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二更。家里上糖供奉灶王爷,俺这里加更奉上给各位亲们。多谢大家支持!)
************************************
这有女教女,有子便教子。
小姐这一开始准备学女红,又准备下厨房的事,周夫人将前者交代于阿静,后者交待于陈嫂,再有女子四书则由阿素负责,周夫人掌舵。开始还怕文箐一时应付不过来,结果文箐给自己的时间排了个表,还有富余。周夫人想想,外事方面的总不能现在就学,陈管事总忙得没闲功夫来教她,且等日后安定下来吧。
于是,这秋初的晚上,虽然蚊子多一些,可是确实属于好乘凉的季节,在傍晚时分,便一家大小,也不再拘男女,都在院里落定,“茶话会”开始。
这主意是文箐提出来的,首先得到了陈嫂的大力追捧,又是阿素默默支持,其他几个大的自是觉得这主意好,能分享一下高兴,分散一下夫人与姨娘对于老爷去世的关注,再有三个小男孩是巴不得,否则他们便需早早困在床上了。
这次轮到李诚讲外面有趣的事。李诚这人,说笑话也是硬梆梆的,实在让人乐不起来,不过正是这样,阿静本来还想向小姐讨个饶,跳过他去。文箐却很认真地说:“这嘴皮功夫都是练出来的,既然要到乡下收货,总得能说几句乐子才是,逗得人开了心,便也乐意将好的卖于你。”阿静想小姐原来是如此用意,便在暗地里没少说李诚,让他自己多练练嘴,只是需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诚一开言,便道:“县里有个老秀才,姓甚名谁不曾问得,祖上原来有些房产,奈何生了个儿子,有点痴傻,好不容易替儿娶了房媳妇又早早离世,所幸是留了个后。这个,这个……”
他这故事蕴量好多天了,自己都讲过好些遍与村夫听了,如今也说得利落些。见众人都盯着他,脸上是一副很同情的模样,又有悲伤,马上意识到自己讲的开头太不适合了。不过,豆子催他道:“爹,快讲快讲,他有儿子与孙子,如何了?”
文箐虽不知他要讲什么,只想着他快点跳过去这些,便也作猴急猴急地情状催道:“前言休得过长,快讲正题。”
众人乐,小姐难得有急的时候。
有了这一打岔,气氛便好了些。李诚忙捡起话题:“好,好!这就继续。话说这秀才年事已高,只是这家业也没几分了,每日里私塾授业也是勉强能维持日常,略有小余也由他家婆子买来酒与他傻儿子给花光了,再没个存余。同他一道教书的另一老先生道:眼看着地价一年涨一年,宝钞一年贱一年,我这书也教不动了,且把这几年束修所得,在乡下买了十来亩地,搭了几间小屋,养老也足矣。”
陈嫂接口道:“这老先生倒是眼光好,还懂得营生,不知教书如何……”
文箐又催道:“莫不是这老秀才见得这般,也便动了心思?”
李诚没想到自己讲的故事,其他人都能猜到下文的下文,有点丧气,便点点头道:“正是。”
文箐却想故事不是这么讲的,需得一波三折才是,便站起来道:“李大哥,不如这样讲,这老秀才是个死脑筋,自是不认同。想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要同村夫日日相处,必是觉有失身份的事。听得那老先生所言,虽然心生羡慕,却嘴上好一顿讽刺。”
李诚一愣,小姐所料如神,自己见到的那秀才确实迂腐得很,立马就夸小姐说得好。众人都点头。
周夫人在旁道了一句:“李诚你继续道来,你家小姐是胡言惯了。你讲的重点是什么,其他的休顾。”
李诚点点头道:“小姐这是教我如何能让故事讲得好听,我这记下了,且接下去讲。不久,同馆老先生辞了馆,真便下乡了。过得一年,两人再见,见乡下老先生已经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比原来似是年轻。反观老秀才,却是一年之间,已经满头白发。细细一打听,方知老先生闲时在乡下教几个童子,便有孩子爹娘主动下地给他干活,一应雇工费用都免了。地头产出便也全是自个儿的,一年下来,几百贯不少,比在馆里要舒坦得多,又无需看东家脸色,与学生斗气。”
柱子这时也忍不住道:“这下,老秀才必是动了心,必会去乡下了。”
“正是。老秀才拣了个沐休日子,拉了儿子与孙子便下乡了。想找块地买了,可是忘了问那老先生地价如今几何?又怕被村人所欺,好在想起来有牙人,便找了一个。
一看乡下的上等良田才一百五十贯钞一亩,坡地才四十七贯一亩,立时便要买了两亩坡地,良田却是需得变卖县里房子方才有得余钱来买。这先生是蜀人流落到此地,所以都称呼父亲辈的为“爷”。他傻儿子看得旁边别人的地头道:‘阿爷,怎的这地里种这多韭菜?’
他孙子便说他傻爹:‘果然是个傻爷,明明那是草。’
这老秀才蹲下来,拔了一根,一闻,没韭菜味,怕是鼻子不好,又尝了一下,不是韭菜味儿,再拔了一把,同地里旁边的草又拔了几根,嘴里吐出苗来:‘好歹我生了一个聪明孙子,小小年纪生就一双慧眼。果然是草,还是女敕草一丛。’忙叫要离开的牙人说:‘这地要卖多少钱?’
牙人道:‘就是有人愿意卖,没个七十八贯一亩,便买不了。’
老秀才不乐意了:“这明明也是长草的地,比我那块地还荒,何来卖如此高的价格?你怎可如此欺负人?!”
再不听牙人如何解释,便扭了牙人要去告官。
旁边农人挑来水,听得说自家的地里长的是草,也怒了,抓了秀才怒喝:“奈何看你也戴个学士帽,怎的竟是无端咒我好好的麦苗不结实?还拔了这一地?我虽不识字,却也数得一点儿数。枉你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便是一把麦苗到了今秋,少说也可得一行的种苗?再到明秋又能收得这三分地的种苗,三年即为一亩的产量?!你现下既拔了我家地头这许多苗,可是三年的一亩产量,且得赔付于我!少说也得赔来三百贯钞!”
众人本来听得老秀才拔苗又闻,又是吃的时候,便已觉可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陈嫂当下差点儿笑出声来:“李诚,你如今便是说话也要笑死人了……”
柱子与豆子看得众人都笑了,也跟着笑。只是等笑声缓了点儿,模着脑袋,一脸迷糊地问:“那他怎不买旁边那块地。就一小把草能得三百贯,这要一亩地,得多少钱啊?”
阿静并不太会算,所以听得糊里糊涂,笑过后,豆子问了他一句,她没明白,阿素便坏坏地追问她。她便张开口说出了疑惑:“为何才七十八贯,反而要赔三百贯来?”
李诚脸都红了,其他女人都捂着嘴欲大乐,想着孝期,毕竟需克制。
文箐待众人渐平静了,方才好奇地道:“莫非,麦苗和韭菜真的很相似?”
众人是再也憋不住了,想着小姐虽是个聪明的,却也犯这样的错。见周夫人都笑了,便哄地笑开了。
周夫人乐得直喘,咳完,方道:“早知……便是让你李大哥……咳,多掏三百贯钞,也给你拔一把韭菜和麦苗回来才是。”
文箐羞红了脸,道:“那母亲不如给我三贯钞,我让阿素在粮店里,拿几颗麦粒我自己种在这院墙根下。”
阿素想着以往小姐笑话自己,这下也不客气了:“小姐今日讲的笑话比起李大哥长篇大论来,却是真正的‘画龙点睛’之语。”
陈嫂控制住笑,夸道:“小姐真是一日比一日精了。”
柱子子在旁边委屈道:“我问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阿素拍了一下弟弟的头:“告诉你的就是一个:‘傻’字。”
周夫人乐完了,也道:“平日里你们总说小姐如何如何地聪明,今日便也见到了,其实也是个傻到了五谷不分的。阿素,明日快快带了你家小姐上街去买几本书,再买来麦粒,便种了,让她也见识一下。这说出去,要丢死人了。”
文箐虽然被众人笑话,却觉得开心。至少,这个晚上,是众人真正地忘却了悲伤,难得开怀一乐。
陈管事却被此语惊醒,想着自家孩子总不能老不开窍,七八岁的男孩,在穷人家中,已开始要忙点农活了,便也同周夫人提了一句,一个月带他出去走几趟,也见识一下外面的事。
周夫人点点头,应允了。文简很是想到街上玩,可又怕坏人,矛盾不已,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夫人。周夫人却不松口,只道明年再让陈管事李诚他们带他上街,现下里先养身体。文简听得,忙答应一定多吃,多练身体,要同柱子一样壮。
众人又是拍了拍文简马屁,拍得他高兴了,便也忘了此事。
李诚讲的虽然是一个笑话,文箐却从中听出些头绪来,自己也做了个小结——一是秀才的身份问题。二是在明代这个时期,是重农抑商的,并不是谁家都象周家一样,多开了好些铺子,而是有钱便买地。三是自己根本不懂农村的事,种什么,养什么,自己完全一模黑,要想靠地挣钱,对于自己来说,难度太大。如果万一哪天到了乡下要筹划这些,只怕自己所知完全派不上用场。在以农耕为主的古代,需得多学才是,可是如何学,找谁学?这都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