摇头说道:“你呀,说话还是如同是放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就慢慢说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带你去我的住处,正好我还没吃饭,咱俩弄壶酒,边喝边说。”
张诚听了点点头说道:“也行,只是这酒,你可不能拿宫里的那些酒糊弄咱家,咱家要和你泡的那些老酒。”
“没问题。”李时珍在宫里呆的这些天来,那真是如履薄冰,现在和陈太后也说开了,心中高兴,再加上又在这宫里见到了这个唯一的熟人,难道的豪爽一回。
于是两人便来到了李时珍在慈庆宫临时的住处,那是偏殿的一间耳房,打开门,桌子上正摆放着酒菜,两人便你来我往的喝了起来,在席间,李时珍絮絮叨叨的问了很多的问题,张诚也一一回答了,最后,张诚便对李时珍说道:“郑姑娘说你医术高明,见识广博,想问问你,有没有对付安南这般瘴气的药物。”
李时珍一听安南,这酒顿时便醒了七分,问道:“怎么?她想去什么地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这些个想法。我说张公公,你在她身边也不劝着她点?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你难道就这样跟着她一起疯?”
张诚不悦了:“老李,你怎么能这么说郑姑娘呢?还好咱家知道你是为她好,但是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要是决定的是,那是咱家能劝得回来的吗?再说了,她那也不是什么发疯,咱家倒是觉得她说的很是有道理,所以……”
“所以,就陪着一起疯”李时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也知道我就算是再说那也是没用的,这样吧,这早些年我也去过安南,知道哪里的毒虫和瘴气厉害,那时候也配过几个方子,过几天我写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