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上,李得泉就已经起身,却也不急着进镇上,他先是把家里的水缸担满了,又要下田拔那些长出来的稗草,许秦氏叫住了他,“得泉,怎的今天还去下田,待会子就去镇上了,那么点田还怕侍弄不好吗?。”
李得泉憨憨的搓搓手,“我寻思着这个时候过去,可能老板都还没有起来,就想着先做点事情,反正呆着也有些发慌,要是真的揽下活计,这田里的事情又顾不上。”
许秦氏噗嗤一笑,“实在顾不上还有我呢?”
李得泉脸色有些微红,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怎么,怎么能让您下田呢,这说的我们家……也不好。”
许秦氏一听他的话音心里就有底,多半就是那等人搬弄是非的,估计他这是受了人家说的两句刺耳的话,当回事了。一时间的许秦氏有些无奈,想着当初谷雨的利嘴,这当爹的就是老实,还不如闺女想得开,随即许秦氏又想通了,这李得泉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大男人在外面被人这么说自然面子挂不住,于是她了然的一笑,“那就随便你了,只是不要忘记了正事。”
一听说是去谈生意,还是许秦氏介绍的生意,就是上回介绍的那间子酒楼,谷雨一下就来了劲儿,心想反正在家里无事闲着也闷,还是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来钱的法子,反正呆在家里,就算老天爷掉银子下来自己也捡不到。
念及于此,她朗声跟着李得泉道:“爹,也带谷雨去呗。”
李得泉一边看了谷雨一眼,这小闺女很快的就要十岁了,大概是因为病过,所以看起来身子骨还是有些弱,长得细细的,也真是难为她了,跟着自己的到这地方受苦,只是虽然瘦,谷雨脸色却是好,红是红白是白的,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在这桃庄上她才真正的话多起来,主意也多,李得泉这才有些放心,却还是有些愧疚,想当初大人们决定回来,这两闺女也不问,一句抱怨都没有,他有些心酸,“谷雨,你这么瘦,该多吃点才行,等爹赚了钱就给你买好东西吃。”
谷雨赶紧的摇头,前世她也整日的呆在病房之中,人倒是还是开朗,只是身材有些虚胖,现在她不知道有多满意自己这苗条的小身段,才不要吃成一个胖回去,“爹,什么胖不胖的,有的人喝水就能长胖的,我啊,吃肉也不胖”
小满正一脚跨出门槛,听见谷雨这么说,“行了,就你吃不胖不过也果真的是这样,大伯母也没见吃什么,还不是……”话没有说完小满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住了嘴。
谷雨嘟囔了一句,“哼,她就是吃胖的,天天偷家里的鸡蛋。”
李得泉看着谷雨白女敕女敕的样子,“谷雨你还是别去了,这太阳大呢,晒晕了就不好了。”
谷雨撅着嘴巴不说话,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眼睛骨碌碌转了两转,“我要是不去你知道酒楼在什么地方吗,再说我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出去还少做一个人的饭呢。”
许秦氏一听谷雨这么说就好笑,“哎呦,你这小小的丫头,还算计着少做一个人的饭,难怪你们家你管家,只是你这小肚皮能装多少?”
说完就伸手过来挠痒痒,谷雨身上有痒痒肉,忙躲开到一边。
李得泉拗不过谷雨,也不去下田了,生怕到时候太阳大了晒到谷雨,还不如这个时候去凉快,地里的活计少不得的再抽空做做。
太阳初升,虽然明亮却也没有感受到什么温度。父女两走在土路上。
天色尚早,都是挑着东西上镇上买的赶集的庄户人居多,那些要赶集买东西的人,一般都是先趁着天色早先下地干一通活,免得一耽搁就是一天,要不就是那些妇人们要给家里的人做好吃的东西,再洗好衣裳喂好猪,收拾利落了才会来,于是那些铺子也有一半的没有开。
谷雨熟门熟路的带着李得泉去许世和的酒楼,才发现除了屋门口挂着的幌子之外,已经招上了不少尘土,看起来有些灰突突的,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叹息,“人家就算要上酒楼也不知道怎么说啊,难不成说去那脏脏幌子的酒楼吗?。”
李得泉似乎没有听到谷雨的话,铺子还没有开,只是看那门,已经卸下来一小块门板,倒是也能容得人进出,只是李得泉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又有些后悔自己来的太早,站在门口就迟疑起来。
谷雨打量着那铺子的门板看来原来是也没有刷上什么颜色,单单的上了一层清桐油,这还不算,还有一个门槛,琢磨着这进进出出的多有不便,万一什么客人喝醉了出门被绊倒了岂不是还影响生意,这还没有进门,谷雨就有诸多挑剔。
见李得泉站着不动,谷雨笑着道:“爹,天色也不早了,都是做生意的人,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你要是觉得不过意,我来叫门,我是小孩子不碍事的。”
说完谷雨就一边拍门一边朗声叫道,“舅舅,舅舅在吗?。”
没叫两声他们就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咦,门开着呢,进来吧。”
谷雨拉着李得泉的大手进门,见刚才说话的人,在不甚分明的光线之中可以看到衣裳上沾着血迹,又是一皱眉,看那装扮大概是请的伙计,于是道:“这位哥哥,我们是桃庄的,来找老板。”
那伙计看着邋遢倒是还精明,“哦,可是桃庄李家的?”
李得泉赶紧的点头,“麻烦小哥带我们去见老板。”
那伙计却摇摇头,“那就好,不用客气,老板在楼上等你们呢,这小姑娘上回就来过的,我还要去杀那盆子鱼呢,中午的时候宁家的小少爷要来吃的,你们自己去吧。”说完就又去忙了。
木楼梯走起来一声声的闷响,扶手处也有些油腻的感觉,谷雨心说这酒楼也实在是太不注意了吧,想着刚才那伙计身上腥臭的鱼血,谷雨就有些恶心。
上得楼上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首先光线就亮堂了不少,只是二楼中间就有两张大圆桌,一个人此时正站着窗前,凝神在想什么。
谷雨笑呵呵的叫了一声,“舅舅,我跟我爹来了,是姥姥说你这里生意红火,要做一些桌椅呢。”
许世和忙叫他们坐下,看得出来是经过准备的,桌子上已经放着小点心,还有一壶热茶,谷雨抢先把茶倒好,端给许世和,再递给李得泉,接着自己才好好的坐下。
许世和不由得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那一声舅舅,他不知盼了多少年,想着现在许氏临盆的日子也不会太久,有些安慰,原来他还一直想着要是姐姐能够给李家添个儿子,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愁苦,此时看见谷雨如此懂事,茶也斟得恰到好处,安安静静的也有规矩,完全不似别的亲戚家的孩子一般,一来铺子就是想着放开肚子吃,吃完再把点心塞得满满的方才肯走,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说到时候是个外甥女也无所谓,“这——”
“舅舅,我叫谷雨——,我哥哥叫惊蛰姐姐叫小满,还有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弟弟叫夏至,等二伯母生下来的,就叫小寒或者大寒。”
许世和终于忍不住了,“谷雨你这么小倒是什么都懂,看着安静却是不怵呢,要不你去楼下玩会,我跟你爹谈事情呢,你坐着不闷吗?。”
谷雨见许世和的样子,精明干练又和善,只是有些胖而已,不过不显得奸诈反而多了一些亲和,就道:“你们说你们的,就当我不在这一般。”
虽然话如此,只是一听他们说起话来,谷雨还是有些犯困,无非就是先闲扯一通,接着便说道酒楼,说道这个又说这酒楼一开始的艰难,这还没说道现在要做什么呢,谷雨听得有些兴致泛泛,不由得在滑下凳子,在楼上轻轻走了起来。
这二楼看着这规模倒是挺大,只是除了中间的两张大桌子,什么都没用,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她目测了一下这空间,算计着能够摆上多少桌椅一类,又想可以弄个包间什么的,反正镇上不是有那等尊贵的客人,不喜被人叨扰的。这么一算,就算出了大致上需要的东西,想着这些活计倒是够爹坐上一阵的了,不由得有些欢喜,也就没想那么多。
本来她想跟许世和说说这酒楼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又想着自己一个小屁孩子,也没见过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自己历史书上能够知道的年代,说不准这里的人就喜欢这样呢,经营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插嘴,免得弄巧成拙。
既然已经心里有了底,她便不再看大人们说什么,看着桌面上的点心,咽下咽唾沫,又怕被许世和看出来,悄悄的走下楼去。
下面已经开了门,这样一来就敞亮了不少,已经有两桌坐上了客人,说话有些粗声粗气,还把脚搭在凳子上,谷雨又是一叹,心说这哪里是酒楼,也就是大排档的样子,只是这镇上,有这么样的规模,也实在难得了,平日里自己一家在外面吃一碗米粉或者一块米糕都要琢磨,哪里敢进这种地方。
一想到过日子的艰难,谷雨又有些不甘心,跨出门口想要透透气,哪知道这才小心翼翼的跨出门槛,肩上就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有些刺痛还带着风声,脸颊也有些热,谷雨吓得:“哎呀——”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