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下去了?”艾艳艳在宁威的耳边压低声音,用有些诱惑的语调说,“你是不是很想自己上去试试?”
“开什么玩笑。”宁威不高兴地嘟哝,“我说了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也从来没有碰过什么乐器,更不会唱歌。”
那个男孩的音乐深具破坏力,令宁威也不知不觉地焦躁起来,一反常态地,几乎是用吼叫的声音回应艾艳艳的诱惑。
“骗人。你的左手的指甲几乎快要剪到肉里,右手的指甲却留出一定长度,这不是为了弹吉他难道是为了好看?”艾艳艳丝毫不以为忤,她将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上面轻轻弹了几下,看着跌落的烟灰,用有些落寂地声音轻声说,“其实,从最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我的驻唱歌手。”
那个来应聘的男孩背着吉他,难堪地站在小小的舞台上,看着艾艳艳在宁威的耳边说着不知道什么话,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齐彤大踏步地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走上舞台,一把抢过男孩的吉他,说:“你可以滚了。”
那个男孩不知所措地看着齐彤,想要申辩,却碍于齐彤那凛冽的目光,只得不情不愿地挪动到了酒吧的角落。齐彤用一只手捏着吉他的指板,就这样垂直地拎着吉他,将吉他拎到了宁威面前。
“我妈说她半夜里听到过你唱歌,还说你绝对应该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让我嘲笑她的眼光吧。”齐彤的脸上是一脸很认真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有些庄严。
宁威皱着眉,双手放在身侧,并不愿意接过那把吉他。
“背叛了女士的期待,你会不得好死哦。”齐彤更向前了一步,平举着吉他的手几乎碰到宁威的胸口。
宁威抿了抿嘴唇,说:“我说了,我既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唱歌。”
“你要逃一辈子吗?。”艾艳艳在宁威的背后,用几不可闻的音量幽幽地说,“逃跑的滋味不好受哦,我这一辈子,有大半辈子都在逃,所以一点都不希望你跟我一样。”
宁威皱起了眉,不知道怎样反驳。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离家出走还是什么原因不得不自己养活自己。但是既然要养活自己,就不要用在酒吧做酒保这种窝囊的方式。也让那个把你从家里赶出来的臭老头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如何?”艾艳艳的声音在宁威背后缓缓地传来。可以说,她一句话都没有命中事实,但是宁威却不能不在意她的话。
“你要逃一辈子吗?。”宁威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是在逃避。因为无法用自己的才华给陆青岚一个未来,因为输给了强势的林秀幸,所以才发誓不再演奏音乐。这是出于不愿意向现实妥协的气概吗?不,只是出于自己的懦弱吧。用华丽的词藻将自己不碰音乐的理由掩饰得很好听,装腔作势地躲在角落舌忝着自己的伤口。可是,除了逃避,这又能是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宁威已经从齐彤的手里接过了吉他。那个男孩子的吉他连调音都没有调得很正确,显然如果不是没有好好从基础开始好好学习,就是乐感实在太差了。然而那把吉他却是马丁牌的好琴,价格也不便宜。
宁威重新调弦之后,就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左手在吉他的指板顶端按下F把位后,右手看似随意地轻轻拨弄琴弦,如一名苍老的游吟诗人一般,用仿佛已经走过了五湖四海,看透一切般苍凉、慵懒而倦怠的声音轻声吟唱起来。他唱的是一首最近写的歌,因为自己觉得太过苍凉,不太可能被采用,所以没有被包括在送去给王坤的那五首歌中。
宁威轻轻闭着眼睛,淡淡地唱着,他微微皱着眉,嘴角是一丝带着苦涩的笑意。微微有些沙哑的男中音将带着深深的苍凉感的歌词演绎出来,仿佛是一位苍老的游吟诗人的告别:来过这里无数次,见过无数美丽的倩影,吟唱过无数感人故事,见过无数微笑的脸庞,也亲吻过无数苍凉的泪痕。可是年华终要老去,这次离去之后,或许不会再来,或许会死在异乡的路上,或许会因为苍老而绝望,或许已经无法吟唱,或许已经无法呼吸。喝着浓浓的烈酒,面对这座美丽的城市,最后的片影,我心醉了。在离开之前,对么希望再见她一面,即使她已经苍老,已经结婚,已经有了孩子,我能否再次见到她眼中,那份带着羞涩的笑意……在漫长的人生中,行走过无数个城市和村庄,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无法忘怀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我的一生将是黑暗,可是习惯了光明的眼睛,走在漫漫长夜,会更加无所适从……
一曲终了,宁威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整个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包括那个乐感很差的吉他的主人。长久的沉寂,仿佛依旧沉浸在歌声中无法自拔般地,既没有人鼓掌,也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听不到大声的呼吸。
宁威的身后,艾艳艳吸着烟,目光凝注在酒吧门外车水马龙的夜景,掩饰着自己的表情。齐彤用双手捂住嘴巴,用那个如虔诚祈祷一般的姿势,眼泪在不住地流下。
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开始拍手,接着,整个酒吧里响起了夹杂着“再来一首”的喊声的零零落落的掌声。前来应聘驻唱歌手的男孩身边坐着的大叔还坏心眼地对男孩说:“用你的笨耳朵听听什么才是音乐。”
“什么嘛!”齐彤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明明这么能唱还隐藏得这么好,真是狡猾!”说着,用力拍了宁威一掌。
宁威深深吐出一口气,才蓦然发现,或许其实自己的心底里,也一直隐隐地渴求着音乐。
“再唱一首!再唱一首!”顾客们零零落落的叫声变成了一边拍手打着节拍,一边整齐地呼喊着。
宁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抱歉,没了。”
“喂!开什么玩笑!”艾艳艳几乎要过来拧宁威的耳朵。
“别的都拿去投稿了,所以没了。”宁威苦笑。他并不想把以前为陆青岚写的那些歌拿出来唱。
“这没关系。”艾艳艳淡淡地笑了,“从明天开始,我会给你涨工资。”
“喂!”齐彤认真地抗议,“这家伙唱歌的话,谁帮你调酒?难道要我每天晚上来帮忙?”
“你暂时辛苦一阵子啦。”艾艳艳安抚着女儿的情绪,一脸敷衍的表情……
一个星期后,宁威接到了王坤的电话:“上次的歌我们决定用两首,剩下的你可以随意处理。当然编曲我们会另外找。钱我们会直接汇到你的账户上的,你不用专程过来。”
宁威静静地听着,王坤思考了一下,又说:“关于为什么会选这两首歌的理由,你想听吗?我就在电话里说方便吗?事实上我想这对你可能有所帮助。”
面对王坤谨慎过头的询问,宁威苦笑着说:“当然,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