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脂粉香气的温暖室内不时传出阵阵娇言俏语,让人能够轻易地忘却寒冷,只痴迷在这浮华而虚空的环境中。
大周皇朝的民风并不算开放,但在皇家书院,因为男女混读,所谓的世俗之礼反而被摒弃于脚下,让大家只看到了贵族后辈之间的融洽友好,以及种种政治联姻的可能,反倒忽略了凌驾于利益之上的道德规则。
法不压众,罚不责贵。在皇室的默许之下,这皇家书院的游园会少了几许僵硬的寒暄,多了几分属于少男少女们的情愫流淌,这在柳芙看来,并不是坏事儿。至少在这里,能发现许多平日里无法察觉到的人性根本。
比如姬无殇身边,围绕着许多的莺莺燕燕,她们的眼里掩藏不住对他的欣赏和喜欢,可姬无殇却一直保持着谦和有礼的微笑,既不显得与这些女子过分亲密,又不会让她们觉得他有距离感,态度冷淡。
这些女子里,公孙环和敏慧郡主恰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公孙环气质隽秀,素有才名,她像一只乖巧的小鸟般随时跟在姬无殇的身边,让人一见便知她对裕王殿下已然心有所属。
而对比温婉可人的公孙环,敏慧郡主则有种强烈的霸道之美。一身大红的骑马装,孤高骄横的表情,虽然眼神只是偶尔停留在姬无殇的身上,但那种深刻的目光中显露出来的热情,却是任谁也不会忽略的。
有时候柳芙都觉得好奇,为什么身边有那么优秀的女子喜欢姬无殇,他却能无动于衷,只一心想要江山王位,而几乎毫不染指这些风月之事。而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娶妻,且娶一豪门之妻,不但不会拖他的后腿,反而能给他带来不少的助力。
男人都是骄傲的,做了皇帝,除开坐拥江山,那便是能将天下的美人都收入后宫,权利与美色,本来就是男人本性。但本该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何到了姬无殇的身上就变得晦涩艰难了呢?
或许是察觉到了柳芙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姬无殇转头望去,想起先前的一幕,于是和周围寒暄的人暂时别过,渡步而来,将别过眼正要走向人群的柳芙给拦了下来。
“你怎么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你应该知道惹恼了柳娴并不是一件好事。胡氏足够聪明,所以未曾把你的真实身份道破,但柳娴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时候,她不一定会和她母亲一样考虑周全。”姬无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提前一个眼神让跟在柳芙身边的真儿挪开在五步之外。
没有料到姬无殇会特意过来嘱咐自己先前和柳娴之间的事,柳芙看了一眼身边并没有其他人,真儿又知礼地站在五步以外,这才咬了咬唇:“她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母亲。若是她想要挑起战争,那便来好了。柳冠杰当年负了母亲,应该觉得耻辱的人是他和胡氏,而非我和母亲。至于您”
抬眼直直地看着姬无殇,柳芙闷哼了一声:“裕王殿下,若是您担心那个秘密将来无法掌握住我,我可以告诉你,我与您合作,为的,并不仅仅是让您守口如瓶。”
“那是为了什么?”姬无殇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女子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年龄增长的关系,而是随着这些年两人的相交,却始终有一层迷雾罩在她的身上,拨开,却还是只见一片云雾。
回眸朝姬无殇一望,柳芙并未告诉他答案,只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笑容,更是愈发让姬无殇迷惑而不解起来
好以整暇,柳芙同样也不愿再多想关于姬无殇的一切,见相熟的玉琅郡主也在那边,便迎了上去。
“芙姐姐你没事吧?。”玉琅郡主不过年十三,正是水葱似的春华,粉颊透水,灵动逼人,看到柳芙脸上顿时浮起无比亲切的笑意,伸手就挽住了她:“母后吩咐我这些日子不许出宫,所以没能抽时间去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玉兔儿,听说你要嫁人了?”柳芙见周围的人都看向了自己,知道大家均好奇她在施粥那天遇袭的事儿,并不想多提,只转移了话题。
脸一红,玉琅郡主竟露出了难得害羞的神奇:“还没有定婚期呢,只是皇姨父指了婚而已。”
“状元郎应该年纪不小了吧,没有十八也有十七了,兴许,过一年郡主就得嫁了呢”柳芙知道玉琅郡主被许配给了今年殿试上一举夺魁的状元郎,心底也由衷替她高兴:“听说刘状元封了翰林院侍读,正好和我干爷爷成了同僚。玉兔儿,你可想让我干爷爷替你打听打听未来夫君的人品?”
玉琅眼中有些期待,但碍于女儿家的脸皮薄,并不敢真的开口央求什么。但其余人也纷纷看向了柳芙,明显都对这位新科状元极为感兴趣。
“郡主若是想知晓状元郎的为人如何,在下倒是能言语一二。”
说话间,竟是李墨渡步而来。
五年过去了,李墨愈发成熟内敛起来,言谈举止都充满了儒雅的风度,丝毫看不出曾经浪迹于市井的半点痕迹。虽是一身半旧的青色翰林院常服,但极为干净整洁,更衬得其气质清俊。
“李先生。”
“先生好”
“见过李先生”
学生们看到李墨,都态度恭敬地打着招呼,一两个女学生脸上还浮起了一丝红晕,似乎看到他有些害羞。
柳芙见李墨来了,心中想着正事儿,只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李先生,上次您找文爷爷借的书,他托我见了您转交一下。”
“芙姐姐,书的事儿等会儿再说。”玉琅郡主从人群中走向了李墨,笑容依旧却带了几分焦急:“李先生,您和刘子扬有过照面吗?。”
玉琅郡主素来受宠,在宫中又是堪比公主的要紧人物。虽是仍旧害羞,但见李墨主动开口,哪里还矜持的了,赶紧迎了上去。
微微含笑,李墨倒是直接了当:“子扬兄虽然是新科状元,但为人极和善,且是一位饱学之士,翰林院上下都十分喜欢他。当然,李某本人也很高兴能与其共事。”
李墨的话恰到好处,听得玉琅郡主一颗悬着的心就此放了下来,娇笑着道了声“谢”便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李先生,书在我婢女那儿,若不嫌弃,还请一起去拿。”柳芙朝李墨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单独说话。
李墨闻音知雅意,当即就点头跟了上去
因为是在书院,柳芙碍于礼数,只能顶着寒风与李墨行走在花园中,后面远远跟着真儿,以显得不那么怪异。
毕竟按礼,李墨是书院先生,就是柳芙的师长,若独处一室,被人撞见难免会有诟病,柳芙可不愿意给任何人抓住自己的把柄,特别是李墨这个秘密武器,乃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依仗了。
“小姐,茶行出事了。”
李墨见四下并无闲杂人等,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柳芙蹙了蹙眉,只两个字:“细说。”
“锦鸿记的人在插手。”李墨语气略显得有些急:“小姐应该知道,这几年来锦鸿记凭借海外的珠宝生意已经是赚的盆满钵满。但好像锦鸿记的东家丝毫没有满足,准备将手伸向茶业生意。”
“他们掌握了南海边几乎八成的大船资源,会想到做茶叶生意也不意外。”柳芙甩了甩头,叹了口气:“他们不满足于只从海外将珠宝运回大周皇朝买卖,想将茶叶运到海外高价售卖,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单方的空船,又能再赚上一笔,只要思维正常的人都会想要染指的。只是,为何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想起”
柳芙仿佛是在为李墨解答,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难道,锦鸿记的东家急需用钱?”
“小姐,您告诉过在下,说锦鸿记后面的人是这位”李墨不敢说出姬无殇的名字,只伸出一只手将大拇指扣住,在身前比了一个“四”。
点点头,柳芙看着李墨:“你别担心,我们有神农园在,京城的茶行都要卖一分面子的。而且太子那边每年雷打不动两万两银子供着,暂时不需要去考虑锦鸿记那边。”
“可是小姐,他们除了想要把茶叶卖到海外,也想做南茶北卖的生意。这就对神农园有了影响啊”李墨见柳芙并未上心,忙道:“他们若是走水路,不到七天就能将茶从福建运到京城。小姐,若是别家茶行,负担不起水路大船的费用。但锦鸿记本身就有行船来往于京城和南海边上,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值得一提的。到时候,咱们的白牡丹不再物以稀为贵,茶行生意肯定要受影响的”
看着李墨一脸的忧心忡忡,柳芙反而笑了:“李墨,最近你花了很多心思在茶行,翰林院的工作还顺利吧?。”
没想到柳芙会突然问及自己在翰林院的事儿,李墨一愣,随即才答道:“翰林院里高才如云,需要学习的还很多。不过,最近有一事,在下倒想争取争取。就是不知小姐是何打算。”
“何事?”柳芙缓移莲步,侧眼看着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