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栏杆处放着一排炭火架子,一排厨娘丫头在烤着肉。飘过来的香味让二妞不由得抽了下鼻子,加上眼睛看到的,她判断有烤羊肉,有烤鸡,有烤鱼,并且是用很多种酱料腌过的,闻起来非常非常的香,应该有好多种口味。隔着桌子,另一边坐着的女伎已经开始弹曲了,丝竹声婉转动人。
二妞看看周围,闻着烤肉香味,心情就平静下来了,便让张满娘放开她。
张满娘看她声音平静,眼睛也正常化了,觉得她情绪已经不激动了,就放开了她。
二妞垂下眼睛仔细整理自己的衣服,心想惹不起躲得起,她决定不同这几人坐在一起了。
张五郎看着二妞同满娘闹来闹去的不止一天,他擅长于在不想看到两人胡闹时,发现两人不良情绪的苗头而予以扼杀以防患于未燃。今天场合是属绝对不能发生意外的场合,挑座位时他特意坐在满娘二妞对面,他的任务是在场面有些失控时打圆场,在他心里,除二妞满娘外其他人大多圆滑,于是这个任务相当于就是防止这两人倔脾气忽然上来了。
此时他一如既往的目光犀利如炬,从二妞脸上发现了她的想法,立刻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坐这里了,要换个地方坐着?”
二妞正在想如果自己坐到旁边去,一个人吃东西太浪费的事,正在犹豫中,一下子被张五郎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不禁吓一大跳。
王敏仪李康两人相视一笑。
王敏仪大笑着说,“二妞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阿康你也是,惹她做什么,还不快道歉。”
李康立刻从善如流,连连道歉,“二妞对不起啦,是我的不是,其实我真的没有恶意啦,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确实是很怀念以前在云县时吃的那些菜。你若是不喜欢做,那我就不强求啦。”
二妞一时觉得他好可怜,再仔细想一想,李康也没有说什么坏话,好象真的没有说什么太过火的话,她觉得这是自己反应过了头。分析了一下,她把这归于她同李康不熟,但是李康自以为同她很熟,熟一点的朋友好象都会随便说话的,她同张满娘时时都会磨磨牙斗斗嘴的。于是,她原谅了李康,问李康想吃什么。
李康自然立刻讲了一连串的乡下菜。
张五郎松了一口气,觉得李康此时定在心里笑破肚皮,笑着说,“十七娘子不如先上吃的来,有得吃了她就不会再生气了。”
众人都大笑,李康连连点头,“你们快点上酒菜,我记得二妞以前吃什么东西都很香的。”
十七娘子大喜,立刻示意姐姐们安排上酒菜。这样最好,刚才不上酒菜,是因为怕被人说谄媚。现在不等众人,几人就开席,是表示亲近,是非正式的轻松宴席,也免了众人过来时起身寒暄的那个过程。
二妞哼了一声,也不反驳,只认真的说自己家里的菜是怎么做的,其他家都怎么做的,相同的菜,每家都做法不同。
立刻就有侍女们站在众人身后,接过上菜的侍女们端上来的食物。
二妞发现瞬间自己面前的盘碟杯盏就全有吃的了,她看着面前的羊舌签鹅掌签,这两样都是她爱吃的,不过出于礼节,她不能在刚上菜时就拿起来吃,但是她可以先盘算下先吃哪种。
李康坐在他旁边,立刻示意身后的侍女把自己的这两种签摆在二妞面前。
郑家五娘子十二娘子两人带着随身侍女婷婷娉娉的走过来了。
王敏仪站起来笑道,“主人家辛苦了,快点坐下来吧,二妞忍得好辛苦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二妞瞪圆眼,“你污蔑我,我哪有。”
五娘子微笑着把自己面前的一碟青杏递出给二妞方向,“这个青杏是用蜜汁泡的,又脆又甜,要是按五郎说你的口味,小田你定是爱吃的,回去时带些回去。”
五娘子长得美貌,声音也极动听,她这样说青杏,二妞恨不得立刻就吃一个看看是不是又脆又甜,但是她爱吃甜的,想到先吃了这个,其他的定然会味同嚼蜡,一顿饭定会吃得没意思,于是她接过来点头说,“我要留着肚子,吃完别的最后再吃它。”二妞身后的侍女忙接过来摆好。
王敏仪笑得喘不过气来。
李康也笑道,“若是好吃,我和十一郎也要带些回去。”
张五郎举杯笑道,“舅舅家的青杏酒也极好喝,来来来,大家都共饮一杯。”
众人俱是一饮而净。
二妞看旁边的李康张满娘开始吃以后,便从羊舌签开始吃了,因掂记着还得下帖子请人吃饭,每吃一道她想象不到怎么做的菜,都会同旁边的满娘商量一下。
郑七郎同着众人过来时,就是看到大家言谈甚欢,吃得热火朝天的场面。他是五娘子十二娘子的同胞弟弟,十七娘子的同胞哥哥,一向被父母姐姐们护着,自信得不惧天高与地厚。这次宴请因要避免内讧产生,长辈便安排全由他们这一房的人主持,其他人都是配角。
看到这种情景,他做为主人定得打招呼,他又不肯卑躬屈膝的迎合王敏仪同李康,便大笑着对张五郎说,“五哥你今天喧宾夺主啦,都不等我们一起。”
张五郎用眼神示意二妞搭个台阶接个话,二妞正在埋头苦吃没看见。
坐二妞旁边的张满娘忙捅捅二妞。
二妞抬头看到暗示,加上也觉得郑家七郎也同自己一样,不愿意向地位高的人低头,便道,“我们都饿啦,你们总也不来,谁知你们赏画赏到几时才来,再等下去吃的都要凉了。”
王敏仪哈哈大笑,亲呢的起身搂着七郎说,“七郎,听到了吧,你们饿到客人啦。下次你过去我们家,我也一样要饿着你。”
郑七郎脸红。
张五郎站起来笑道,“赏画是风雅之事,吃饭当然得退后些了,大家赶快入座吧。郑家的酒却是不错,我平日都喝不到的,今日大家不醉不归。”
二妞在心中羡慕不已,张五郎同王敏仪两人都很会打圆场,有他们在,场面不会冷清,这是本事来着,她决定要好好学习下。
不过二妞安慰自己是女孩子,虽然男装,但本质上还是女孩子,不便多说话,象满娘在这里场合,也只规矩的吃东西,最多只是向身后侍候的侍女说句,“我的羊肉要烤焦些,那样才香,”或是“这羹很不错,你去给五郎添多一盏”之类的话。
五娘子十二娘子十七娘子虽然是主人,也都言语谨慎,有问才答。最活泼多话的十七娘子也只是笑眯眯的问二妞爱不爱吃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二妞是女孩子。
众人都来了以后,二妞觉得场面明显的不如一开始那么热烈,都是比较斯文的谈话。想想在张家几个女孩子一起吃饭时大家的妙语连珠,二妞心中颇有些遗憾,但是对面坐着三个花朵一样美貌的女孩子,二妞还是胃口很好的吃了许多东西。
席间二妞以前那几个的同窗同二妞打了个招呼,说以后也要做东道请大家饮酒。二妞只是点头同意,反正去不去得同张娘子决定,应下来先,到时不同意的话,找个借口反悔就好了。
后来王敏仪自己去烤肉时,大家纷份也过去烤肉。只张五郎说满娘二妞两人胃弱,不得吃太多烤肉,若是让她们多吃了,不舒服会罚他的,强行让十七娘子带她们提前退场睡下午觉去。
满娘很委屈,但张五郎难得的强硬一次,坚决不肯让步,她也无可奈何,只好屈服了。二妞两人醒来后,张五郎便要送她们和安哥回家。
张满娘很是不甘,听十七娘子说大家还在饮酒作诗听曲,就强烈的要求也去听曲去。
张五郎冷冷的拒绝。
平时他都很温和的,现在这样强硬,张满娘便有些怕了,但是她也不是随便改变主意的人,便拉二妞一起反抗。
二妞心知定有原因,她虽然也觉得意犹未尽,但是同这些权贵一起,她觉得颇没有安全感,张五郎说撤退那就撤退好了,便劝说满娘也回去,“回去算了,五郎这样安排肯定有这样的原因,你看,平日里都带六郎九郎朱三郎一起来的,这次就没有。”
张满娘不死心的说,“好容易这么热闹,下次不知几时可以了。”
张五郎皱眉,“我是为你好,不要说你,就连安哥都不必太聪明伶俐,太出类拔萃对他不好。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姑母现在要的是藏拙,你也是。”
张满娘委屈的很,她心酸的说,“我都穿了男装了,郑家的表姐妹们都可以盛装,我为什么连看热闹都不行,我有注意的,刚才有话我都是让微娘子说的。”
张五郎很心疼她,可是还是硬着心肠说,“咱们家算是太和睦了,弄得大家都忘记旧事了。你什么都不懂,微娘子都比你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