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闻言登时呆愣住了,倏地红了眼眶,“大格尔,我做得不好么”
“是啊大哥,阿萝不是做得好好的么。”
苏合忿忿地瞪了眼阿达,都怪他偷懒才惹出这些事来,“以后你也不准再麻烦阿萝了”
阿达张大了嘴巴,阿萝的眼泪啪啪地就掉了下来,“大格尔,我是不是做错了甚么?”
如何应付掉眼泪的女人,苏合还真没经验,当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抬手就给她抹泪,“我只是觉着这么麻烦你不好。”然而他越抹,阿萝就哭得越凶。
苏合吓得不敢再碰她,皱着剑眉直劝她莫哭。阿达更是傻了眼呆站在旁边。阿萝却是越哭越伤心,之前她一直不敢接近苏合,总是远远地看着。好容易因为阿达的关系,能接近他,虽然只是帮他洗洗衣物,偶尔给他送些吃的,但至少能他看见自己了,也会和自己说话了,甚至还会特地给自己带猎物回来。
这一切都是她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她自己,也不再一看见苏合就只会落跑。但若苏合不要自己再帮下去,那么是不是又要回到从前了
“不准哭”苏合突地暴喝一声,果然把阿萝吓得忘了掉眼泪。阿萝的鼻梁塌塌的,因哭泣而微微泛红,圆润小巧的鼻头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小樱桃,而她通红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似的,只怔怔地望着苏合。而抽噎声不时响起。
苏合的本意并不是想吓她,看她这样着实过意不去,正想开口安慰两句,一个公帐的女佣工忽地走来道,“大格尔,夫人请你到公帐去吃早饭。”
苏合看了看阿萝,叹息了声大步往公帐而去。不想那名女佣工又道,“阿萝,你也一起吧,夫人也叫了你”
“啊?”阿萝惊愣地抬头看去,“叫我做甚么呀?”虽说她们三个不论吃住穿都能拿着好的,但也从没进来公帐,那可是格尔们商议大事的地方。
女佣工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酋长和夫人叫了好些人呢”
听女佣工这么说,苏合估模着多半是为了停发冬粮的事,脸色微微一沉,“走吧,人家都等着呢。”
阿萝应了声赶紧跟了上去,就只是跟在苏合身后,阿萝居然也能甜甜的笑起来。
公帐里坐着五六户人家,脸上都透着不安,要知道这公帐可不是能随便进的,这会酋长把自己叫吃早饭,怎么想怎么不对。
这时毡门揭开,苏合走了进来,众人脸上的不安越发的浓重,有几个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小穆笑着起身,“苏合,快过来这边坐。小凡特地早起做了煎包。”
白小凡也笑着吩咐佣工道,“先给大格尔倒一杯热果汁冲咖啡来。”
跟在后头进门的阿萝,怯怯地坐到秀秀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秀秀,这是做甚么呢?”
“一大早的你又跑去找阿达了是不是?”回答她的是阿铃怒声的质问。
阿萝低了头不敢回答,可眼尖的阿铃却发现她红肿的眼睛,“你哭过?”
“不是——”阿萝的头垂得更低了,阿铃却蛮横地伸手越过秀秀,抬起阿萝下巴,恰好对上她的兔子眼睛,咬牙恨恨道,“还说不是,你真是没用啊他敢欺负你,你就是不好告诉阿姐,来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哭甚么呀”阿铃虽然气忿难平,还好记着自己是在公帐,声音倒是一直压着。
阿萝正没处躲呢,忽听席上有人大声叫了起来,“为甚么要停发我们的冬粮,下城里那些人不是也有私田的么。”
阿铃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说甚么,一脸迷茫地朝主位看去,小穆和苏合微蹙着眉,白小凡却噙着笑看了过来,“秀秀,在这里你们三人的私田最少,你觉得要不要停发私粮呢?”
小穆微愕地看向白小凡,一早上她都在和尼娅她们忙早饭的事,压根就没和秀秀通过气,万一秀秀也不赞成停发,那可怎么好。
就在他疑虑间,秀秀放下了手中的铁杯,级缓开口道,“我、阿铃、阿萝三人——”在她点到阿萝时,苏合莫名地向给缩在角落里小人儿看去,不知是不是因为适才的原因,他眼里的阿萝总显得有那么一两分可怜。他嘴角刚刚上挑了一点,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走神,赶忙拉回了思絮,把主意力再次放回到秀秀身上。
“我说同意大家只会觉着我是帮阿姐,所以,我只能说不同意”
小穆与苏合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前者皱着眉,想说甚么却又不好开口。而后者先是微微一愕,旋即移开了眸光,自顾自喝着杯中的热咖啡。
其余人等也都盯着秀秀直发愣,他们原本是准备好话来反驳,而秀秀的这个回答,却让他们无从开口。
秀秀含笑的眸光轻轻掠过众人,语气一转,“不过,我即领了公田里的粮食,私田里的打下来的,就交到部落里吧”她只是在说她自己,可是其他却倏然变了脸色,这一年三季粮食打下来可是不是一点点啊,真要全交到部落里,自己这一年不是白辛苦了。
一个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开口,“白格尔,当初开垦荒田的时候你可是说了,地里的粮食都让我们自己收着啊”
“是啊”苏合抢在白小凡前头,抬眸看向那名汉子道,“是啊,部落也没跟你们要东西啊,秀秀只是说她愿意把地里的东西交出来而已。”
“正是该这样呢”多兰也道,“我也愿把粮食交到部落里,由部落发放冬粮。”
阿铃虽不大清楚是甚么事,可她没道理不帮着秀秀和白小凡的,因此拉了阿萝的手,大声道,“我们也愿意”
另有两家家里是没有男人的,寡母带孩子,一来不愿得罪了人,毕竟离了这里上哪儿找那么好的地方去。二则她们想着,过两年孩子大了,自己也能领一份粮,这会为了那点子冬粮闹,实在是不值当。因此她们也弱弱地道,“我们也愿意。”
如此一来只剩得两三户人家,白小凡笑着看了看他们,“那只有你们了——”
“是,我们不答应,这事早就说好的”几个男人强硬地抢断。
白小凡笑了笑,“我也没说不行,不过——”语气忽然转厉,“明年开春,部落发的所有东西,你们都不会有份。还有我如果记得不差,你们当初说皮帐不够住,你们的佣工还都住着部落的皮帐,今天晚上你们就把他们领回去吧”的确,我是不能食言,可是我却能停了你们的福利。
那三家人听了这话,脸色登时软了下来,心里盘算起来,部落里每年给的冬粮也就刚够吃饱肚子,为了那么点东西断了开春的好处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只是那男人们一时下不来脸色,只好由女人们道,“既然大家都不要冬粮,我们也不在乎那一点东西。”
白小凡低首一笑,端起桌案上的铁杯喝了口热羊女乃,小穆游目一扫,“那么,等我同格尔们商量了,再告知部落。”
而所谓的与格尔们商量,不过是走走过场,反正冬粮跟他们的关系又不大,能替部落里省粮食,又听得族民们都答应了,他们哪里还会反对呢。
因此,不到午饭时候,众人就从公帐里出来了。阿达刚出公帐的毡门,还没走了两步,后脑勺忽地一痛,同时身后也传来了怒喝声,“阿达,你给我站住”
他模着自己的后脑,怒容满面地转过身,“谁呀”待他看清身后站着的人时,气焰顿消了一半,“阿铃,我哪里惹着你了”
阿铃拍了拍手上灰尘,走上前道:“你是没惹着我,可你欺负阿萝了,你别以为她面团似的就好欺负,就是阿姐不好说甚么,也还有我在呢”
“我哪里欺负她——”阿达真觉着自己万分委屈啊,“她又帮我洗衣服,又给我做好吃的,还帮我和苏合大哥收拾帐子,我谢她都来不及,哪里会欺负她呀”
阿铃继续逼近道:“那她早上为甚么哭呀?”
这下可把阿达问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我,这,她——”
“阿铃——”幸好阿萝及时赶了来:“我说了不关阿达的事啊是我自己不小有虫子飞进眼睛里了,才会那么红的。”
阿铃横了她一眼,一手插腰一手就往她脑门上戳去:“你骗谁呢,这甚么天呀哪来的虫子飞。你就护着他吧,将来他欺负得你狠了,你别来跟我哭。我告诉你,他现在就这么支使你做这做那,又那么不把你当一回事,将来你真要进了他的帐子,做了他的女人,还能指望他心疼你呀——”
趁着阿铃训人的工夫,阿达悄悄地溜了。可怜阿萝想开口却抢不过阿铃,试了几次之后,认份地低下头,任由她教训去。
苏合从还没出公帐就听到阿铃又尖又快的教训声,待出了毡门,看着阿萝像个小可怜似的站在那里由着她教训,一时间竟看住了。
白小凡和小穆落在最后出来,小穆是不大留意的,可是白小凡却看到苏合微蹙的眉头,她走到苏合身后,笑道:“上城那么些女孩子,就秀秀和阿萝受得住阿铃,秀秀是拿住阿铃。阿萝呢,脾气好性子软,挨两句骂吃点小亏也不会往心里去”
苏合横眼一瞥白小凡,哼了声,甩手而去。看着苏合渐远的身影,白小凡将眸光移回那个怯怯的小女孩身上。唉——阿萝啊,看来你选的路真的不怎么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