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头又叹一口气，说：“我也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陷进来了，所以我就想趁着这个时候，使劲地闹闹，县政府大门口我去上访，单位里我来吵，我就是想把这个事情闹大，如果真是把我弄趴下了，我也一定要让那小人蹲下。”
冬梅说：“这能起作用吗？再说，你也没犯什么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老吴头听得苦笑，说：“像在我们这样的部门工作，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回了头看看自己的身子底下，干干净净的能找几个，怕就怕揪出到一条线，事情就全出来了。”
李冬梅听老吴头说到这里，心里便结了个疙瘩，心里话：那你干嘛要去惹事啊。
老吴头喝了一口水，看着冬梅，皱起了眉头，说：“小李，今天我坐在你对面，我就后悔当时我没听你劝的话，我怎么就没把那几张照片从手机里删了呢。”说着话，低了头。
李冬梅看见老吴头是有点老了，他的头顶已经半秃了，剩余的头发里夹杂了过半的白发。冬梅不知说什么好。
老吴头又抬了头，李冬梅分明看见他的眼里噙了泪水，他抬手指指自己提的塑料袋，说：“小李，刚才我去办公室把我的东西都收拾了，以后我就不来单位了，来了也是碍事，惹人的眼，以后单位里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烦你多给我说一声。”
说着话，从塑料袋里掏出来两个软皮本，递给冬梅，说：“这两个本子，我留了也没用，就送给你吧，算是留个念想。”
冬梅接了本子，说：“吴叔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你要是想回家歇歇，别人肯定没有意见，如果你要想到单位里来说说话，大家也一定欢迎。”
老吴头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说：“小李你不用说这种客套话来宽慰我，我老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位置的人物，可惜泼出去的水就很难再收回来了。”站了身，就要往外走：“这两天单位里的人都把当成外星人了吧，见了我都想躲，却又都好奇，想知道我斗争成什么模样了……我也不在你这里久待了，免得给你惹了是非。”
李冬梅忙说：“吴叔你说哪里话。”见老吴头真向屋门口走了，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起身相送。
老吴头自己开了门，倚在门口，冲冬梅笑，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一起，说：“小李，你别送出来了，外面人多嘴杂。”从外面闭上门，走了。
李冬梅还是开了屋门，倚在门口，目送老吴头走向楼梯口。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老吴头回了回头，看见冬梅站在门口冲自己微笑，便回转了身，向冬梅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军礼。
李冬梅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涩，向了老吴头摆摆手，老吴头便从楼道里消失了。
回了办公室，坐下来，心里就感觉失落落的：那个平日总喜欢跑过来向自己发发牢骚的老头回家去了，他的革命生涯可能就要结束了，自己以后想听那种种抱怨也难了，不会再有人在这个办公室为自己抱不平了，可能以后那只能是回忆了……
抬头看见老吴头留给自己的两个软皮本，翻着看一下，发现一本是空白的，另一本却是已经使用的，看看里面书写的内容，冬梅却是吃了一惊：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隔壁科室春节期间收受业务单位的礼金和礼品，详细地分解到了每个人的名下，并且在最后一页将科长的所得单独进行了统计。
老吴头怎么把这么一个软皮本给了自己？李冬梅顿时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有意，那么他让自己知道这些信息，会有什么目的？如果无意，那自己赶紧把这个本子还给他吧，告诉他里边的内容自己什么也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