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渐渐的步入了初夏的时节。院中的那棵槐树也已经开满了黄白色的花朵,清香四溢。
芳草爬上了从邻居家借来的梯子,一手拿了个篮子开始采着槐花。芳草觉得这洁白芬芳的花朵甚至可以堪比茉莉。
素素在树下扶着梯子,却很是不放心:“姑娘,当心点。树上有好多刺呢。”
素素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晚了,芳草还是被树上的刺给扎了,顿时冒出血珠来。她也不觉得疼,继续摘着上面的花,没想到还摘了不少。
她试着一步步的从梯子上下来,许氏出门看见了这一幕不免担心:“爬那么高做什么,我还说该请个人来将这树砍了去。哪里院子里种槐树的。”
芳草道:“娘,人家好不容易长了这么大何必去寻它的不是呢,再说也没碍着我们什么,还能有花可以摘,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芳草将摘来的花先挑选了一遍,然后摊在窗户下的竹箅子上。芳草继续回到房里翻书,素素将晾干的衣服送了过来。
“姑娘又用功啦?”
“暂时没什么事,翻翻书吧。”
“对了,姑娘打算将这槐花用来做什么,采了不少呢。如今我们才三口人就算用来泡茶也用不了这么多。”素素道。
芳草看了一会书,说道:“我们摘的这些可能也有个几斤,晒干了拿到茶叶铺子或是药铺也能卖两个钱。”
素素点点头接着又问:“以前听姑娘说起过好多的花草都能入药的,难道姑娘种了那么多的花草也是想卖么?”
芳草慧黠的一笑:“先是这么打算的,只好暂且这样吧。等手上有了余钱才能做更多的事。”
素素叹道:“二姑爷给的钱姑娘怎么不使呢?”
“怎么没使,不是已经用了三两了么。这个钱就用做家里的急用好了。”
此时许氏的声音传了进来:“小草!快出来,侯爷来了。”
芳草和素素皆是一愣,这么说父亲回来呢,她慌乱的拉了拉衣裳,忙跟着素素来到了外间。只见杜演已经来到了屋檐下,许氏上前行过了礼。芳草望了望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宁绸织锦长衫,脸上却有一股疲惫,眼里布满了血丝。手中拿着一把叠好的纸扇。
杜演静静的看着女儿,还没等芳草称呼行礼杜演便喊了一声:“小草!”
芳草只道了一个万福的姿势,没有开口叫他就准备离去。
“小草,怎么不称呼人呀?”许氏问着她。
芳草只生硬的喊了一声:“侯爷!”
杜演也自是纳闷,这个女儿不是一直叫爹爹的么,怎么如今也叫起侯爷来了。许氏和素素将杜演迎进了屋里,许氏赶着去倒茶。
芳草坐在距离门槛的地方的一张小板凳上面,低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语不发。素素垂首站在角落里,许氏倒了茶出来了,奉过茶后许氏道:“家里没有备茶叶,请侯爷先将就喝这个吧。”
走了一路的确是渴了,杜演揭了盖子一股沁人的芬芳便飘散出来,水面上飘散着几朵洁白的花瓣,碗底有几片绿色的叶子也不知是什么,杜演试着喝了一口,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瞬间滑入喉咙里,没有一丝怪味,接着又喝了两口。杜演放下了茶碗,屋里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杜演将这母女看了一回,接着又看了看这间屋子,避风雨肯定是够了,但要说住人实在是太简朴了些,特别是杜演从小长于锦绣膏粱里,正屋的房子显得很低矮,没有雕梁画栋,地面上没有铺着的从波斯进来的华丽织锦毯子。房顶上盖着的是青灰色的瓦片,竹子缠着稻草做的椽子,地上是坑洼不平的泥地。屋里的家具陈设更是简陋,两把一坐下后就会吱吱呀呀发响的竹椅,一张柏木的八仙桌,上面可能加了一层桐油,所以看上去还算光亮。一条苦楝子树做出来的春凳,上面原来也上了黑漆,可能是因为用得久了漆色已经掉了不少。
许氏正站在一角,杜演总算开口说话了:“你坐吧。”
许氏方在春凳上坐了。杜演又喝了两口茶,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笑意便说:“这样的茶怕也只有到你们这里才能喝到了。”
芳草突然说了句:“侯爷要是喜欢,就住下喝个够。”
“小草!”许氏阻止了芳草继续说下去。
杜演也没怎么在意,说道:“我不过才离了家将近两个月的日子就闹成这样,看来是家教不严。你们怎么过日子呢?”
许氏怕女儿又说出什么气话来,于是赶着回答道:“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也还勉强过得。”
“过得?如何过得,就靠你们三个女人?小草才多大,过家家呀?”杜演的语气听来有一股轻视。
芳草心里觉得委屈:“我们也没有被饿死,不也活下来了么。女儿没出息,但凭着一双手养活自己的母亲我想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杜演笑声大了些,许氏又斥着女儿:“小草你是怎么和侯爷说话的,不许没规矩。上面坐着的可是你爹爹,不许目无尊长。”
芳草冷笑了一声,于是起身进房去了,索性不再管。
杜演知道女儿心里存着气,今天他不就为这事来的么。许氏起身垂着头赶紧说道:“请侯爷见谅,小草她……”
“她心里有怨气,我知道,也理解。”杜演忍不住回味起来刚才喝的茶,和他平时喝惯了的名贵茶叶确实不同,原来的一般花草茶也可以这样的芬芳悠长。
许氏忙递了个眼色给素素,素素会意来到了芳草的房间。却见芳草侧着身子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仿佛在抹着眼泪。素素见此情景忙上前去劝:“姑娘怎么呢?”
芳草也不吱声,只觉得喉头哽咽,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其实她也知道迟早有一天父亲会找来,她以为那天到来时自己至少是开心的,或许至少是淡然的,可惜她错了。想想母亲在杜家受的委屈,想想慧姨娘和沈夫人的嘴脸,芳草只觉得彻底凉透了心。虽然自己和母亲离开杜家的时候父亲是不知情的,但以前大家在一起住着的时候父亲又几时关心过她们娘俩,但凡多用一点心,娘的身子也不至于病弱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