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璇没想到,沈诺会来参加她的婚礼。
她一直不想让他知道她结婚的事,她关掉手机,就是不想他找到她,她搞不清为什么,但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昨天,沈诺接到公司的任命通知,他正式成为H省分公司的经理,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江一璇。他曾经想过放弃,是她的鼓励让他坚持了下来,才有了现在的结果。他打她的手机,竟然一直关机,一直到临近下班还是没有打通,没办法他只好打到她的办公室,是冯佳慧接的电话。江一璇被调到培训部,和冯佳慧在一个办公室,程鹏不再让她进项目组,他也不再需要带着她到处出差培养感情。沈诺实习时冯佳慧曾指导过他,他们很熟。
“小沈,好久不见,听说你升职了,恭喜你啊!”冯佳慧真心替他高兴。
沈诺不忍拂她情面,只好先和她聊聊家常。
“你找小江啊,小江这几天没来上班。”
“她怎么了?”他莫名地紧张。
“她明天结婚,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全公司人都知道呢。”
沈诺拿着电话的手开始颤抖,这不可能?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刚刚一个月时间,她怎么可能这么快结婚。他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一瞬间,他才知道什么是痛彻心脾。
“小沈,你在吗?”他没有说话,冯佳慧以为电话断了。
“她真的明天要结婚吗?”他还是不相信。
“我哪能骗你呢,全公司人都知道,我这里还有请柬。”
沈诺失魂落魄,声音有些颤抖,“冯姐,你知道怎么能联系上小江?”
“你打她的手机吧。”
“她的手机关机。”
“这孩子,就这么不愿被人打扰。”冯佳慧埋怨,“我还真不知道她的其它电话,你要实在想找小江,就给程鹏打电话吧。”
冯佳慧感觉出沈诺的异样,“小沈,你找小江到底有什么事?”
“噢,你说她要结婚,想祝贺她。”他痛恨自己的言不由衷。
“明天见到小江,我可以帮你转达你的祝贺。”冯佳慧安慰他。
“她明天在哪里举行婚礼?”
“海之韵大酒店,上午11点。”
沈诺默记。
沈诺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直到手臂僵硬才发现手里还握着电话。他走到窗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雨淅淅沥沥打在窗上,象敲打着他的心,滴滴答答地抽痛。他曾决心不打扰她的生活,但是他必须去找她,他要告诉她他爱她,不管她接受还是拒绝,他必须让她知道。
宋涛敲门后走了进来,“小沈,我今天晚上回C市,你有什么事要我办吗?”
沈诺无心回答他的问题。
“程鹏和璇美眉明天结婚,这事你知道吗?”宋涛问。
见沈诺面无表情,宋涛接着说:“小沈,你也去参加璇美眉的婚礼吧,虽然程鹏没让各分公司的人知道,但大家都是消息灵通人士,回去的人肯定不少,就是不回去也要表示一下,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这几天在外面出差,得到消息晚了,不过还来得及。”
“你全权处理吧。”沈诺无精打采。
“那我就全权处理。”宋涛笑了,“小沈,你也应该回去,你知道婚礼就是未婚男女的相亲大会,没准能看上情投意合的,再说女孩子都喜欢在别人的婚礼上斗艳,我们去饱饱眼福也好。陶晓宁和我一起回去凑热闹。”
宋涛的喋喋不休让沈诺短路的大脑一点点恢复正常,他沉思片刻,“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有今晚的飞机回C市吗?”
“今天没了,明天早晨倒是有一班,不过赶不及婚礼。”
“今晚还有没有航班飞其他城市,然后转机到C市的吗?”
“应该有,不过需要上网查查。”宋涛转念一想,说,“可能来不及,现在已经5点了,不堵车的话赶到机场要1个小时,不过今天周五,肯定堵车,如果飞北京,需要1个半小时,就算北京有飞C市的航班,到达也要半夜。”
沈诺起身,“我开车回去。”
“小沈,你这么猴急干什么,又不是你结婚,今晚就算你能赶回去,也要下半夜,送礼来不及。”
沈诺思忖着,“小江今天住在哪里?”
宋涛诧异地望着他:“据说住在哪个大酒店,是希尔顿还是喜来登,忘了。”
沈诺知道自己失态了,忙说:“明天人多,怕送礼不方便,我想今晚赶回去。”
“你回去保管谁都见不到,人家新郎新娘都要早睡,哪有半夜去打扰的道理。放心,我和老程熟,这事我能处理好。这样吧小沈,你回去收拾一下,带上你最好的衣服,我们坐10点的夜车,在车上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C市,正好赶上婚礼,我们去勾漂亮美眉。哎,如果秦涵还在就好了,我们两个一唱一和,比司仪精彩。”宋涛忽然想起什么,不无遗憾地说:“不过,秦涵就是参加婚礼也不会象平时一样妙语连珠,谁看到心爱的女孩和别人结婚都会难过。秦涵最后对璇美眉动真格的了,原来我们都以为他闹着玩。”
江一璇的临时更衣室设在舞台后面的小化妆间。苏未未为她的婚礼准备了三套礼服:白色婚纱,举行仪式时穿;Valentino的红色礼服,她父母从法国给她带来的礼物,敬酒时穿;旗袍,拍照时穿。但苏未未仍意犹未尽,因为还有一套日本和服躺在角落里没机会安置。
苏未未穿着一件粉色香奈尔露背礼服,是江一璇的父母送给她这个伴娘的礼物。“小璇,干爹干妈真会买衣服,你看我的这件,多前卫时尚性感,露出大半个后背,要是我妈看见,非让我月兑下来不可,要么给我加块补丁。”苏未未一边给江一璇补妆一边兴奋地说,“送我这么贵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了。”
“在国外买不象在国内那么贵,你就不要再喋喋不休了。”江一璇的婚礼都是苏未未在张罗,为此她推掉了不少生意。
苏未未还在得意,“网上说女人一生该有几件奢侈品,我已经有了一件,就是这件礼服,不过最难搞到的奢侈品还是那个‘007一样的男人’,别的能花钱买,这个买不到。小璇,你们公司有007一样的帅哥吗?有的话介绍我认识认识,婚礼上宜结交帅哥。”
“这程鹏也是,非要选在能把人晒成木乃伊的季节结婚,干嘛那么着急,好像晚几天别人就会把你抢走一样。不过今天老天有眼,下雨了,天不热,大家也能西装革履打扮成个人样。”苏未未还在自说自话。
江一璇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房间外的走廊,迷迷蒙蒙的雨漫漫洒洒地飘进走廊,就是这样的烟雨之中,和他初见相见,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她无意中瞥见沈诺的身影在门前晃过,不顾苏未未的大呼小叫,跑了出去。
江一璇翩然出现在沈诺面前,她一袭白色婚纱,淡雅的妆容,雨雾弥漫的背景更衬托出她月兑俗的纯美。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只有手足无措地呆立着。
她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
结婚典礼马上会进行,沈诺没有时间等,“你真美。”
她失望,她等的不是这句话,今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说过。
她像个高贵的公主,他忽然自卑,在火车上辗转无眠想了一夜的话竟然没有勇气说出来。
她的目光澄澈温柔,含着笑意,她在耐心等着他。
沈诺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要拉她的手,“我想说,我一直,”但他的话被程鹏打断。
“一璇,”程鹏大声叫着跑过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好找,快点,苏未未也在找你呢!”
程鹏无视沈诺的存在,“我都不相信我的眼睛了,你简直太美了。”他紧紧拥抱她,转头挑衅似的瞟了沈诺一眼,这是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宣布对一个女人的所有权。
“婚礼马上就开始,我太紧张了,我想你想得昨晚一夜都没睡。”程鹏搂着她的肩,走进她们临时的化妆间。
沈诺黯然离开,他后悔刚才的犹豫不决,如果他说了,她能给他机会吗?
江一璇回头,望着沈诺离去的方向,泪光盈盈。
她终于明白她不甘的缘由。
“一璇,我太幸福了,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非常紧张,想你想的发疯,爱你爱的发疯,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没法活下去。”程鹏怕她动摇,继续用柔情感动她,刚才,想起来真的后怕,那个沈诺,谁知道追到婚礼上搞什么名堂,现在的年轻人做事往往没有章法。
“小苏,我把一璇交给你了,别让她到处跑,我去前面招呼客人。”他看看表,“还有5分钟就开始了,我等你。”说完他深情地望着江一璇,目光中充满爱意,“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没想到程鹏这人这么肉麻,”苏未未转身打量着江一璇,“怎么啦,拜托不要太激动好不好,把眼妆都快弄花了。”
江一璇安静地听她摆布,“你是我包装过的最美的新娘,我也会来酸的。”苏未未边说边整理江一璇垂下的发丝,递给她一面镜子,“今天的化妆主题是清纯甜美,今天你就象《罗马假日》里的公主,我最看不惯有人把新娘化的象老娘一样老气横秋。怎么样,满意吗?”
“你好像不太高兴。”苏未未发现一丝异样,她也猜到了一些端倪,“刚才那人是谁?挺有型啊!”
“同事。”
“我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你的同事,你的婚礼变成你们公司的聚会了。”
江一璇眼中泪光闪烁,“薇薇,我不想结婚了。”
苏未未闻言一惊,手中的粉刷掉到地上,“你说什么呢?现在大家都来了,你说不想结婚,这不是演电影。”
“我知道,我心里很乱,我害怕,我能不能不结婚?”江一璇在乞求。
“江一璇,拜托你不要痴人说梦好不好,这么一惊一乍的,我的心脏受不了。”苏未未拍拍她的脸,想让她清醒。
“薇薇,我真的没准备好。”江一璇垂下头。
“你早干什么了?现在,你的同事,父母都来了,你已经没有退路。”苏未未捡起粉刷,吹去上面的灰尘,“电影看多了,你以为你是茱莉亚.罗伯茨,想逃就逃了。”说着苏未未蹲下来,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能逃避得了婚礼,但你逃避不了现实。”
“为什么,就因为刚才那人?”苏未未追问。
“我不知道。”江一璇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爱上他了?”
“没有,我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我和他总共见过三次面。”
“为只见过三次面的人逃婚,江一璇你真是疯了,你了解他吗?你了解他多少?他刚才说什么了?”
“薇薇,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不想结婚。”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别哭,一哭妆就花了,”苏未未忙拿出一张面巾纸,小心地替她蘸掉眼泪。
“薇薇,我害怕,我心慌得不行,我逃走行吗?”
“你逃了新郎怎么办,他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以后还能在人前抬头吗?新郎刚才说什么了,他离开你不能活。”苏未未说中了江一璇的心事。她只敢对苏未未说出真实的想法:她不想结婚。但她不敢真正逃,她不能伤害程鹏。她一直都是父母眼前的乖乖女,朋友眼中的甜心,她一贯顾及别人的感受,从没有由着性子恣意妄为过,现在,她更不能。
“不如你就装晕倒吧,我把你送到医院,这样就不用有婚礼了。”苏未未说。
程鹏急匆匆地赶来,“快呀,一璇,小苏,快来呀,就等你们了。”
江一璇最终没有晕倒。
生活有时就像开车上了高速路,明明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已经无路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