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这个人,你认为如何?”许久的沉默过后,蓝琳以为高力士已经睡着,这便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的心突然跳的有点快,不由的打着哈哈:“奴婢也只是几年前恰好见过他,也不怎么熟的……”
死一般的沉寂,压的她有点透不过气来,跟皇上在一起久的人,这身上的气场也不能小视。
背上完全被汗水打湿,粘在身上特别的不舒服,这人一紧张,就容易坏事,没防住,捏的有点重,手底下的人直接转过头,盯着她,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心。
“说吧,我知道你知道,如果你能说的我满意,雪菊我可以送给你。”高力士略微有点尖,还带着沙哑的嗓子,有点像是老鼠踩着旧风箱。
啊?蓝琳真的没有想到高力士会这么说,雪菊,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雪菊,十之八九说的就是那唯一一株的雪菊。
高力士不仅知道她会医术的事情,还知道她现在正在寻找雪菊,甚至,知道她对于安禄山还是有一定了解。
……
蓝琳也在不躲闪高力士的锐利目光,而是回敬过去:“高公公,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瞒您,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告诉您这么事,我想……应该没有娘娘吧。”
高力士闻听此言,一下笑了,原来的锐利突然不见,露出和蔼的笑容,犹如最慈祥的长者。这脸谱也玩的太好了吧,她可是拍马不及。
“安禄山”
原来真的是他,这小子疯了不成,亦或者这家伙又有着什么样的打算。真是琢磨不透的人。好嘛,既然这样,她也不必客气。
当下开始从当初如何被人追杀,然后逃离,一直逃在关外,在一场误会中,被安禄山给抓住,当起了俘虏的事情。反正没有特别的说明安禄山这个人到底如何如何,她就讲跟和安禄山相处时,发生的一些事情,尤其是两个人没事就吵架,能为了一根草比另一根草,到底哪一个先长,这样的事情来较真。
说曾经一起骑马看夕阳,说他是如何在一场意外的大火中,带着寨子里面的人逃生。
说起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夜晚的天空布满星辰,秋风吹动落叶。
至于这事情的真伪,只能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看听得人如何去理解。反正,她话已经讲完,一阵压抑的沉默后,高力士表情重新严肃起来,眉间带着比初见时更多的忧愁。
“明日我会将雪菊送过去,蓝琳姑娘先回吧,老奴这里先感谢姑娘。”看着高力士一大把年纪,也是她极为钦佩的人,便也不受他一拜,有些事情,是需要去争取,也不是她能给就能给的。
既然,话已经说完,所要的结果已经差不多定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用替高力士把了下脉,留下一个药单,便自离去。
第二日,高力士没有食言,将用木盒装的雪菊送过来。
蓝琳找了个机会,看小竹没在,便将纸条送出去,外加包好的雪菊,希望哥哥能够尽快的研制出解药。
一切弄完,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小竹也有点奇怪,居然没有提醒她,整个人老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蓝琳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小竹,怎么了?”
小竹一下就哭起来:“阿蛮姐,我们家里的人都没了,全部都没有了……”
……
小竹的家,她也知道一点,是在长安城外的乡村里,家里条件不是特别的好,只有一个年纪大的老母亲,还有个腿不方便的哥哥,当年,为了给哥哥娶上个媳妇,年幼的小竹这次自卖其身,到宫中当了个宫女,这一当就是五六年,昔日十一二岁的孩子,现在也十七八岁。
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家人一下就消失,也不能问,只好悄声的安慰小竹,小竹虽是一只眼睛,至于站在小竹背后的人是寿王还是杨玉环她并不知晓,也无需知晓,小竹其实人还是不错,对她很是关心,这几年来,一只陪伴在她的身边。
模着她的头,将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小竹抱在怀中,失去家人的痛苦,她知晓,却无法为她分担,只能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一直过了许久,小竹才停住哭泣。
她的眼睛很红,有点像是饿极了的狼,随时准备吃人的模样,吓了蓝琳一跳,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小竹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寿王这家伙已经完全疯了。
原来小竹一直都是寿王的人,为寿王效力,当年母亲生病的时候,是寿王帮助她付的药钱,自此小竹就一直跟着寿王,这个傻丫头,居然一直喜欢寿王,梦想着一天能够回到王府中,故而她一直心甘情愿的为寿王办事。
包括监视她,没想到,就在昨日,小竹因为听到小翠说起,娘娘拿出吃食,让她送到高力士那里,以为这是娘娘想害蓝琳,因为寿王一直的命令,都是监视她,并且有任何异动都需要报告。
没想到,昨日小竹送出去的条子,却成了催命的符咒。寿王怪罪她办事不利,居然将她好好的一家人全部……以此来惩罚她的不尽心。
小竹说的激动处,捏的蓝琳的胳膊生疼,她没有吭声,任由她诉说这件有点发疯的事情。看来,等了这么多年,一心想要登上皇位,想的不得了寿王,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处在疯狂的边缘。
何必呢。蓝琳摇摇头,实在是不明白寿王到底是如何想的,安慰竹儿一段时间,又拉着她勉强吃了点东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人总得活下去嘛。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在纠结也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向前看。
小竹似乎是被她给说服了,安安静静的爬上软榻睡觉,蓝琳怕这丫头做什么傻事,直接没有回屋子,陪着小竹一起睡。
睡的朦朦胧胧之间,只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蓝琳刚要睁开眼睛,忽觉脑袋上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银色月光从窗户中洒进来,映着小竹惨白的脸,她悄悄地从柜子中拿出一把匕首塞在腰间,离开房子前,对着软榻上被敲昏的蓝琳磕了三个头。
“阿蛮姐,对不起,小竹不能看着家人枉死。”
一转身,竟带着轻动消失在苍茫的月色之中,在也不见身影。
这夜,凉如水,这月,弯似勾。
有人安睡,有人久久不能沉眠,自从那以后,蓝琳在也没有见过小竹,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寿王仍旧好好的活着,结局不言而喻。
为何总是看不穿,只因这恨这爱实在难以磨灭。
安禄山是这样,寿王是这样,小竹也是这样,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到穿,其实,她又如何看的穿。
太白,这个曾经出现过的人,现在又在何地,是被寿王依然关押,还是从此浪荡于江湖,再也不管不理。她不知,从哥哥的只字片语之间,知道李白曾经在某个县城出现过。
几日后,安禄山快哉的捞了许多老皇帝的东西,大摇大摆在文武百官的相送中离开京城,继续回他的老家,当他的节度使。
离开之前,安禄山曾经来找个她,留下一包东西,让她等他来开时在打开看,她那时还取笑他,是不是又在包裹里包了一堆石头来哄她。
在走时,破天荒的拿出一块玉佩,放在她的手里:“珍重”
难得安禄山这样严肃,她便也没有推辞,挂在腰带上,没有想到,今昔一别,便是永远。送走朋友,打开桌子上的包裹,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盒子,有玉质的,也有红木的,还有些她根本说不上名头。
打开来,里面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珍惜的药材,连天山雪莲这样的东西,也有两朵,还有其它一些比较珍惜的药材,都是挺难得东西。
有些便是这宫中也是极少的,安禄山这家伙……
竹儿走了,贵妃娘娘又重新派了一个丫头过来,名为照顾她的起居,这丫头可是厉害,呆在贵妃娘娘跟前,能将翠儿这打小就跟在贵妃娘娘面前的,都给挤到一边去,看来不能小视。
所幸,在这个接替人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安禄山的给的包裹全部都送出宫,估计现在差不多也已经到了哥哥的手中。
她正在想着如何在去高力士那里,好为将来马嵬坡逃离的时候提升机会。就听到有人喊她:“阿蛮,娘娘现在正找你过去呢。”
……
蓝淋才一跨进殿门,就听到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关闭。
翠儿带着笑意,将她拉进去:“阿蛮姐,娘娘等你很久了,快点来。”这笑怎么看,怎么有点阴森的味道,纯粹就是不怀好意。
进去内里,杨贵妃正穿着她的霓裳羽衣跳的欢快,见蓝淋进来,拍拍手,四下里抚琴弹曲的宫人,全部低头出去。
杨贵妃亲热的将蓝淋拉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问了几句平常的话,蓝淋一一小心答应。
过了不久,只听脚步声杂乱,在看时,面前出现一排举着各种各样珠宝和首饰的托盘,一字排开,摆在她的面前,望着这些珠光宝气,蓝淋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娘娘,这么贵重,阿蛮受不起。”她推辞。
贵妃娘娘拉着她的手:“你跟我谁跟谁,如果没有你,也没有现在的我,这些都是应该的。”
说这么多都是空的,其实,就是想知道因为安禄山的事情。而被皇上厌恶的杨国忠,贵妃娘娘的哥哥,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又或者有着其他的什么期待。
今日,如果她不将这件事给交代,怕这殿门都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