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宁威轻声说:“是老头的新情人啦,那个女人。”
略微一怔之后,陆青岚忽然觉得心完全放了下来,房间内的微妙气氛也在瞬间变得明朗化。陆青岚无言地将手中林秀幸的唱片放回音响中,按下了播放键。盘腿席地坐在了宁威对面。
宁威仍然一脸相当不爽的表情:“老头的情人一个月一换,也真够麻烦的。碰到识相的也就算了,那些个不识相的女人一个个都想篡位,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一个个都想讨好我,收买我,切……”
宁威不屑地啐了一口,为自己的母亲不平。
宁威的母亲很年轻便当起了家庭主妇,辛苦将宁威兄妹俩抚养长大。如今,早已月兑离社会多年的母亲早就失去了独立生活能力,因此尽管父亲在外面一再花心,将父亲当做唯一的支柱的母亲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好几次,宁威回到家的时候都看到自己的母亲独自坐在客厅中默默流泪。他为这样的母亲感到悲哀。
陆青岚移到宁威的身边,将宁威的头揽在怀中,轻轻抚模着宁威的头发。在外人面前,宁威是一个成绩顶级,运动万能,长得帅又多金,几乎是十全十美的男孩。只有陆青岚才知道,宁威也有着这样脆弱的一面。这让陆青岚的心中隐隐有着一丝带着独占欲的骄傲。
星期一的早晨,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早春的雨虽然雨势不大,但是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令人生厌。
陆青岚坐在餐桌前,就着牛女乃啃着超市买来的干硬面包,他的母亲则在朝北的厨房忙碌着。看着窗外的雨势,陆青岚感到十分的头痛——虽说令他头痛的,倒不是这下不完似的雨。
陆青岚家住的是普通的老旧公房,母亲是一名中学音乐教师。母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名声乐表演艺术家,甚至是市立歌剧团的头牌。但是不知为何,漂亮,身材好,歌声又动听的母亲,却嫁给了身为普通工人的各方面都很平凡的父亲,跟着父亲一直过着艰苦的日子。父亲甚至比身材高挑的母亲还矮上两三公分,导致陆青岚的身高在一米七十七点九附近就不争气地停住了脚步。
“听说今天要交高考志愿表?”母亲一边忙着为陆青岚准备中午的便当,一遍温柔地问道。
“……是有啦。”陆青岚心中掠过一阵紧张,啃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应着。
“怎么填的?”母亲问地很随意,像在问别人家的儿子的事。
想着反正母亲迟早会知道,陆青岚硬着头皮答到:“我没有填。”
“哦?”母亲回过身,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然而,惊讶的神色在母亲虽然年过四十,仍然显得很漂亮的脸庞上转瞬即逝。母亲侧着头,温柔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陆青岚线条柔和的嘴角,闪过一丝倔强的神色,用像是即将奔赴刑场,慷慨就义般的神色说道:“我不想念大学,我想高中毕业去当歌手。”
母亲的笑容依然温柔,让陆青岚怦怦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沉默了十秒左右,母亲回答道:“要走我以前的老路吗?会很辛苦哟。不过没办法,你体内流着妈妈的血嘛……”
对那份完全空白的志愿表,母亲没有想象中地激烈反应,令陆青岚感到莫名安心,不过,母亲果然没有轻易放过青岚:“试试考考看音乐学院如何?你是妈妈的儿子,一定能考上的。”
陆青岚撇了撇嘴,嘟囔道:“我不要唱那些声乐之类的老古董啦。我要唱流行音乐,就和林秀幸一样……”
“可是,流行音乐也需要专业训练的说……”母亲还想继续说服儿子,但是见到陆青岚高高撅起的嘴巴,最终放弃了努力。陆青岚一旦出现这个表情,那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啊呀,那个男孩子又来接你上学了。”母亲看到了楼下停着的保时捷卡宴越野车。
几乎同时,陆青岚的手机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立刻传来了宁威霸道的声音:“岚岚猪,你起来了没有啊?如果你没有起来,我冲上来打你屁屁哦。”
“好啦好啦,马上下来……”不耐烦地嘟哝着,陆青岚按下了挂机键。
家境优越的宁威,十八岁生日刚过三个月就拿到了驾照。从此以后每当天气刮风下雨,他就会开着他的爱车到陆家楼下接陆青岚上学。这就是令陆青岚头痛的地方。这辆保时捷的越野车的确很符合宁威的气质——高贵、精致却又霸道、张扬。但是无法拒绝宁威半强迫式的好意的陆青岚,每次坐在宁威的副驾驶座上驶进校园,总觉得脸上烧得慌。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张扬啦……”
——陆青岚曾小声抗议,得到了总是喜欢与别人对着干的宁威难得的顺从回答:“好,下次我换辆比较低调的车。”
结果,下一个雨天,从保时捷卡宴越野车,换成了拥有银灰色流畅曲线的宝马Z8跑车。
看着一边抱怨天气老不放晴,一边露出恶作剧般地微笑的宁威,陆青岚想,他或许其实很期待下雨天吧。
由于厌恶宁威这种装腔作势的腔调,陆青岚磨蹭了很久才提起书包离开家,向楼下走去。
“青岚,至少好好谢谢人家啊。”母亲在身后叮咛着。
一走出家门,陆青岚就感到一阵寒意。所谓的倒春寒,就是这种让人冷不防全身一颤的东西。抱着肩膀,他三两步跳进了开着舒适暖气的越野车中,趾高气扬地命令着:“快开,快开,要迟到了。”
“你以为是谁害我们来不及的……”宁威臭着一张脸,显然陆青岚的磨蹭令他相当不爽。一边说着,一边催动油门,朝学校方向驶去。
等到宁威在教师专用的停车位上停好车,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教室的时候,恰好踏着上课铃声。
课间,前一天下午在关东煮店撞见的女生围到陆青岚的周围。
“青岚,昨天看见你了哦。”
陆青岚脸一红,连忙傻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怎么样?帅吗?。”
“少臭美了。”陆青岚果然被打。
“不帅你们看我干吗?。”举起手肘招架女生们的拳头攻击。
“你和宁威到底算啥关系呀?”女孩子问。
陆青岚故作沉思,带着几分深沉说道:“同学关系。”
“骗人,昨天看到他捏你的脸来着。”
陆青岚把脸凑到问话的女孩面前,说:“不如你也捏捏看?”
女孩子用力捶了陆青岚一拳。旁边的女孩子们趁机起哄:“他让你捏你干嘛不捏啦,多好的机会,把他臭屁死人不偿命的脸捏成猪头好了。”
陆青岚翘起鼻子:“就算是猪头,也是全世界最帅的猪头。”
身后路过的女班长,举起一叠报纸,用拍苍蝇的动作拍在陆青岚的后脑勺上。
“全世界最帅的猪头,班主任有请。”
“什么时候?”陆青岚悻悻然的揉着后脑勺,面前的女生们笑成一团。
“现在啦。班主任喊人还带提前预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