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一唯再出现那种过于恐惧的状态,子风很早就提议收工,赶在天黑以前回城去,在回去的路上,两人又把今天收集到的资料都慢慢过了一遍。
最后注意力集中在几个对田秀丽会心怀怨恨的人身上,特别是张彩儿。
张彩儿,现年三十二岁,她父母死得早,跟着哥哥长大,从小吃了不少苦。二十岁就嫁进领村的刘家,不过二十五岁的时候,丈夫刘玉海出车祸死了,她从此就成了寡妇。本来二十四五岁正值青春,现在这个年代早就不实行守寡了,她大可以另外嫁人,再重新过日子。可问题是,她丈夫是车祸死的,肇事司机赔了他们家12万,而她和丈夫还有个才三岁大的孩子。当时她婆婆就说,如果她继续留在刘家,钱和孩子都是她的;但她要是改嫁,就一分钱别想要,孩子也别想见……
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孩子,总之张彩儿留了下来,一直带着孩子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和公公婆婆家的房子相连,这样一住就是好几年。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话在她身上算是应验了,她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顺心。
张彩儿本来人长得就挺漂亮,孤身一人住着,自然招来各种有所企图的男人垂涎,她婆婆看她看得死死的,只要见她跟哪个男人有说有笑的,就拉长了脸,开始指桑骂槐。
这些她都忍了,可是后来,出了个“田秀丽”之后,她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老人家本来就容易相信鬼神之说,再加上人家也把田秀丽传得神仙一样灵,所以,她婆婆自然要找田秀丽来算。
算什么呢?
刘婆婆先是请田秀丽通灵,把自己儿子的鬼魂请上来见了一面。通灵的时候田秀丽一般是不让外人观看的,所以,大家只在外面听到刘婆婆在里面,口口声声“我苦命的儿啊……”哭得唏哩哗啦……
等她哭够了,撤底解了对儿子的思念之情,就迫不及待的要田秀丽帮她算算,她家儿媳妇张彩儿倒底有没有偷人。
结果这一算,田秀丽还真说有,确有其事……
田秀丽让刘婆婆“见”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刘婆婆当然对她奉若神明,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压根儿就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田秀丽的话就是“铁证”……带着这“铁证”,刘婆婆回去就跟张彩儿闹得天翻地覆,大骂张彩儿不要脸、不守妇道,什么难听的话都骂过了,扬言要把孙子抢回来,将张彩儿赶走。
当晚,张彩儿一时想不开,就喝了农药,幸亏她孩子机灵,被妈妈痛苦的申吟惊醒,马上哭着喊着叫人来救妈妈,这才救下张彩儿一条命。
张彩儿是恨婆婆,可是,她也更恨那个诬陷她的灵婆。而且,因为现在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那个灵婆的话,所以,她在别人眼里一下子就成了“yin娃**”。女人们对她横眉冷对,划界三尺,生怕她勾引了自家丈夫;男人们明里也要对她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表明自己清白,暗地里却想方设法套近乎,得不了手就骂她不识抬举,装清高……这样的日子,张彩儿过得能不痛苦吗?她能不恨田秀丽吗?
一唯尽量把自己想象成张彩儿,再把自己代到这个故事中去感觉,片刻之后,咬着牙说:“如果是我,也会对田秀丽恨之入骨。可是……一个女人家,张彩儿看起来又比较瘦弱,她能用什么方法把田秀丽杀死,还不惊动张大叔?”
子风不假思索的说:“下毒。你别忘了,她自己就曾经喝过农药自杀。”
一唯颇不认同的说:“可是,农药喝下去是会很痛苦的,会挣扎、会申吟,张彩儿就是这样惊醒自己才几岁大的孩子的,难道田秀丽的挣扎和申吟,都惊不醒张大叔?这也说不过去吧?。”
子风笑了,说:“难道她就不能从自己的经验中吸取点教训,换换毒药的品种吗?。”
“呃……”
一唯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由点头,说:“这倒也是,正因为她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她更知道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但是,什么样的毒药可以让人无声无息没有挣扎的死去?而且,还要市场上好买到的……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一些稀有的毒药。还有……我们也要考虑到,她有没有下毒的机会……她又能把毒药下到哪里,只毒到田秀丽,而毒不到张大叔?”
“不急,慢慢来。”
子风微笑着说:“等我们把几个主要怀疑对象确定下来,再去一次张大叔家,再跟他仔细聊聊,看看他和这些人有没有来往。不管是谁,要让田秀丽无声无息的死掉,恐怕都是下毒,既然要下毒,就肯定是有机会进入他们家的人。”
一唯再次点头,说:“目前除了张彩儿之外,还有李小凤,就是那个姓王的那个商人所杀的那个男人的老婆。那个男人叫陈年,是一个跑城效线的中巴车司机,他们家条件也不错,但是自从陈年被杀了以后,家里没人赚钱了,没了支柱,他老婆李小凤带着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很艰难。还要听背后一些闲言闲语,特别是两个女儿,经常会被同学们取笑,说她们爸爸的不是……这种情况下,李小凤自然也会对田秀丽产生仇恨。”
子风赞同的说:“对,她本来是应该恨丈夫和姓王的老婆,可是丈夫死了,姓王的一家人都死了,她的仇恨无处发泄便会转移,而田秀丽便是唯一的目标。她也许会想,就算她丈夫和别的女人有染,只要他肯回心转意,他们的日子还可以好好过下去,可是现在,是田秀丽让她失去了一切……”
“所以,她也算一个重点怀疑对象吧?。”
“嗯,另外,你记不记得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
一唯回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说的是小生?”
子风点头,说:“是,小生的父母本来不会离婚的,是田秀丽的几句话,让他们最后撤底分道扬镳,而小生便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这几年象皮球一样被爸爸妈妈踢来踢去,现在他也十五六岁,象他这么大的孩子本来就是叛逆期,容易仇恨,也容易引起报复心。最重要的是,他从来就不相信田秀丽的话,他一直觉得田秀丽是胡说八道,而这胡说八道拆散了他的家,所以……”
“哎——”
一唯轻轻叹口气,有点伤感的说:“其实这个田秀丽也真是害人不浅。大风,我有点不想查下去了,不管她是怎么死的,她也算是罪有应得,就这么算了吧。”
子风笑笑,没有说话,即没认同也没反对。
从感情上来说,如果真的是这几个人杀了田秀丽,他也很不忍抓他或她归案。可是……
就这么放过杀人凶手,他心底又还是有些不安。
怎样做是对,怎样做是错?
这世间没有一个唯一绝对的准则,但是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在这一点上,我比较认同子风的想法,如果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恩仇,那样的确是很快意,不过,这个世界可能就要乱套了。所以,我们在做很多重大决定的时候,有必要再三问自己:我倒底在做什么?做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我是否愿意承担这后果?
每个人都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世界会和谐很多。
现在看来,田秀丽的死应该和她的装神弄鬼、招摇撞骗有关,如果她不是在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之后,又走上这样一条崎路,也许不会死得这么早。
而她的死,倒底是不是仇杀呢,现在也并不能完全肯定,就这样放弃调查?对子风来说显然心有不甘,案子没破就半途而废……这不是他的作风。
一唯其实也明白,所以,见他半天不说话,就替他说:“我知道,一旦插手一件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某人是睡不着觉的。好吧,我舍命陪君子。”
子风笑了,安慰的说:“现在都还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就是这些曾经被她害过的人做的……所以……”
一唯迅速接口说:“所以,还是要坚持查个水落石出,对不对?”
子风笑着点头,此时已经回到城里,他看看时间还比较早,就提议说:“不如,去看看沈博吧,这会瑞切儿应该也在那里。”
说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劲,这样说好象他是有意要去看瑞切儿一样,怕一唯多心,便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凶手是下毒的话,瑞切儿知道的信息也许比我们会多一些,正好可以交流一下。”
一唯很莫明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啊,为什么要解释?”
对啊,为什么要解释?
子风苦笑,自从发现一唯也会小心眼儿以来,他好象也变得有点莫明其妙了。
看来以前两人一直保持哥们式的友谊是对的,怎么一旦成了恋人,真的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真的多了不少纠结的情绪……
其实我觉得这是他们自己必须渡过的一关,换一种身份自然要做些相应的调整,不管是行为还是心态,适应了就一切都好了。
象以前一样只是朋友当然好,没有猜疑,没有小心眼儿,也不会轻易伤心,只是单纯的对对方好。可是……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一唯身边有个伊子风,同样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容忍子风身边有个夏一唯,之前于心仪默默的离开,就是最好的说明。
所以,如果只是朋友,他们不可能一起这么要好的走一辈子,再好的朋友,都会有该疏远的时候,真正能走一辈子的,还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