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忙跟着走了进去。张居正,一路带这那御医向刘守有的值房走去。在进入刘守有院门的时候正见到他也正要进去了,张居正忙叫住了他,待踏进院子,张居正说话的声音开始拔高,刘守有却是心事重重,那两个地雷一时不除去,他这心里就如同压了两块石头,沉甸甸的再也顾不得其他。
在房内的朱翊钧听到张居正的声音,便知道御医来了,在思索了下之后,朱翊钧转身撩起通往耳房的门帘子,避了开去。
这边刚壁入耳房,张居正带着两人便进来了,见朱翊钧不在房内,和刘守有对视了一眼之后,两人同时看向了还在抖动的耳房门帘子。此时那御医也缓过神来了,虽然刚刚吐过了,精神还有点萎靡但总得来说看起来还过得去。
他放下药箱,来到戚继光跟前,这一看就直皱眉头:“这……这……这谁干的?”
此时的张居正刘守有还没过来,听得御医惊叫,两人快步走到床前,张居正惊讶的望向刘守有不可置信的问道:“谁干的?”
刘守有张大了嘴巴,却是无言可对,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在呆滞了半响之后,从他的嘴里传来犹如机械摩擦的声音:“是……是我干的,我是个大老粗,这类事情……真不擅长。”
朱翊钧虽然在耳房内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好像,可能,也许,大概……不会是自己做下的吧?
在外间那御医看向刘守有,对于这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当然是认得的,当下马屁是要拍得有用没用先不提,他这身份能不得罪就最好了,他哈哈一笑说道:“刘都督,果然是大男人,做大事的。这类服侍人的事不会那是当然的。”说着他把还覆盖在戚继光身上的那块还滴答着的手巾,此时那手巾早不复刚才那么冰冷了,因长时间贴在戚继光身上,已经变的温热了。
刘守有听的他的话,虽然咧嘴一笑,可怎么看着就想是在哭,他讪讪的接过那块手巾说道:“你还是先给戚将军看看吧,这些事我来。”
张居正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他捋着胡须开始闭目养神,他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便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那位做下的,也只有在宫里长大的那位才会做下这样的事来,至于戚继光的身体他是一点也不担忧,呼吸绵长有力那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这自古古来读书人一般多会点医术,最有名的就是当年的刘伯温,他在出仕前是做铃医的,就是整天个拿着铃铛走大街上喊:“治病救人,药到病除,专治各种疑难杂症。”按着现在来讲就是无证行医要给取缔的那种,但这大明是合法的。当时很多读书人在科举无望,之后会走这条路。所以这大明的现任首辅当然多少也会懂点医术。
这御医嘴上虽然很是狠狠的拍了刘守有的马屁,心里却不住的咒骂,自己废柴不要紧不会叫个不废材的来?难道这锦衣卫上下全是这样的废柴?戚继光现在不但身上衣服湿了,连盖着的被子也湿了,那些水滴不但没清洗伤口,还把旁边的尘土带进了伤口。作为御医他的职业素养还是不错的,在正式上手之后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换点清水过来。”
随即把手搭在戚继光的脉门上,在诊断之后,捋须笑道:“没事只是,惊喜过度岔了气。身上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不碍事。”说着便起身从医箱里取出一根金针,朝戚继光的人中穴刺了下去。
随着他那金针下去,戚继光正个人“啊”的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地雷呢?我的地雷呢?”
此时正好有锦衣卫小旗来通报,说是都督交代的人带来了。刘守有手里的水盆一放便跟了出去。
戚继光见刘守有走开忙转头问张居正到:“我那个留下的地雷呢?阁老可曾看见?”张居正微微的摇头。戚继光当时就急了,把被子往旁边一掀就想要下床,那御医把他往床上按。但那是他的对手,这挣扎就把那御医摔到地上:“俺,没事,俺要去找俺的地雷。”
张居正此时睁开眼说道:“元敬,不急,先让御医给你清理下伤口。”
戚继光此时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看身上,露出那口白牙笑道:“俺真没事,阁老你看,俺没事,俺现在只想看到俺那留的地雷。”戚继光为了增加可信度还特地原地蹦了蹦,却不曾想牵动了伤口疼得只嗤牙,却犹自嘴硬道:“这点小伤,对俺来说根本就是不伤。”
张居正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戚继光见张居正不信,还待要继续述说,只听的轰得一声地动山摇,那刚站起来的御医一个不稳又跌坐了下来大叫起来:“地震了快跑。地震了,快跑。”
戚继光在一个怯步之后,马上稳住了身形,在和张居正对视一眼之后便向外冲去。此时外面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戚继光停住脚步,抬头望去,入眼的是夹杂着火光的烟雾,绝说不上好看,但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完美。
那太医此时跌跌冲冲的从屋内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地震了快……”却是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跑去,正过院门的时候和正要进来刘守有撞了个满怀,那御医的帽子也掉了可他顾不得捡起来,在爬起来之后头也不回的向外冲去。
刘守有给撞的莫名其妙在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不住的摇头,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只见一个人影冲了上来,直接领住了他的领口恶狠狠的问道:“俺的,地雷呢?”
要说这刘守有的武力值虽然不低,但是绝不能和戚继光相提并论的。他给戚继光领的紧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来指向那间放着那个地雷的房间。戚继光看了立马丢下他朝那间房间冲了过去,留下刘守有在地上直咳嗽。
张居正出来伸手扶起他,刘守有抚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道:“疯子,果然是有名的戚疯子,也只有那个俞疯子能让他这头疯老虎吃瘪。”张居正也是心有戚戚的说道:“可惜俞那条疯龙老了,现在没人能制得住这头疯老虎了。”
刘守有望着那间屋子的门说道:“京师是人的地方,不适合有一头疯老虎,阁老属下以为这头疯老虎还是放到鞑子那去比较合适。”
张居正捋着胡须点头说道:“刘都督说的极是,他要是多留京城一天,很多人会睡不着。只是最近边关好像没什么告急。”
刘守有回头怔怔的看向张居正,严肃的说道:“草原上的线报今天早上到京,属下刚整理完毕,蒙古那粮草告急,不少部落在向俺答部的归化城纠集。看来这头疯老虎很快就能离开京师了”
张居正看了一眼刘守有,突然笑道:“那不是正如你所愿?”
刘守有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天煞星动,浮尸千里,血流成河……”还没说完只听的身后传来话声:“刘爱卿,你竟然会看天象?”
刘守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一头冷汗,忙抱拳说道:“皇上,臣不会看天象,但是会看人,看事。”
这是戚继光找到了他那地雷,兴冲冲的抱了冲出房门,见他们三个都在园中,笑呵呵的就要走过来。刘守有忙斥责他,不许他过来。
戚继光倒是很不在意,他只要能让他抱着他这个地雷,他就满足了,他对着朱翊钧喊道:“皇上,既然刘都督不让俺过去,俺就不过去了,只是俺能不能先告退了?俺有急事。”说着还不忘给朱翊钧眨了一下眼睛。
他这一眨不要紧,却把在场的三人,恶心了个半死,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张飞对着你眨眼睛的情形。朱翊钧强忍着吐意挥挥手示意他赶快走吧。戚继光见朱翊钧同意自己先告退,心里那叫美啊,脚步那叫一个轻快,他想好了这家是先不回去了,他要去白云观。至于这个时候白云的山门是不是还开着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凭着自己的武功那翻个墙爬个窗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虽然这活已经很多年没干了,记得还是……还是当年得知自己和王家小姐定亲后,跑去偷窥王家小姐的时候才用过那一回……那次翻墙进去,王家大小姐在做什么呢?戚继光的脸上出现了红晕,只是因为现在太黑大家看不出来。
看到戚继光抱着那个地雷走离开了,刘守有这深深的吐了口气说道:“还好,走了他再呆下去我至少要少活十年。”
朱翊钧问道:“为什么?”
刘守有回道:“看着他抱着的那地雷,臣这心就吊着一刻也不敢放下,这必然会减寿。”
朱翊钧说道:“地雷?爱卿就那么怕?朕觉得很好,你看朕身上还有呢。”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墨雷继续说道:“这雷没什么好怕的,只要用的得当,这九边的将士不知道能少流多少血。刘守有刚朕说,蒙古有纠集?回头你和张先生商议下,呈个折子上来吧。张先生,戚继光走了,朕只能搭你的轿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