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尺大汉,头顶一头乱糟糟的束发,看上去四十多岁,这大壮汉就一步进跨了屋,黝黑的脸庞,身穿松花色交领道袍,手拿一顶大帽,那乱糟糟的发髻毛毛糙糙的,一看就是不停的用手挠抓弄乱的,粗粗的眉毛、方方正正的下巴上还冒出几根胡茬,硬硬的支楞着。
怎么看都是一个莽汉的样子,却穿着文人儒生的衣服,让人看了十分的别扭,而且那身结实的肌肉崩得那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感觉他动作稍大点儿,那衣服就要崩开了线。
“神医。”看到那汉子进屋,沈万三立刻快步走上门恭身施礼,腰快弯成九十度了,沈家的老祖也走上前行礼。
“什么神医,鬼医!”
这就是鬼医?
怎么看怎么像个种庄稼、干粗活的汉子?屋里沈庆银夫妻俩儿互相看了一眼,地上的胡氏,现在也不昏迷了,也在吃惊的看着那汉子。
鬼医孟广沫理都不理沈万三娘俩儿,只顾着看那乱七八糟的屋子,越看心里越奇怪,彻底的愣住了,这乱七八糟的房间会是娶新媳妇的洞房?
孟广沫四下打量着,“云儿小丫头?云儿小丫头?”明显有些急了。
“七叔公,我在这里呢。”柜子上的孟云冲着那大汉摆摆手,然后嘟着嘴,眼睛立刻就红红的,“七叔公你怎么才来呀。”
孟广沫明显松了口气,咧着嘴,仰着脸看着柜子顶上的孟云,“云儿小丫头你怎么上了柜子了,真调皮,大喜的日子也不老实,咦?你换上叔公给你准备的衣服啦,真好看。”看着孟云红红的眼睛。
他还以为孟云想他了,心里特别的激动,这个云儿小丫头没白养呀,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挨打这种事情。
说完一指地上的胡氏,“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沈家那个小子死了,他们就来找你的事儿了?”
一句话说得床上躺得那位沈墨哲一脑门子的汗,真是什么人养什么人,这祖孙俩儿听起来都那么的……,真性情。
沈万三只觉得有些丢人,其他的倒没什么感觉,老祖可不乐意了,先不管什么鬼医不鬼医的,怎么能这么说她的乖曾孙,这不是咒她的乖曾孙吗?!
老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那柜子上的孟云清脆的吐出两个字,“没有。还有,那个衣服弄脏了。”声音娇滴滴的,十分的可爱,半点儿也没有之前的那种冷清、高人一头的感觉。
“没有?”孟广沫不明白,这满地又是凳子、又是门板,还有人的,这不就是沈家不满自家的云儿小丫头来找事儿吗?
孟云用力的点点头,一指床上,“你自己看去就明白了,看来我真有冲喜的本事。”吸了吸鼻子,有些得意扬扬的说着。
这下孟广沫才明白怎么孟云说的是什么,走到床边,皱着两根又浓又粗的扫帚眉,一伸手探上了沈墨哲的脉,“中气平和,血有点虚,嗯,云儿小丫头用火针了,不过好像没用好呀,有点过。”不停的搓着下巴,“不应该呀,云儿小丫头你不应该出这种错呀。”
红中抱着孟云跳到地上,孟云也走到床边,伸手也号了号脉,“嗯嗯,我之前被人打了,感觉胳膊使不上劲儿,然后刚把那根金针扎下去,就有人踹门,吓了我一跳,手虽然没抖,不过,过火的时间有点长,明白?”
“你没跟他们说清楚,不准进门吗?。”孟广沫奇怪的问了一句,然后看着孟云一脸的委屈和愤怒,才猛然间醒悟到最重要的一句话,“打了?你被人打了?”孟广沫的眼眉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嗷”的一嗓子,大吼一声,“谁干的?”
“她们!”孟云看着孟广沫,手往屋子里随意的划拉,带着哭腔十分委屈的扑进孟广沫的怀里,大声的说着,“这个屋子里的女人几乎都动手了,”一指沈家老祖,“她用那个拐杖打我肩膀,还踹我,还有个三角眼的小姑娘,还用力的掐我胳膊。”说完委屈的用力吸着鼻子,眼睛红红的不停的哗哗掉眼泪。
孟广沫黝黑的脸都气得发黑,“快,让叔公看看。”
孟云挽起袖子,露出雪白胳膊上的一看上面一块一块的红肿,立刻满脸的痛惜,红红的眼睛四周环绕一圈,见没有什么遮蔽物,只得厉声道,“红中,带小姐上床,看看身上受没受伤。”
两人都忘了床上假装昏迷的沈墨哲,而孟云则是根本就不介意。
红中弯腰抱起孟云的小身板,跳上了床,伸手放下床帐。
孟广沫则回过身背对着床,鼻子呼呼的喘着粗气,鼻孔越撑越大,眼睛怒瞪着沈家老祖简直跟头喷火的巨龙似的,恶狠狠的盯着这屋子里的人。
这要是个普通的孟家庶女,打了也就打了,虽然是新媳妇,虽然是新婚第一天,可沈家在这儿放着,他沈万三在这儿站着,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他们孟家的族长来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儿。
可是现在对面站的是大名鼎鼎的鬼医,说翻脸就翻脸,谁的面子都不管的鬼医,挨打的究竟是他的徒弟还是族孙女虽然不知道,可看那架势就知道这次沈家惹上大麻烦了。
沈万三往前站了一步,肥大的身躯挡住了沈家老祖和他的儿子沈庆银,虽然他和孟广沫中间隔了一张大大的桌子,可还是有些心虚,心里“嘭嘭”的打着鼓。
而他身后的沈家众人,则真的被孟广沫的气势吓到了,一个个面如土色,毕竟鬼医可不是一般的人,就算传说的再夸张,现在看了这气势也不得不信了。
如果孟云真的被带走,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刚刚穿过来的雍正皇帝——胤禛大爷了,于是躺在床上的沈墨哲微微睁开眼睛,悄悄的打量着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的孟云。
红中很小心的解开孟云的衣服,小小的身子,单薄的后背,瘦瘦的、白白的,没看到什么伤。
就见红中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个扁平的小瓷盒,涂在了孟云的身上,刚涂上,立刻就看到那白白的皮肤上起了好多乌黑的印子,什么形状的都有。
“鬼爷,小姐背上、胳膊上全都是伤,看形状有棒子打的,有脚踢的。”
“你们!”孟广沫一声大吼,蒲扇大小的手重重的拍在了两方人家中间的桌子上,紫檀木的桌子立刻被孟广沫拍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