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想得多了,不知不觉便也说出来了:“别怕,我们已经跑出来了,他们抓不着我们了。我们找马车,对,找马车载我们到县里,报官,就好了!”
两个小不点儿也听不太明白,只听到说有马车可坐,自然点头,都抹了泪,也不哭了。文箐问:“能自己走路吗?。”
两个孩子很是懂事的点点头。
文箐站起来,仔细地看看地形,到屋后看到一座土丘似的,可是也看到耸立的石块,不知是何所在,反正不想往山里跑。最后决定不选门前的这条看似阳光大道,而是走了院墙一侧的小路,通向田地里,旁边的稻苗都高高的,差不多能掩盖两小的身高了。她自以为聪明地觉得这样至少一听到人声,可以伏在地上,或者藏到地里,人家也不好找。
这说得轻松点儿,简直就是非常激烈的捉迷藏游戏一样;说严重点儿就好似逃犯在躲避四处可能的追捕一般。所以心理上,压力格外重,什么都要想了一想,才敢动。某一个选择,似乎有理智,可是在某种程度上,都带了赌博性质。
文箐一手牵了一个,走了几步路,才觉得脚硌得慌。刚才在院子里跑出来,都紧张得忘记了鞋底里的宝贝了,忙从鞋里拿出银镯子好象都要臭了一样,也顾不得了,把银脚环给文简脚上套好,发现文简瘦多了,很轻易地就套上了,还直接就挂在脚踝骨上,明显大了好多了。自己要套上镯子,只觉得镯子就要滑下手来,想想不安全,太打眼了,又褪了下来,把袜子里银锞子一起拿出来,收好。
两个小的听得“跑”,都小手一甩一甩的,小腿就迈开了去,蹬蹬地跑了起来,心情不再象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了,似乎有了劲儿,就往前面奔。到一个小十字路口,好就闭着眼睛,扔块土,选个方向。这样,她也跟着一路抖抖索索地尽量迈步往前小跑……小跑着……
终于跑出来了!心底里无限感叹。
她一直不回头去看,总是很害怕,另外也觉得自己残忍,自己对宋辊或许狠了些。良心上,不停地拷打自己,另一方面又在为自己辩护。想想,无助得厉害,就觉得很脆弱,又想哭了。克制了一下,抬头挺胸,安慰自己别多想,先想怎么找回去的路吧。
看看太阳,早过了午了,这应该是五六月的天了,没多少风。四处安静得很,远望四周,山领清晰,似有古树无数,就是少人烟,周围扫来找去,没个人烟。此刻,这种氛围虽然让她担心,但也算是给她一个片刻的宁静,安顿心智。开始着眼如何找到民居,总不能露宿荒野。
远远地,见到左侧山坳处似乎有烟直直地升在半空中,然后慢慢飘散开去。预估了一下距离,也许是800米?1000米?莫不是乡下人做活忙,午饭吃得晚?这是炊烟?一想到可能是有人家在做午饭了,大喜。
“柱子,能跑吗?不跑的话,就要被抓住了。跑了,能回去见你爹爹和娘亲了。”文箐想着三个小孩还不知是不是要跑一个小时还是半个小时,这一天没吃没喝的,又受了巨大的惊吓,可真够受的。
“嗯,我听姐姐的,跑。”柱子本来慢慢地速度下来了,一听能见爹娘了,眉目间那精神劲头就来了。
“能见爹爹?姐,脚好痛。”文简虽然不相信似的,但是也是一种期盼,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就是天天说将来见到爹妈如何如何的,每天这两个孩子总是想家,想家人,想家里的一切。如今听得跑出来真能见到,又担心这是文箐许的空白支票。
文箐知道:喊狼的次数多了,这个似乎给小孩刺激不太上劲了。看他很是痛苦,蹲下来给他把鞋月兑了,果然是有两个小石子在鞋底,忙倒了出来,给他穿上。“还疼吗?。”
“不疼了。大姐。”文简扶着文箐的肩,笑得很欢。
“快来追我。追不上我了……”柱子在前头喊。
“来,大姐背,好不好?背不动了,再跑。”文箐使劲把文简背上来,感觉弟弟是轻了好些,以前还抱不动,背是能凑合,现在却是能将他不那么费力地背上来,心里很是疼惜:可怜的孩子,不知瘦了多少斤了,营养肯定不良了。
“好!我大姐背我!你跑!”文简很是自豪,大声地回应柱子。
柱子歪歪脑袋,有点没劲了。
“柱子你大,文简脚里进了石子,疼了。你小心鞋里别进石子。要不,大姐可背不动你们两个。”文箐哄着他。
“好!大姐背他,我跑。”柱子看来是个极会看人眼色的人,别看人小,这些天基本上不主动与文简抢文箐的关照,只是要求分享,却不过分纠缠。孩子,懂事得早。
一行三人,歪歪扭扭地迈开螃蟹腿,吭哧吭哧地走。没几分钟,都跑不动了。文箐想:高估体力了。
又要找地方藏起来,最后三个人滑到旁边一个高田埂下,缩在那里大喘气。文箐觉得自己腿肚子发酸,初始打架时是看得紧张的,后来是体力上的。自己以后要进行负重训练了,果然身体要练啊,这个小文箐以前还练过武呢,看来体质好啊,在旧社会下,可不只脑力,体力还是必须的,以求应变突发事件。
天气还是挺热的,身上都汗乎乎的,额头上,脖子上,都流淌着汗。文简看到下面的小河沟,道:“水。渴。”
文箐当时正在发呆,听得他这么一说,一看,就是一条小渠,水底有几根水草,看着格外的清晰,似乎是干净,可是不敢随便给他喝这渠里的生水,只得哄骗道:“嗯,文简真聪明。不过水不能喝这里的,咱们洗了手,就去找人给我们饭吃,好不好?柱子,来,一起洗手。”
哄得两个洗干净手,捧水给他们洗了被汗啊泪啊粘过的脸,也没什么物件可擦拭,就在阳光下晒干。柱子见旁边有块地里种的象荷花叶似的东东,就说姐姐去摘了来挡在头上,要不然晒。
文箐觉得自己眼下心神不宁,反而这两个小孩是想到什么就要什么,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真是羡慕小孩的心性,哪里象她什么都要考虑再考虑才敢稍稍放心。想想,四野无人,折个叶应该不算偷吧?心里有点怯意地去给他们两个各折了一个大叶子。文简拿了这叶子,滴了水在上面,滚啊滚的,发现水滚过的地方,居然不沾水,于是大叫“好玩”。
文箐想孩子真是缺心恨,容易满足得很,也真容易打发。其实不沾水,必然是叶面上的绒毛所致呗,可是这又不能与小孩讲。更何况,她看着这叶象荷叶,却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因为荷花必然是全部长在水里,可这半湿不干的地,既只见叶不见花,从生长环境来看肯定不是荷花。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叫芋头叶,同荷叶相似罢了。所以说,城市的孩子要到了农村,也是见什么都叫不出名字来,稀奇啊,少见便也多怪了。
文箐看着水里的倒影,脸也看不太清,只是这模样,既不是二十多年她看惯了现代脸蛋,也不如在周家镜子里的那样光彩,模了一把,下巴尖了不少,加上这脏兮兮的衣服,便有了瘦小孤伶的感觉。
脸,洗还是不洗?
洗干净了,这张脸就要受别人的评价,有坏心的人会起歹意;不洗?好心人家看得,也会略有嫌弃,哪里都脏乎乎的,任谁都不喜欢来帮助自己了。
最后决定还是洗干净了。既然是要去撞大运,找好人家帮忙,虽然不能香沐三日求神拜佛,但至少收拾好自己也是必要的。洗了脸,又拍拍身上的泥,最后盯在自己曾经模过血的手上,感觉瘆得慌,洗了好几遍,还是觉得难受。
旁边柱子可没她这时间发呆,直接道:“大姐,真好看!”
这一句话把她惊醒了。小屁孩,才五岁,就知道美丑了,还知道如何夸人了,真是了不得。收拾好心情,又拉了孩子们跑。
边走边想,这里是哪里呢?到底离家有多少天了?想了杂七杂八的,又想到了宋辊会怎么样?他都把刀拿出来了,也没绑伤口,加上原来流的血,估计现在早就流血而亡了。自己没帮他堵血,当时是吓得不行了。现在是不敢回去了。觉得自己很坏,良心不安。以前是宋辊绑了自己良心不安,如今是自己没救得了他,反而挑拨他暗示他们之间的利益钮带很不牢固,让他自生自灭,良心十足地不安。自己不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自己,变坏了,恶毒了,阴狠了?
文箐心底里不停地培析自己,又不停地辩解。最后,也没了逃出来的兴奋感了,只有疲惫,非常的疲惫。
尤其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走到那股烟那儿,却没有人家。那里刨了一堆带土连根的草皮,在烧着,可能是农家肥或者什么用的。文箐也不太清楚这个。
希望有多大,失望是成倍地叠加。
唉,难不成古代人口少,就象老美似的,一户人家离另一户人家之间得开着车去?真是太打击人信心啊。她真的想狼嚎几下,可是没劲了,身体要瘫下去了一般。精神上的,上的折磨,难以承受。想想,太憋屈了,实在没天理。
突然柱子道:“大姐,那儿!”
还是古人熟悉古人。开始文箐看那黑乌乌的,没看清是房顶,原来走两步,换个角度,全露出来了。果然,真看到住家了,在一片大树笼罩下,露出那么一个屋角来。也许,那里还有一大片房子,那里可能就是一个大村庄!文箐往好里想,给自己打气。
有时就是运气。其实刚才他们出门要沿路走,转过旁边那个土丘般的山后面,也是人家,但紧邻这被绑的人家处,是好是赖,可就难说了。看官想想柴房里不能烧火,那饭菜哪里来?要是有客栈,那就是个闹市。所以说,抓阄里,其实是好几个选择的随机性,歹运和好运就是手指头一抽。RP问题啊,怨不得人。
这下有活力了。文简也开始跑了。到得地头,文箐差点儿跪倒在地。支撑她的精神支柱似乎刚才承受过重,这会儿瓦解了,压力没了,全身劲泄了,于是塌了。柱子拉了文箐。
“让姐姐坐会儿,缓一缓。”文箐很没精神地说了一句,在一块小石碑的地方坐下来,仔细地认一下石碑上的字,来回几遍,恍恍惚惚地觉得是保佑小孩长命百岁的意思,后面的被泥巴挡住了,看不清了,她也没心思去抠泥巴。过了会儿,提提神,问柱子:“姐姐脸上有脏的吗?。”
“我来给姐姐擦。”柱子擦了下,文箐也乐了,看文简还算白净,起来,将三个人衫子上的尘泥拍了拍,拍不掉的她也不想弄了,模了一下银子还在,松了一口气。
“那里有棵桃树,还有桃子!”柱子眼睛贼尖,早就发现了,现在见文箐有精神了,便喜滋滋地来报告。这个,当然也只有他能发现。文箐是眼睛只找房子看,文简一个小少爷根本不认识桃树,就是桃还多少能有点儿印象。一听到吃的,文简就叫饿了。
古代人,“不告而取”,那就是窃。现在还没到性命攸关的地步,文箐的首个目标是找到合适的人有个马车,而不是先吃一个桃偷了,要被人抓了,可是坏了所有的印象了。她还是有点儿理智,有点儿顾虑的。两个小孩可不管,不动晃。只得轻言细语地哄着:“好柱子,眼睛真好。可是那是人家的,人家没在,咱不能去摘,你我也摘不到,爬不上去,不是吗?要是摘了,人家说我们偷桃子,把我们卖了怎办?”
文箐在心底里万分抱歉,觉得自己欺负了小孩,连给颗桃吃的能力也没有,实在难过极了。
两个孩子一听偷桃要被卖,紧张了,不叫嚷着吃了,不情不愿地甩着手里的大“荷叶”,跟了文箐向那个目标房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