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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陈嫂带了栓子在剔墙边的青苔,文简不甘落后,亦跟在栓子后头大呼小叫地闹着玩儿。
文箐因算完帐,看着帐本上的钱是越来越少,不免有些忧虑。同时又晓得陈管事因自家女儿亲事,亦另外垫了钱在地里。便想着待陈管事得了些闲,总得同他一道谋划谋划,替家里找个营生,方能有些活钱,而不是干等着地里的庄稼。毕竟,古代农业,真是靠天吃饭的事,自己是全然没法预料到从年头到年尾能否真正无灾无难地收获。
头疼的事,一时也解决不了。听得弟弟开始嬉闹,便也凑了上去,帮着剔青苔玩。这一边剔着,一边同陈嫂道:“文简上次看中了郑婶家的小狗,没想到这回不再想养狗了,倒是喜欢赶着隔壁院子里的鸡。要不然,咱们也买些小鸡仔回来,让他养着玩儿?”
文简先是听得姐姐道自己赶人家的鸡有些不乐意,再听得下文却是要给自己买鸡,便高兴地道:“买吧,买吧。栓子哥说了,这小鸡养成大鸡,便能吃鸡子呢。”
陈嫂手上活儿不停:“小姐以前不是嫌曾家在前院养了鸡,院子里到处是鸡屎,没处落脚嘛。怎的这次倒不嫌了?”
文箐心想如今真似曾家大嫂所说,能省一些是一些,养鸡自是有鸡子给众人吃,为了生存计,哪里还管什么洁癖?这话却说不得,只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小顽皮,他如今是家中最大,他说甚么便也只能照办了。”
曾婶一到周家院门口,见到的便是一大三小都蹲在地上的模样。“陈家嫂子才挖了旁边空地种上菜,怎的今日又忙上了?”
陈嫂站起来道:“唉,这房子,长久不住人,便是这青苔都围了墙。”心里却想着自从上回晓得是曾家二儿媳把小姐在归州的事传了开去后,她私下里问得曾婶从何听来的缘由后,曾婶已是好久不曾上门来了。今日一来,莫不是又是哪里有信来不成?
曾婶转过去看了眼,道:“住得久了便好了。不住人的房子,倒是需得好好查看查看,别有蛀虫才是。”
陈嫂拍拍衫子,招呼几个孩子快净手,然后玩去。“这房子还是孩子他爹看的,我也不知他是否察看过。且等他回来,问问。”
曾婶认真地道:“这个可马虎不得。我大嫂家的房子便是梁都被虫子蛀了……”
陈嫂一愣,道:“按说,这梁不都是匠人想了法子避虫的吗?上次听你家儿媳道,大嫂家的房子是年久失修,才……”
其实,他家儿媳还说了伯母家只因为有个好赌的儿子,把地都压了好些去赌,这边家人赎,那边却又赌。结果为了赎回地,把活钱全花光了,最后不得不卖了些地,才使得没钱修房子。
“那也是……要是顾得上修,也不致于全部塌了。这有一个屋子有虫子,那便连上的房子木头里都会有……”曾婶进到堂屋里坐下,见小姐亦净了手,端了茶水过来于自己,忙道谢。过得一会儿,方才拿出一封信来,道是归州的来信。
文箐接了过去,粗看了一眼封皮,道:“陈妈,是小绿姐给咱们写的信,想来是必是又说她肚里孩子的事。”
曾婶却接了话茬道:“啊,她都有了啊?”
陈嫂道:“可不是。已经是要当娘的人了。”
聊了几句家常,曾婶方才提到正题。
原来是去年冬天,文箐制得防皲裂的药膏,便也送了些给曾家。结果曾家人一用,发现真是管用。只是曾家大嫂的儿媳一回村里,便炫耀,后来发现来求的人多了,可惜自家的也用得差不了。曾家大嫂返回村里后,晓得此事,却开动脑筋,寻思着要是做起来简单,不费事的话,便做得这些卖,岂不是桩好买卖?只是她这番心思却没与弟媳说,只道是乡下人都想要这个,哪怕是买一点也成。能否让周家给个方子,说说如何做法。
陈嫂讶异地问道:“你大嫂也回乡下去了?”
文箐亦有同感,心想这“神”也于送走了。虽然自家因为曾家大嫂帮忙而对她印象大为改观,可是以她那性情,曾婶日日同她一起过日,也不是个轻松事。
曾婶轻松地道:“是啊。她家房子开始着手重新盖,总得她去主事才行。如今,也只把那群侄孙儿留在我那。”
陈嫂了然地点点头:“你也是不容易。半大孩子,吃起来也需得费柴火。便是我家栓子,如今也饭量渐增。”
曾婶见话题被扯开了,忙又重提药膏一事。陈嫂见文箐在一旁看信,便道:“这个做法也只得我们小姐会。至于方子,还得请我们小姐拿主意,才行。”
文箐听得叫自己,回过神来,认真想了会儿,方十足诚恳地道:“原来是这个事啊。咱们周家同曾婶一家自是亲近,母亲的事多谢你们家出人出力又出主意,要不然我们管事哪里忙得过来。我正愁找不到谢礼呢。这方子也是简单,倒也不费事,做起来也快。”
曾婶听得这般话,提着的心便似落了肚里一般。又受了周家小姐的感激的话,也觉得帮人帮得十分舒服。嘴里只道:“小姐太客气了。”
文箐却问道:“只是这里却要用到茶油。要是大伯母在家做,不如我在这里做了,送上一罐子给伯母与婶婶家便是了。”
文箐想到曾家大嫂是个实在太会过日子的人。想当初在曾家后院,周家因食素,故顿顿都是吃茶油。曾家大嫂便给周家算了一笔帐,关是油钱便是他们几个月的花费,连说周家真是有钱。
后来周家过年前买了两只公鸡,杀完便把漂亮的毛做了一把掸子,十分漂亮。其余的毛便要倒了,正巧那日曾家大嫂来了,忙叫道:“啊呀使不得也。一只鸡,光是毛也能卖得两文铜钱”捡了毛,便问陈嫂鸡肫壳可还留着?陈嫂先时亦不经常下厨料理这些,自有厨娘管这些杀鸡扯毛的事,便道:“扔了。”曾家大嫂十分婉惜地道:“唉呀,你不晓得啊,那个壳能作药的啊。十个卖到药铺里也能得两三文铜钱呢。在乡下,便一个壳也能换一两个糖啊。”
回到前院,便是“啧啧”地不停摇头,晚上吃饭时,对自家儿媳与弟妹道:“周家可了不得啊。真是不懂得节俭啊。便是这样的鸡毛,亦扔了。”
这些事,被陈嫂活灵活现地又演绎给夫人与小姐看,还教阿素道:“如今咱们日子不同以往了,万事都节俭。这曾家大嫂倒是个十分会过日子的人。”从此,周家在小的物事方面也慢慢在意起来。这一方面是钱紧张所迫,另外则更可能便是耳濡目染,怕再被曾家传扬出去总是不太好。
此时,文箐提到茶油一事,曾婶亦想到自家大嫂要是晓得用茶油时的可能表情,便问道:“做一罐用得多吗?。”
“二两半吧,我也没记得那般清楚,那次还是阿素姐给倒的油。”文箐有些不好意思地提供一个数字,怕不准确,说多了说少了都不好。
曾婶有些犹疑。一斤上好的茶油可是需得三十五贯钞。
文箐却由此想到一件事,接下来说道:“我听大伯母那意思是乡下人要这个的极多,那想来只要手容易冻裂伤的都需得着。要是这般多的人,莫不如我把方子给你,曾婶你们家拿着看能不能卖了?有没有得赚?”
曾婶是个极老实的人,哪里想到这个主意。又怕周家小姐误会自己图谋人家的方子来牟利,忙摆手道:“使不得可使不得我哪好意思拿你们的东西去卖的?要真卖了,也得你们收钱才是。”
文箐一笑却不理由,只是道:“其实这个也不贵。我给婶子细细算一帐。这二两半油便是不到十贯钞,再加上其他的物事,合计也不到十五贯钞。一罐可得有二斤多重不止,这一家三口一年也用不得半两,这二斤多想来能卖个一百来份。也就是说,只要一份能卖个一个铜钱便足以保本了。”
曾婶认真听得,只是周家小姐说的话是字字都能听明白,可是要把这帐想清楚,却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陈嫂在旁边亦听得两遍,才算明白,于是又同她慢慢说得几遍,才让她晓得能赚不能赚。
听得陈嫂同自己讲得这般细致,亦想到自家大嫂要那么多,难不成是拿来卖不成?那自己同周家讨要,岂不等同于是想人家讨钱要债了一般?于是脸涨得通红道:“小姐,陈家嫂子,那个,那个,我今日来,真不是……唉……我这张老脸都丢光了。”
陈嫂亦晓得她性情,便道:“你这般老实,我们岂信不过你为人?自是晓得你无他意。再说,你便是拿来卖,我们又哪里会计较。”
曾婶连忙道:“我是真没这个想法。便是有这个想法,也定是要将钱付于你们的……”
文箐道:“好了,好了。我是瞧着曾家三伯腿不太好,总不能日日奔波在外,要是这个药真能卖出去,那至少你们也有个固定的营生。你们家帮我们家不少忙,无以为报,如今既有你们能用得上的药膏,拿去便是了。”
陈嫂亦在旁边道:“日后若真能开个铺子,岂不是件大好事?到时您再与我们说钱的事,哪怕分钱给我们,我们亦高兴啊。”
曾婶听得周家小姐说及自家男人的腿,这份关心也让人感动。又听陈嫂说到分钱于周家,不免稍有些动心,觉得这事倒也行,不算自己占周家便宜,便道:“此事,我还真拿不了主意。且等我回家同我家的商量商量,到时再来麻烦小姐与陈家嫂子。”
说完,便着意要走,好似多停留一会儿,都象自己在向周家讨要便宜似的。文箐却记在心里,让陈嫂去买了些材料,便制了两罐,写了方子,让陈嫂给兼曾家送过去。
陈嫂回来,却对文箐道:“小姐,你不晓得,别看这曾婶是个不识字的,可是那记性却是好的。那**同她的那些帐啊,她全记得。非得让带了两罐药的本钱回来不可。”
文箐想着曾婶真是个老实本份之人,也不知她初时又是如何在那般会过日子的长嫂面前讨生活的?想来也是有些生活阅历的。“你肯定没收。”文箐十分肯定地回复道。
“我哪里好意思收啊。小姐要还人情,我要是拿这钱,岂不还是欠了曾家的人情?便是在出她家门时,塞给了他家大儿媳。只是方子她铁定不要。”陈嫂将方子掏出来。
文箐觉得好笑,道:“算了,不管她了。且等她家大嫂的回话。要是她家大嫂真拿去卖的话,她家男人不会不晓得。不过,她这事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主意了。”
陈嫂多少了解小姐的想法,便道:“莫不是小姐现在亦想做这个来卖了?”
文箐点头,又摇头,方道:“真是要买的人多了,想是想做。只是不是现在。”
陈嫂有些不明白小姐的想法了:“那小姐又怎么晓得要的人多不多?”
文箐心想这个我可没法细说,曾家大嫂拿那一罐等于是拿他们村里的人做了一个样本,卖得如何,不是有曾家人会传话吗?这便等于给自己做了一个市场调查与试用一般。“曾家大嫂要卖的话,不就晓得买的人有多少了?现在不做,是因为现在都快夏天了,没人用啊。要卖,也是冬天卖啊。这便象冬天卖皮裘价高,夏天只能贱卖还没人买的道理一般。”
陈嫂想着小姐懂得的道理倒是极多。自己怎么的没想到夏天卖皮裘的事?
只是后来曾婶果然再上门,却是带了些礼,道是自家大嫂果然是拿去卖了,且这夏天了,居然还能卖掉,也算是奇事。
文箐想:本来这物事也是个奇的,乡下人更是喜八卦,得了样物事,便四处宣扬,更何况岳州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阴寒阴寒的,湿冷至极,手是极易冻伤的。文箐以前根本不晓得还有皲裂,经历了古代的的一个严寒,同上一世相较起来,在她意识上,总觉得相差了个五到十度不止,当然这是没有羽绒服的情况下的结论。
曾婶亦期期艾艾地提出合作,道是自己不能把好事占尽,便道周家做出来,自己帮着去卖便是了。
文箐心想:曾家的这人情,有了这个,也算是回了礼了。能不欠人情还是不欠的好。欠了债,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前一章节在六点时分略有小改,将姨娘内心想到的经历的几十字删了,后面单独有一章专门涉及此话题。已阅过的读者无需再看前面的,或者印象中记得有一小段重复经历,便是。
请见谅,考虑不周,一时不察,内容便有了百来个字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