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天热过一天,隔壁院子里那些桃子摘回来之后蒸煮去核,终日萦绕着一阵的香甜气息,招惹了不知道多少的蚊子,虽然傍晚停工之后已经有艾叶在那熏着,到底还是有一阵阵的蚊子在屋子里四下飞着。
夏至跟小寒几个,本来就不是好好睡觉的,每日的瞪开了薄被,或者滚到了墙边,每日更是少不了的一片红包,让大家伙看着很是心疼。为此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都不见效的,最终大林又在那大木床四周新加了一层木板,把蚊帐放到外面那层,他们在里面怎么打滚都是不会碰到的了,这才消停了点。夏至却有些撅嘴不乐,“这样我们像是被放在蒸笼里一样,哼”
难怪的那日李得河直接的回到那边,倒是那边比家里这边更是忙碌,一阵儿的要外面建大棚子,里面还有居住的屋子,李得泉跟大林两个忙完了那一阵,已经开始在那做东西了,每日的对付着木头。说是时间不等人。
也真是,眨眼之间就要到了六月,之后一通的收割稻子,插秧,等稻谷入了库才得歇息下来,一入秋,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就多了,他们是不想耽搁了今年的时机。
谷雨心里惦记着的桃酱的事情,也不得不一拖再拖,没来由的也不好给他们找不自在,再说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得了的。这做生意,人家要模仿跟风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要不是,再冒用桃庄这边的名头陷人于不义。赵氏那边跟八方楼修好,今年的桃酱,怕是这么的也可以慢慢的过去了。
庄子里近日很多人找上门来,偏偏大人们都在外面,王氏跟许氏本来就不太插手这些事情,倒是还不如谷雨说得上话,而那些人家俱都是叫谷雨帮忙着收那些桃子的。
谷雨有些个头疼,原来倒是想着要答应,但是今年这桃酱的事情,本来就已经怕卖不出去,要是把庄子里那些各户分得的又收起来加工,只怕……
有时候拒绝别人比求别人甚至更难,尤其是这些苦巴巴的乡亲们。谷雨也不知道要怎么推月兑才行,她不忍心。
自己家的日子过得稍稍的好一些,但是庄子里大部分的人,还是过得紧紧巴巴的,要不然,家里的小孩子一年到头的就守着这么一点零嘴儿,大人们还想着换成银子。但凡的还有一点法子,谁也不会这么找上门来,谷雨想着当初自己家里就要无米下锅时候的境况,咬咬牙,谷雨也算过了银子,终于的还是收了回来。
六月初四,下了一场透雨。连日忙碌着的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正巧的都归家看看,李得泉想着夏至他们娘几个,也跟着一块儿回来。终于的用过晚饭之后,谷雨才把这几日去城里的事情吐了出来。虽然她已经弱化了当初遇到的窘境,不过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胆战心惊的了。
“这么说,就是没有人冒用怎么的东西?”李得江松了一口气的。
片刻之后,陈永玉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还是要早些想到法子才行,这样一来倒是有些个不好了,我们总不能等着有人冒用了再去救火一般的救。”
“江生他们被人家扣着了还不知道?这两个……幸好的是这么空担忧一场,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当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庄户人家要出去做买卖还真难。”
谷雨见他们如此,想必是也没有想到太多的好法子,也想着宽宽他们的心,“别急呢,这事情咱们从长计议,总不会的一时就出来,再说回来的时候我们也处理好了,今年所有的桃酱我们都不会送去酒楼或者别的地方了,单单的放在姑姑那边的铺子里,这样就可以保证的了了,即便是一时半会的出了点事情,也是容易应付的。反正已经有那些用着习惯了的人,也不要担心销量,再说文婶子不是说过,这样封存起来的,只会一年年的滋味绵长的,今年想不到的事情明年再说嘛。”
也只好如此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要是家里有一点权势或者是结识什么人,这大概也就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他们却要不知道绕多少弯弯,担多少原来不太会出现的烦恼。
六月六,又是出嫁的女儿归家的时候了。
巧娥自从上回呛过玉娥之后,听见村子里的人玉娥过的实在不好,到底的是姐妹连着心,又偷偷的去看过,心里什么怒气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又走动了起来。劝着她回来认个错,以后也好跟家里继续走动起来,总不能的就这么扛着不见了,日子过得那么难,再没有个娘家的人说话,那边已经越发的不把她当回事,就是不想着自己,也要为孩子考虑一二了。
月娥那边少了柳坝子每年香会的营生,日子也只是稍稍受到一点影响,因此看着似乎也是平日里的爽利劲,早早的就已经到了这屋子里,打探着李何氏他们的口风。
巧娥归家之后,急急忙忙的抱着李何氏的东西去河边洗,一边的却是张望着道上有没有玉娥的影子,到时候跟着她一块儿回去。
终于的,玉娥迟迟疑疑的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平日里的那些鲜亮了,反倒是变得跟庄子里的妇人差不多的打扮,草绿底的半旧的衣衫,一条灰突突的粗布裙子,看着整个人都是没有什么生气,要不是巧娥眼尖,没准的还是没有看出来的。
“二姐”巧娥过去拉着玉娥就要回来。
正在洗东西的那些老姑娘少姑娘们,抬头望过来,嘴巴里也是停不下来的,毕竟比起陈氏来,玉娥在他们的嘴巴里要可恶得多,小满可是她亲侄女。说话难免的有些带刺,玉娥此时人似乎憔悴了不少,往日里的那份心高气傲的样子已经没有了,额头上还有一个包,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倒是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听着这些人说话,拔腿就要往回走。
巧娥哪里肯的,“二姐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这些再难也只能受着,你想想咱爹娘吧。”终于别别扭扭的拉扯着回到了家里。
屋子里传来了老李头暴怒的声音,“滚,滚出去”
玉娥跪在屋子里,李何氏一个劲的只知道哭,想着要劝老头子几句,对着那眼光又不敢说话了,自从上回的事情之后,不光是玉娥跟陈氏的事情,李何氏也不太敢说话,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但是又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为家里操劳了一辈子,反而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地步,人也就变得恍惚起来。巧娥跟月娥去劝解,也是被老李头骂回去了。
一时间的就僵住在那,不管玉娥如何的哭诉,老李头就是不松口,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着,片刻又平静了下来,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沏茶喝起来。
这样倒是让人有些害怕,原来以为的只要发上一通火,就算是过去了,父女哪有隔夜仇的,哪知道却是这般样子。
巧娥只好过来找许氏几个求助了。
王氏许氏本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是这件事实在是让她们伤透了心,故而的说什么也是不肯过去。三个女儿都在那边呢。
“巧娥,这件事情还是让爹消消气,以后再说吧,啊?你就是不想着……也要等小满嫁了人才提嘛,要不然的事情横在这里,也不是做嫂子的不帮你,你说这叫什么事情?”王氏第一个就不乐意了。
许氏也是这么说,“这也要有一个时期不是,爹那边好不容易心平气和了,你这一回又惹了出来,上次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到底也说不动,既然你都说不动了,我们一点法子都没有。”
巧娥长长嘴,竟然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反驳的,这也是怪自己太过心急了一些,没成想这事情大家都还记着,要等淡一些才行。而今她还是赶紧过去,要不然小满听见了又是添堵的。
谷雨在屋子里已经听到了这些话就是不出来,这事情老李头既然已经说了不认这个女儿,并不是会像小姑姑那般劝劝就能好了的,这人的心一伤,再补回去可是不容易。
况且这事情本来就是牵扯到小满的亲事在这,要不是这边的人过去劝着老李头,他必定是不会松口的,要不然不是明摆着的偏袒女儿什么的,一辈子活得坦坦荡荡的老李头哪里过得去自己一关?但是要爹娘这些日子就过去劝,且不说家里已经忙得脚不点地,就是不忙也是咽不下那口气的,那么今日的结果也不难预料了。
玉娥哭哑了嗓子也没有得到老李头的原谅,张氏在旁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有心想着劝两句,出口却变成了这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现在倒是回来了有什么用处,娘的箱底子还不是叫你搬空了,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指望着这点,你还是好之为之吧。”
张氏的大瓦房就建在院子一头,算是跟着原来的屋子一块儿,加上自个儿做了婆婆之后越发的知道这难处,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的刁蛮,好在也有个好媳妇,眼下立夏也准备说亲,立秋就要出门,这些事情忙活着,她倒是知道好歹了起来,反正的那边也不去惹,平日里虽然走动不多,也像是立春媳妇说的,这总是念着情分,倒是不要自己伤了就不会不管。
因此,那边不管的事情,她也不会出头。
玉娥是哭着走的。很多庄子里的妇人都是看见的,还指着教导自己家的孩子,“看看,这就是谷雨家那个二姑,愣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以后出门子了可要好好过日子,免得到时候折腾得厉害了变成这样的下场。”
玉娥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停,陈氏又跟大嘴彻底的闹翻了脸,陈田是个糊涂性子,竟然觉得太过烦了躲了出去。
大嘴是得了理的哪里饶人,于是趁着陈田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叫了自己那边的兄弟过来,生生的把陈氏撵出门。这样陈氏再也无法,真正算得上是走投无路了,竟也不管不顾的在空地上自己硬气着搭起来一个棚子,变成了寡居一般。
到了这步田地,她才念起李家的好处来了,当时年轻不懂事,那么多的事情倒是也不跟她计较太多,谁让她自己一步步的就知道算计着这些人,直到都成了仇怨解不开了,要不然何至于沦落成这个样子,只不过的,醒悟得有些个太迟了些。
庄子里的人对她都是避之不急的,眼见着的她就要活不下去,再加上那些不正经的人一日日的在屋前徘徊,陈氏也没有个着落,吃饭都成了问题,真想一头碰死了了事。
好在李得河那边人虽然都不回来,也没有说要休的事情,托江氏回来说,那些稻子很快可以收割了,到时候陈氏只管去收,以后就算是她的了,李得河就呆在外面使自己的工钱。
陈氏一听就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江氏在一旁看着心酸也是无奈,拿出李得河给的一两银子,很是感慨的递过去,“你倒是哭什么,这想当初……算了,我也不说那么多,现在还是要靠你,日子总是慢慢过好的,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你去置办一点东西回来,就这么慢慢过吧。也要想开些才是。”
陈氏接过银子就要跪下,江氏到底把她托了起来,又细细的谋划了一阵,“这田地上的苦,你也是知道的,只怕要靠你自己了,还有这些银子去买上一点日常用的东西的回来,门口这块小空地,种上一点菜,要是还有剩余的,就去弄些小鸡娃回来,日子总归还能过的下去。”
又是几日,庄子里便能看见一位妇人,穿的有些破破烂烂的,早庄子里人一步去收割了,这要是再不割,她就快要每米下锅了,况且之后还要插秧什么的,总是要先人一步才是。妇道人家力气小的很,她也不管那么多,每日的收割一小片,背到棚子一旁晾着,等快要干了,再去江氏那边的晒场慢慢的摔在石头上月兑粒,没有人帮着她,几日下来就晒得黑红黑红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个。倒是有些人指指点点,说那个李家的四媳妇,那边那么多的月兑粒机,还是没有脸去用,都是自己作的。
陈氏倒是也不理会这些人了,现在她每天都是忙着的,总得活下去,门前也收拾出了一点菜地,去央着好心的大娘要了一点菜秧子,菜种了起来。
那些又来说不正经话的人,生生的也被她拿着棒子赶走了,逼急起来,一个妇道人家就变得彪悍了。如此,一个人倒是过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