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陆青岚的母亲挂下电话,轻叹一声,看着陆青岚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宠溺与无奈。
“青岚,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帮你骗人,特别是骗他。”
陆青岚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甜甜地道:“妈,谢谢你啦……”
陆青岚的母亲用手指点了一下陆青岚的额头,苦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也就威威脾气好,会一直让着你。”
“妈……”陆青岚娇嗔地叫了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埋怨,像是在求母亲不要说下去了。
“我说真的。威威这几年,过得也不容易,小小年纪,没爹没娘的。”一边说着,一边眼眶都红了,作势要为宁威一掬同情之泪。
“妈”陆青岚摇着母亲的胳膊。然后,母亲应该会从宁威痛失母爱开始,把他和宁威分别之后宁威所受的各种苦从头说一遍吧。自从他从美国回来,母亲就这个话题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中心思想就一个,让陆青岚不要再和宁威闹别扭,乖乖同宁威联络一下,两人言归于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貌似陆青岚的母亲没有考虑过,或者说根本就不介意。
不过事实和陆青岚的母亲的想象似乎略有差距。实际上根本不是陆青岚不愿意理睬宁威,根本是宁威不愿意理睬陆青岚而已。经过这两天的纠缠,脸皮一向不算厚的陆青岚宣布弹药耗尽,准备彻底放弃对宁威的攻坚战了。
可是,宁威却突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电话来找他,这让他心里又乱又怕,又有隐隐期待。乱的是他终于下定决心不再骚扰宁威,为什么宁威还打电话来?怕的是他打电话来,是为了叫陆青岚不要再骚扰他。他摆出这样的态度已经很够了,如果直接说出来,陆青岚怕自己会心碎。但同时,陆青岚又隐隐期待着,宁威打电话来,是为了和自己重归于好……
“青岚啊,这几年,宁威等于是我另一个儿子,你不在身边,家里的事情都是他帮忙照料。所以说我不能偏心地帮着一个儿子骗另一个儿子啊”陆青岚的母亲絮絮叨叨。
“妈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生的”陆青岚捂着自己有些发红的脸,用撒娇掩饰着眼里的泪光,接着又忍不住问,“宁威……他是怎样的语气?”
陆青岚的母亲笑了。她眼中浮现起宁威那张别扭的脸。“那还用说,当然是在生气。”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怎样表达高兴和感激,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会不知所措,浑身不自在。还是生气这样的表情比较适合他。
“惨了惨了。”陆青岚如坠深渊,心碎成一片一片。
陆青岚的母亲拍拍陆青岚的头,笑着说:“惨什么,宁威这孩子心肠最软,你去跟他道个歉,什么事情他都会原谅的。”
“如果……真的是道歉那么简单就好了。”陆青岚小声嘟哝,坐到自己的床上,抱起宁威许多年前送给他的小猪布偶。
“小猪啊小猪,你说宁威会不会恨我?”
小猪的眼睛是两条细长的线,仿佛很鄙视地看着陆青岚,似乎在说:“他当然会恨你。”
陆青岚泄气地把小猪甩到一边,心里想:“宁威你当初送我这只猪的时候就没安什么好心送什么表情的猪不好非要送这只一脸像踩到大便一样的猪额头上还有根青筋。一定是嫌我平时被你骂还不够,回到了家还要猪替你鄙视我……”
一边想着,一边抱紧小猪,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骂我吧……只要你别不理我,哪怕骂我也好……”
同一时间的宁威,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晌午,他才从天鹅绒窗帘中透进的灿烂阳光中醒来。按了按有些微痛的太阳穴,他望着窗外高悬的艳阳和车水马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感到有点不可置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仿佛就从陆青岚离开自己的时候开始的,要不然就是妈妈自杀以后?那之后他从来没有一个晚上睡眠时间超过四个小时。
——不,有一次,那是在陆青岚的床上。可是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睡眠,去住到陆青岚家里?况且那也不一定百试百灵,说不定只是巧合。
与失眠奋战了七年,安眠药,心理暗示疗法,数绵羊,数水饺,什么土办法洋办法都试过,却都无效。
陆青岚回来了——虽然并没有真的回来,可是他前天和昨天的行为,都是在说,他愿意回到他身边。于是,失眠不药而愈。
宁威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望着窗外叹了口气。他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执着的男人。以为可以忘记陆青岚的,最近几年,想起陆青岚的次数也确实越来越少了,原来,这都是他的自欺欺人,他的精神和潜意识,根本拒绝忘记陆青岚。失眠的痊愈,就是最好的证据。身体是最不会骗人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把陆青岚找回来吧。他就不信陆青岚能跑到天涯海角。实在不行,他还能绑架陆青岚的母亲,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或者到他家门口守着?他总不能永远不回家吧不,在他家对面买一间房子,架个望远镜,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这个方法比较靠谱,而且不会让他宁大少爷失了风度。
正当宁威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像变态,门铃急促地响了。
宁威打开门,门外是章铭气急败坏的身影。
“宁威你你有没有怎么样?”章铭一边说一边喘,身边跟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脸惨白的清洁工一枚,宁威没见过,不过他猜测应该是传说中每次趁他出门来帮他打扫的清洁工阿姨。
“我?很好啊”
“好个屁入院检查立即,马上”
宁威一脸黑线,表示无语,轩眉抿唇,等待解释。
章铭眨了眨眼睛,见宁威当真无恙,叹道:“钟阿姨今天早晨到你家的时候,见你合衣躺在沙发上,以为你怎么样了,立刻到公司来向我报告,于是我立刻赶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向走廊里配合着出现的三个一身蓝衣,抬着担架的男人表示误会了,不用120了。
“你为我工作多少年了?”
“四年多了?”宁威微微侧头,用眼神问“那又如何”。
“四年多了,你每天必定八点以前到公司,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连那阵子暴雪,全市封路,企业学校全部放假,你也奇迹般地出现了。所以你今天没来公司,工作人员当然会觉得你是不是出事了。”
宁威有点尴尬,他怎么能告诉章铭,他迟到是因为睡过头?
章铭一把拽过宁威,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握紧拳头说:“不行就算你看起来一切正常,谁知道你是不是带病坚持工作还是要入院检查”
“拜托,我身体好得很”
“全市一半的人身体都比你好。”
“那至少也有平均水准”
“平均水准的身体哪经得起你这样折腾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你不要命我还要拿你赚钱。”
走廊里适时地出现了数名身穿粉红色套装的女护士,章铭一招手,女护士们就簇拥着宁威意图绑架。宁威苦笑,他对女孩子最没辙,立刻举手投降,被护士们绑架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