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坐了半晌,正是不耐烦时才见丁夏过来了。
“怎么不给杜掌柜续水。”丁夏责备属下不够尽力。
芳草忙道:“好了,不用来那一套。我有几句话说了就走。”
丁夏似乎知道芳草要说什么,店里要做生意,又怕属下笑话便和芳草道:“杜掌柜说什么我都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芳草原本是想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但又想到素日来的交情,不好直接给丁夏丢脸子,沉吟了一下便道:“好,去别处说。”
丁夏本来想将芳草带回家见见父母,途中芳草就清楚了他的心思。正好这条巷子里来往人少,芳草再也不会想丁夏的面子挂不挂得住的事。直接向丁夏道:“怪不得都说你们生意人精,果然精,我算是领教了。好,很好,枉费我素日来也拿你当个知己,你就这样对我。”
丁夏赶紧道:“我怎么呢,杜掌柜何不说明白?”
“你也不问问我的意思,你就直接上我家里提亲去,我以前倒没看出你这样大的能耐。丁夏听好了,你不想当鳏夫,你就娶吧。”
丁夏怔了一下,苦笑道:“果真你还是向着傅家人,对不对?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枉我前前后后为你们留香坞张罗那么多的事,到后来却抵不了傅家那小子的几句甜言蜜语的话。我知道你看中他们家的封诰,难不成你跟了我,我还委屈你不成?”
芳草道:“不过是由着自己的心吧。芳草福分浅承受不起少主的抬爱。”说完也不管丁夏是个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丁夏却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满心的苦恼。自己拥有一切却无法拥有一个女子的真心。丁夏冲芳草的身影大喊:“芳草,你回来,我还有话和你说。”
芳草却置若罔闻,真要嫁到他们丁家去,她才不会乖乖的听人摆弄。大不了还像上次那样计划着怎么逃跑,她不相信世上如此之大难不成还没一块自己的容身地方吗?心里又痛恨,丁夏,算我白认识你了。果真要我不高兴,要我寻死觅活你才乐意。纵然把我娶回去了,你对着一个已经没了心的人有何用。
芳草气呼呼的回到了留香坞,伙计们都瞅着她脸色不好,不敢上前说什么。芳草一进屋就高声喊道:“齐账房,你过来。”
齐账房听见呼喊很快就过来了:“掌柜有何吩咐。”
“将丁家的钱结一结,找个人将账目和钱一并送去。”
齐账房有些纳闷又赶着问:“这也没到年底呀,再说也还早。掌柜急什么?”
芳草正色道:“我是掌柜还是你是掌柜,快去结出来将账本给我看。”
齐账房见此,只好乖乖的去理账。
芳草觉得鼻子都快气得冒烟,同时又在心中计划着要真嫁到丁家去该怎么办,暗骂道:好你个丁夏,见不得我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什么招都想得出来,不就是看着我的留香坞如今能来几个钱么,如今连这样卑鄙的法子也想出来了,我要是乖乖的趁了你的心,我就不是杜芳草。
过了一会儿,许久不见的韩钺突然来了。芳草见到他自是高兴的。
“杜掌柜可好?”只见韩钺依旧是一张黑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芳草似乎已经熟悉他,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了。
“好,千户大人倒好久没见。”芳草想到年底他让人捎回来的那些土物,自己还没来得及去道谢呢。于是让阿图好生招呼,心想忙完了手中的事就去找他。
韩钺悠然自得的喝着闲茶,直到芳草进来也没挪过一次身子。
芳草走上前,见韩钺的茶碗里泡的是花茶,芳草喊道:“阿图,快去给千户大人换好茶来。”
韩钺忙道:“不用,这个喝着也挺好的。”
“哦,毕竟不是什么正式的好茶叶。我还想着要不要将转个行,少卖些花呀草呀的东西。”
韩钺听说忙问:“那么杜掌柜打算做什么呢?你们做得不是好好的吗?干嘛又要弄别的,你们留香坞很是独特,怕整个南京也就你们独此一家了。”
芳草道:“那是因为千户大人不知内里的行情。虽然生意看着还行,也是一段一段的,再说料理花草也费时费力,而且一年下来还挣不了多少钱,人工、房租、税款还有乱七八糟的费用一除能剩下多少可以赚的。”
“但你做这些已经习惯了,又改行的话会不会太冒险了。”
芳草笑道:“不是全部转行,转一半就行。这里有三间铺面,用一间卖花草香料,剩下的两间卖些药材。”
“看来不止一半呀。不过我听人说卖药利润是要大些。”韩钺想芳草本身就具备一定的药理知识,开个药店也很平常。再说自己是个门外人,不做买卖对这些行情不是十分的清楚。
这些只是芳草暂时的打算,摆在面前最要紧的还是怎么应付丁夏,若是躲不过这一关,什么想法也都是白搭。
韩钺看了看芳草见她突然不说话,埋着头不知想什么,忙问:“你怎么呢?”
芳草苦涩的一笑:“没什么,我还没谢谢上次大人给我稍的那些东西。难得你如此有心。我也不知道该回敬点什么。”
韩钺也没当回事:“都过去几个月了你还记着,也用不了几个钱。刘家的事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
“对了,你既然说到了这里。我不妨多问一句,那个花姨娘怎样。有没有把她抓住高官,你刘伯伯的那个大儿子呢,还在五台山修炼么?”
韩钺见芳草充满了好奇心,原本是不想多言,因为她知道许多里面的究竟只好与她道:“据说刘伯伯将花姨娘给休了,其他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些日子来事太多,我也无暇去管。对了,我听人说起你们杜家好像是要和丁家联姻,是不是?”
芳草的脸很快就沉了下来:“没想到传得这样快,如今连你们锦衣卫也知道了。”
韩钺见她似乎有些不悦,当初还在宁波时就听说过她和庆国公曾经在荒岛上流落了一夜,后来她又住在营帐中几晚,两人当真什么事也没有。说来谁也不信,怎么转眼这一个就要去嫁人呢?韩钺知道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多问,不过顺轮进来看看,还喝着了这里独特的茶。便起身告辞,芳草也不挽留他。
齐账房已经将账结出来了,呈给芳草看。芳草看了几眼又对他道:“还有这两间门面当初是租他们家的,你去问问要卖多少钱?”
“掌柜打算将这两间盘下来?”
“是啊,也只好如此了。”芳草又一想,要是到时候要跑路这房子不是砸在自己手上了么?不行,得等等,立即又道:“房子的事可以暂且搁一下,将这些账先结清。”
齐账房道:“早早的结了账,只怕少主恼,再说两家不是合作的得好好的吗?”。
“他恼,我不恼他就算是对得起他了,他做的那些破事我也不好意思说。这事你去处理,我就不好出面。他有什么话你带给我就好。”
齐账房听了依旧觉得有些为难,以前两家不是挺和睦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现在日子好过些了,总不可能就一脚将人家踢开,又见芳草如此坚定倒真不敢劝。心想可能还是私事的关系,自己插不了手。
后来傅天极突然来了,芳草只觉得委屈。难道他也能咽得下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嫁别人不成?
傅天极看去像是个没事人,言语神情如旧,又买了上次芳草赠与周夫人的那两种花。接着又进来和芳草说话:“你是怎么呢,为何见着我就躲?”
“我不躲,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我倒没想着你也能咽下这口气,果真我嫁了别人你就高兴了。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还要说好话来哄我。可见你们男人的话当真是信不得的。”
天极一脸的冷峻,他知道芳草的不情愿,自己何尝就情愿呢?母亲那里没有软和,杜家更是无门,原本就不好处理的事,偏偏又冒出来一个暴发户。
天极又安慰着芳草:“你请耐些时日,我总会有法子的。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母亲的那些茶。她喝了几天说身子还好,所以我又来买些。真是让你费心了。”
芳草沉默了下来,面前的这些坎当真两人是无法逾越过去的吗?她抬头去看天极的脸,只见他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竟是忧愁,芳草想自己是不是太逼迫他了,她伸手想将他眉宇间的困扰给抚平。
还没够着他的脸,天极捉住了她的手,坚定的说道:“芳草,我的心只有一个。也完完整整的给了你,没有分成几瓣的道理,我答应过你的事也一定会去做到。”
芳草微微颔首,也是一脸的坚定:“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要是让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我会抵抗到底.大不了就一走,或有一死。”
死字的音还没发出来,便被天极止住了,摇摇头:“不要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你带着几分男儿性子,不该有这样的念头。我还想着能与你共度一生呢。”
“共度一生,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吗?”。芳草已经看不到半点的希望了。
天极斩钉截铁的说:“一定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