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御医来的时候,朱翊钧已经在张诚的服侍下梳洗完毕了。经过热水这么一激,脸色红润了许多,没刚才那么吓人了。原本朱翊钧不想让那御医把脉,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那御医的手指搭在了朱翊钧的手上,整个人却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朱翊钧身为皇上,这每天的早上都会有御医给他请平安脉,也就是说他的脉象那都是御医每天要记录好的。而今天的平安脉早在早朝之后便请过了,当时脉象平和厚重,完全没有丝毫病态,但是现在……脉象杂乱无章,就如同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飓风的麦田一般。而体内到现在还有一小股残存的气息在到处乱窜……
良久之后他起身,一抹头上的汗珠,对着陈太后说道:“太后娘娘,陛下,今天可是食了虎狼之药?”
虽然陈太后对此早就有了怀疑,但是这心里却是存了万一。现在听的御医这么一问,沉吟了下,她指着矮几上的那盏茶盅说道:“白御医,你先看看这茶盅在说,只能这般看,不许拿将起来。”陈太后很是明白这只要是宫中的物件,在明面上多看着差不多,但是这底下那都是要宫名的。列如陈太后宫中所用的碗碟,在后面底座之下便有小小的慈庆字样。
那白御医当然知道这皇家的事很多都是见不得人的,这种事情,那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当下便应了一声,围着那茶盅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脸色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最后他一拱手说道:“娘娘,这茶盅里的茶可能有问题……”说到这里他便停住了口不说了。
“没什么事了,白御医你下去吧。”这时候朱翊钧突然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是平淡,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情。
陈太后看了他一眼,对着那白御医挥挥手:“下去吧。记住了你今天是来给哀家诊脉的。张诚你和小荔子一起送白御医回太医院。”
“是.‘白御医猛得一颤,转身便跟在张诚和小荔子后面走了出去。
待到他们人一走开,陈太后叹了口气,说道:“钧儿,这事……”
朱翊钧紧紧的盯着那茶盅,脸色铁青,可说话的份语气却依然是那么淡淡的:“母后,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会儿臣便会乾清宫去了。只是麻烦母后,带着这个茶盅去见一下慈圣太后。到时候母后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要拿出这个茶盅把玩也就是了。想那慈圣太后那是九莲菩萨转世这样的人物必然是看的明白的。”说完他便转头起身,头也不回的一个人离开了慈庆宫。
一个人漫步在高耸的宫墙之中,朱翊钧的心中分外的冰冷,以前在他的心中,或多或少的还对生自己出来的那个叫李彩娥的女人有那么一丝的期翼。就算是去年她想要废立,心中总还留下了那些一丝幻想。而今天,他清楚的知道,这幻想果然就只是幻想,给现实这么轻轻的一戳便就破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翊钧这才回到了乾清宫,一进到里面,便倒头就睡。这一睡,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上早朝的时候这才醒了过来。张诚整整一天一夜,始终就这么守在了朱翊钧的床边,一晚上却是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虽然只是这么短短的一夜,但是眼前的朱翊钧让他感觉到很陌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还带着几分天真的半大的小子了……
早朝上,群臣也明显的感觉到了皇帝不同,自从跨进那扇门就没见过他的脸色转变过。不同于以前大臣们奏对之间,神情总会流露出许些心绪,但是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问什么,他的表情始终是铁青着,而声音也是不带丝毫的情绪,平淡一如冷开水。
不少人开始揣测,这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最多的是都联想到了两月之后的选妃……皇帝此时正是年少色艾的时候,有道是人不风流枉少年,看来宫中只有一个皇后是满足不了小皇帝了……
这情形很多人以为只是偶尔,可不曾想,却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朱翊钧始终是这副神情,这下子,大臣们便觉得吃不消了,任谁也不喜欢天天至少两个时辰在低气压种度过啊……于是几乎是人人都在祈祷,这次大选快快的来到,自己也要不用面对着朱翊钧那张棺材脸了……
相比于朝廷和宫中的压抑,郑月蝉这一个多月确实过得舒坦之极,大马士革钢的作坊的建造,可谓是一帆风顺,虽然因为人手和工期问题,到现在还没开始开炉,但是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明就会有自产的大马士革钢了。联想到,再过上两百多年,这大马士革钢就要在地中海那一带失传,郑月蝉心情顿时大好。这里她早就安排好了,只要是蓟镇的兵器作坊的工匠,那都要学会了这冶炼大马士革钢,学不会?呵呵你就回去家吧,别在这里混了。
而蓟镇的那些兵器作坊的工匠有多少人呢?整整一万多个,当然这要是在三年前,那当然是不可能也就只有五千多个,但是自从郑月蝉出了什么地雷,什么手雷,还有个万历神龙炮之后,这原先的五千多个就不够用,于是便有招了五千多个,现在整整一万多个,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地雷和手雷的制作,没办法戚继光现在在漠北打的火热没弹药那可不行。
所以郑月蝉很是放心,这一万多个不求他们全部能学会,但凡只要十个中有八个能学会,这也便是很大的一个基数了。只要不经历满清入关这样的大屠杀,总会留下那么点种子的。一想起满清的大屠杀,郑月蝉便会恨得牙直痒痒。
后世之人只知道南京大屠杀杀了四十多万汉人,但是可有几个知道当年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等等的时候那些满族狗杀了我们多少祖先?明末的整整两亿人口到了满清顺治的时候只剩下八百万……
满清啊,女真……这个毒瘤怎么也要去掉才好,这不去掉,郑月蝉那当真是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于是在这期间她再次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辽东李成梁那里,心中暗自决定,要是这李成梁还不把那个努尔哈赤,给找出来,那么少不得自己要亲自去一趟。
而在这些日子种,闲暇的时间,她都和那小团团混在了一起打发时间。这小家伙金发黑眼,皮肤更是结合黄色人种和白色人种的特点,雪白细腻的让郑月蝉好一阵眼红,对此她只要一见到小团团第一件事便是在他那婴儿肥的脸蛋上模一把。
小家伙现在快要一岁了,正是开始学说话的时候,这小嘴巴,整天个就是依依呀呀的在那里叫唤着,郑月蝉免不得教他学说话,只不过不管教什么到了他的嘴里多变了味道,这姑姑便就成咕噜噜……爹爹成了蛋蛋……对此郑月蝉很是无语。正当郑月蝉过的这般逍遥的时候,京里终于来信了。
郑老爹派了人急匆匆的让来接她回去,说是,刚刚接到官府的通知,郑月蝉成了本届选秀的侯选秀女,再过几天宫便会派人来教她宫廷的礼仪和规矩了。所以让她马上回去。
郑月蝉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同于别人,这第一反应就是窝靠自己怎么这么狗血?选秀?这么狗血的事情竟然能轮到她的头上?而第二个反应就是要逃NND姑女乃女乃找的相公是要不能纳妾的,这要是到了宫里去,那算什么?皇后人家皇帝早就娶好了,进去自己便也成了妾了……一想到和三千个女人共用一个相公……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逃怎么也要逃走,NND去倭国,去吕宋,去汶莱,雅加达,巨港……然后很悲催的发现,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这版图现在开的太大了点……似乎有点不怎么好逃
以前这不管是倭国还是吕宋,仰或是上面的任何一个地方,郑月蝉那是随便挑一个便成了,到时候只要船一出海,那便是自由的天空了。但是现在呢?倭国,戚夫人,吕调阳在那守着呢,就算是佐渡岛上那也有宫里的镇守太监,更别说吕宋等南洋了,而自己前些日子在南洋也没少抛头露面,就算是逃了出去,那也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给抓回来……
而李癸铜他们在看到这信上的内容之后,顿时便个个喜逐颜开。三年了,为了这一天他们足足等了三年,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了,现在只等这郑月蝉一进宫,自己这几个在她身边呆了三年的老人,当然也就到了论功行赏,收获的时候了。这刘守有的位置或许现在不能去想,但是等到刘守有告老的时候却是未必不能拿下来,这自古锦衣卫的指挥使在后宫中那必然是要有人的……而他们可以想象,就郑月蝉现在的的这些能力,进了宫,就算是在皇帝那更本就不受宠,那也是能把位置做的稳稳的,有着陈太后这个师父,品级升的必然是快的……
郑月蝉很快便就明白了,此时想逃却是晚了,心中更是懊悔,这要是现在还在吕宋没回来该有多好啊……在吕宋逃起来那叫一个方便啊……去新大洲不远矣。那里是天堂啊,有金有银,还有粉钻……最最主要是那里还有树袋熊啊,多可爱的天然呆的小东西啊……可是现在么……现在这一切多已经破灭了。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认清了现实,郑月蝉也是很光棍的那种人,马上便让人开始整理行李,然后晚上就出发回京。这又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当初她那个相公标准,这次怎么这好说话了?郑月蝉对着李癸铜他们白了一眼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即是保护我的,也是监视我的。要是放我走,你们家人,还有我的家人肯定要遭殃。再说就算是我武功超群,想要和整个朝廷唱反调,那也是痴人说梦。”
郑月蝉可是很清楚的,现在的大明绝对不是五百年之后那个金叉只能抓抓摆地摊的老人的那个时代。事实上在这大明你真要是要抓某个人,还真逃不掉,除非你躲在深山老林里茹毛饮血,永远不见人,要不只要是在大明境内那就逃不掉。大明可不比前世有那么多路,有那么多的交通工具,人还能到处走……事实上你要离开家一百里便要开路引,没路引连城门你也出不了。而乡下,这一里边又一长,还有保长……这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一个外来的能认不出来?好吧退一万步将就算是郑月蝉逃了出去,她能躲得过锦衣卫的层层搜索?别看现在刘守有对她言听计从的,但是那都只是在和皇家没有冲突的时候。
她始终相信,一旦自己当真做出一些什么对皇家不利的事来,这第一个要拿她的便是锦衣卫。更何况她现在舍得丢下现在的这些产业,就这么果身跑路吗?那是傻子既然自己本就不想嫁人,那么进宫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毕竟有陈太后这个靠山在,想来这日子不会太过于难过,至于那个皇帝么……咳咳当他隐形的好了。当然要是长的不错,要是有机会卡点油,也是不错的……
行礼带来的本就不多,很快便就收拾好了,还要带上小团团,看看能不能让郑老爹接受这个孙子。只要他能认下这个孙子,那么,那个玛丽说不定也认下来……介于这次是要候选入宫,不管小良玉怎么个哀求,一句话坚决的不带,。反倒是让俞大猷找人送去戚继光那里。这秦良玉怎么说以后也是一代名将,那就如同自己一般埋没在宫里?再说了留她在外面,以后在宫里待腻了,到时候策划外逃也好有接应的啊?
至于那个玛丽和自己那个哥哥倒是让她很是郁结,NND回来做什么?怎么说你也是苏格兰的女王,在那里呆着,咱以后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啊……但是现在他们回来都回来了,也只能是这一样了……认命吧。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就从蓟镇大营出发了,奔驰在前往京城的大道之上。没有人会想到,这车里的人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就连郑月蝉自己也是一片茫然。
几天之后,马车停在了大兴,郑家的大门口。而那宫里拍来的教养嬷嬷却是早早的便在家里等着了。郑月蝉当时一看,得了认得老熟人了就是那两个跟了她三年的嬷嬷……也没撒好说的了,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反倒是郑老爹,在看到了小团团之后,很是新奇,渍渍渍的围着转了好几个圈,当郑月蝉告诉他这是朋友的孩子,说是怕家里不同意有个这样混血孩子所以要寄养在他们家一段时间的时候。郑老爹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连连说,要是他知道有这么个孙子,肯定先打死了他老子……郑月蝉当即一缩舌头,看来自己那大哥想要回家进门还是任重而道远……
让郑月蝉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每个秀女都是教养嬷嬷上门服务的。事实上是把每个区的秀女都集中在一起,然后再派几个嬷嬷过去,要不是如此,都像是郑月蝉这般一个秀女派两个嬷嬷的话,这么多秀女,这需要多少个嬷嬷啊?别的不说,就说大兴,应选的秀女就有四十多个……
这该学的郑月蝉三年来都学的差不多的,加上那两个嬷嬷也都知道她的脾性,这一个多月倒也是过得甚是平静。就这样时光匆匆,终于到了进宫的时候了。
当天晚上郑老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女儿的窗户,久久的不能平静,在早上看到郑月蝉起床走出房间的时候,说了一声:“天阶夜色凉如水,自己好自保重,不求飞上枝头,但求,有生之年还能给你母亲去上柱香。”说完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来接郑月蝉的那辆马车离去,也没有再出来。
倒是熊姑女乃女乃哭泣不止,心疼郑月蝉是个没娘的孩子,拉着手一再的叮嘱:“月蝉啊,皇家规矩多,禁忌多,无论受了什么委屈,也一定要忍啊……”
郑月蝉“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来:“姑女乃女乃,我这是进宫,你当我是去坐牢啊?”
“就怕是比坐牢还不如……”熊姑女乃女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这坐牢多少还有个盼头。可是一进了宫,这辈子那还有机会出来啊?”
“放心,有着仁圣娘娘在,能眼看着她的徒弟吃亏?”郑月蝉笑这说道:“再说,姑女乃女乃你看我像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主吗?我不去欺负人就不错了,那会让人来欺负我?”
这句话虽然让熊姑女乃女乃放心不少,但是这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自己的侄女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不得已郑月蝉只能对她说道:“姑女乃女乃,你要是真疼我,就让熊大表哥,和熊表弟,用功读书,这样只要他们能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在里面必然不会吃苦。”听了这话,那熊姑女乃女乃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放开了郑月蝉的手。自此以后熊姑女乃女乃对熊廷佑更加严格的要求自是不提。
眼看着就要走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来看看这小屋了,而这里毕竟是自己刚穿越过来生活过的地方,要说是没有丝毫的留念那是不可能的。
坐在上马车,一旁放着自己的两个包裹,那是昨天晚上熊姑女乃女乃给自己收拾的包裹,里面除了自己的一些衣物,便全是荷包。大大小小的荷包,里面或是装着银果子,或是金果子,多是最近这些天熊姑女乃女乃帮她去金店打造的,用的是她这两年存放在她那里金银。熊姑女乃女乃还告诉她,在那件粉色的绣着月亮的肚兜里夹藏着十两的银票有二十多张,还有两张一百的,金票有两张多是两百的……
就这一样,在万历八年的一个冬天的早晨,郑月蝉踏上了进宫的路程。
坐在马车上,荷包上的熏香随着马车的摇晃一阵阵的传了过来。木轱辘吱吱呀呀着撵着官道上的冰渣子缓缓的朝紫禁城驶去。
随后不陆陆续续的车队开始长了起来,而整个路面也早早的给封锁了,直到她们进宫。
也不知道马车走了多久,等到那些嬷嬷让她们下次的时候已经是到了神武门。
这里郑月蝉好生熟悉,以前每次进宫看陈太后,都是从神武门的东边那边的小角门进去的,只是这次么,却是在神武门的旁边此门,所有的秀女下了车,排着队,手中提着包裹,站在这瑟瑟的寒风之中。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郑月蝉看不清她们的脸色,也不知道这些女孩子们最后能有几个能最后胜出的……
秀女的队伍前进的非常的慢,郑月蝉注意到,和往常不同的是,现在在那些守门的侍卫旁边,站着几个宦官,还有老年的嬷嬷,他们对每个秀女的包裹的拆开了检查,只有检查过后,那些秀女才给带了进去。
这便是选秀女吗?怎么电视上演的不一样?随即便想到,前世的那些电视里演的那都是那些所谓的砖家,教授吃饱了饭没事干糊弄出来骗人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这样排队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郑月蝉的两腿开始发麻了,她踮起脚往前一看,前面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秀女,这要轮到自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吗。NND,这手中的包裹中带的可大多是金银,领在手里死沉死沉的。郑月蝉撇了下嘴,把手中的包裹往地上一放,一便做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