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前面的警车在一块特大的广告牌前停下来。后面一列车队跟着停下,一群人从车里钻出来。广告牌上是工业园近期一个平方公里的规划,电脑做的高楼,花园式的厂区,街道宽阔,绿树丛林,但广告牌后面,是一望无际的红壤丘陵,有几台推土机在旷野里吼叫着,头顶上冒着浓浓的黑烟。“隆隆”的机器声丝毫没有改变旷野的荒凉。
指着远处几栋乳白色的厂房,穆效萍介绍说,“现在园区有七家企业,一家制鞋厂,一家打火机厂,还有一家台资企业,生产残障人用的轮椅。最近在谈一家高新技术企业,是几个留美博士生以技术入股,一家外国公司出资金的外商独资企业,生产多钛原料药,投资700万美金。”
“对,要搞点科技含量高、附加值高的产业,这样才能提高你这个工业园的品位。”柳王明赞扬地说。
“市长说的极是,这应当成为我们招商引资的主攻方向。”
“我们为了把这个制药厂拉过来,穆书记都答应无偿转让土地给客商。”土地局长说。
王道广站在柳王明的身后,心不在焉的听着穆效萍的介绍,嘴角挂着几分冷笑。他在办公室工作多年,来这个工业园不下十次。陪同过市里各套班子的领导、省里有关部门的头头来这里视察。这里的来龙去脉,他比穆效萍更清楚,也许是穆效萍清楚不说真话。
1992年,邓小平南巡谈话发表后,在“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发展得更快一点”的热潮中,新阳大地从南到北兴起了一股开发区“热”,云坊也开动了几台推土机,推出了现在这片地。可一年多过去了,硬是找不到项目。当时的县委书记急得不行,就组织了个以副县长带队的班子到沿海去招商。下令这个招商小分队,没招到项目就不要回县。什么优惠条件都可以答应。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终于在深圳拉来了个生产旅游鞋的台商。小分队像护送“北京猿人头盖骨”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这名台商到云坊考察,县里四套班子出面宴请,台商到开发区察看地形就像今天柳王明一样,警车开道,前呼后拥。早、中、晚三顿,变着花样宴请,喝得天昏地暗,那个台商不知是酒醉昏了头,还是云坊的热情“蒸”昏了头,总之,他硬是把深圳的厂子拆了一半到云坊县,产品也由“外销”改“内销”了。孤零零的一家企业,在开发区呆了三年后,上面又刮来了一股引进台资风,而且要把引进台资列为考核县级党政班子年度目标任务的内容。当时李宜德刚任县委书记,这件事不能落在全市后面。可台商也不是“慈善家”,没有什么“扶贫”意识。急得李宜德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他想出了一个点子。第二天,他亲自召集了县政府几个部门开会,作了一个决定,让办公室、招商局、县对台办赶快去执行。于是来往于省城和新阳的高速公路边上树起了一块几十平米的喷绘广告牌,“云坊台商工业园”几个大字赫然在目。甚至因此招来了一个全省的引进台资现场会。去年,省委提出要防止工业化过程中“村村点火,处处冒烟”,防止浪费土地资源,要求以县为单位,集中连片的建一些工业园。于是“云坊工业园”的牌子又替代了“云坊台商工业园”的牌子。他听着穆效萍的汇报,心里觉得好笑。这女人撒谎的素质真是一流,他心里也明白,除了柳王明外,谁都知道她是在说谎,居然脸不红,心不慌,还振振有词。同时他也观察到柳王明对工业园的兴趣远不如对穆效萍本人的兴趣,他也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看完了大广告牌上的“工业园总体规划”,穆效萍又领着柳王明一行参观工厂车间。下午最后一站是看生态农业建设。这是云坊县政府的“示范点”――云台乡杜家村。七户人家,原来是云台乡林场的一个护林点。乡政府给林场断女乃后,林场职工只好自食其力,以他们比农民更有些文化的优势,在断了退路的情况下,开始经营往日属于国家的那片林子,把它当作自己家里的菜园子来耕作。花了十一年的时间,使山上的林木郁郁葱葱。几十亩双季板栗已受益多年。在缓坡山地上种草种饲料,山边盖了一排排猪栏,家家户户办起了养猪场。还建了个米粉厂,山下的四十多亩水面养鱼。村民把自己种的粮食加工成米粉,制作米粉的汤汤水水和青饲料一起喂猪,猪粪和青草投入沼气池,点灯烧饭取暖都用沼气。沼气渣加上青草一起投进鱼池,使水中的鱼又肥又壮。就这样,杜家村的村民收入人均在三万元以上,是闻名全省的富裕村,村民盖的住房可以同城里的别墅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