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秀才的目光落在肖文豪身上,似愧疚,似难堪,咬了咬嘴唇,半晌憋出一句:“他要读书考功名的。”
田蜜一听就翻起了白眼,“读书考功名就不用吃饭了吗?。”
云氏瞪了田蜜一眼,“小孩不懂不许胡说!”
肖文豪则拉拉田蜜的袖子,对他爹说道:“我可以白天去包子铺上工,晚上回家读书。爹,我保证不会拉下功课的。”
肖秀才还想说些什么,云氏一拍巴掌,欢喜道:“这样就太好了,有了文豪帮衬,蜜儿他爹就能轻松些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忙成啥样儿了,昨晚还跟我说可惜文豪不能去帮忙,要不然还能多挣几文钱给蜜儿买纸写大字。”
“蜜儿也在习字?”
这下换肖秀才吃惊了,他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田蜜,田蜜挺了挺小胸脯,得意地哼了哼,“我早就开始学认字了,我还会背三字经呢。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背了一大段,田蜜停下来,闭着眼睛听背书的肖秀才急忙问:“怎么不背了,你爹在哪给你找的启蒙书,写得真好哇。”
“前两天我去包子铺帮忙,我爹一边卖包子一边教我背的,说是小时候跟包子师傅学的,现在教给我了。要是肖叔叔有兴趣,蜜儿默下来送给你。”反正她爹知道她有了一世记忆的事,会帮她圆谎的。
肖秀才如今心思都在那《三字经》上,田蜜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肖文豪小朋友去包子铺当小伙计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田蜜还借口说伙计要收拾利落才讨客人喜欢,拉了肖文豪回田家给他擦药油,把云氏那瓶跌打油用了一大半,才堪堪擦完所有伤痕。
田蜜忍不住又骂,这什么人呐,下手这样重,当儿子是木头做的吗?
云氏从柜里翻出一件田胖子的旧衣,颜色还半新,是件石青色的棉布袍,大概是因为又胖了穿不下才放着的。田蜜逼肖文豪换上,衣摆拖在地上一大截,袖子也长得能唱戏甩水袖。
云氏手指在肖文豪身上比划一下,又让肖文豪月兑下来,“晚上我改改,明天直接叫你田大叔带到铺子去。”
肖文豪有些不好意思,这件旧衣也值不少钱了,老板会不会扣工钱当衣服钱呀。正想说不要呢,田蜜又开口了,说既然当了伙计,那就要听老板的话。这衣服就是工作服,上工的时候必须要穿,以后到她家上工的伙计都要穿工作服。
工作服?名字挺奇怪,不过其中意思肖文豪想明白了,这衣服不要也得要了。没听田蜜说嘛,所有伙计都要穿的,不然别去上工了。
擦好了药,量好了衣服尺寸,田蜜又跑去厨房拿块帕子包了五个鸡蛋让肖文豪带回家去,“这是给你娘吃的,我爹说上回我吃的百家米有你家一份呢,这是谢礼。”
既然是谢礼,那就不好推辞了,肖文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拿着鸡蛋回家了。胡同里没几家养鸡的,要吃鸡蛋都得去菜市买。鸡蛋贵着呢,自从娘病了之后家里再也没有余钱买鸡蛋,今晚就给娘蒸碗又香又滑的鸡蛋糕……
田蜜给肖文豪送鸡蛋的时候,云氏就站在门边上看着,没有吭声,她也吃不准田蜜说谢礼的话是真是假。田胖子没跟她商量就做的事情多着呢,这又不是头一回。
唉,那孩子也怪可怜的,爱送就送吧,反正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鸡蛋。有了忠心耿耿的伙计,生意好了挣钱多了,想吃多少鸡蛋没有?
田蜜今天做了件好事,心情很愉快,哼着歌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拔草玩,也没注意到云氏是什么表情,只催她快去改衣服。
这会儿田蜜才想起来,铺子里请了两个伙计,要两件工作服呢,也不知道爹爹还有没有石青色的旧衣。不过看她娘答应得很快,想来问题是不大的。
至于另外一个伙计长什么样有多高,娘亲改的衣服会不会合穿,田蜜全都没有考虑在内。看来她虽然有了一世记忆,但架不住现在这身体才五岁,脑细胞还没发育完全,会忘事儿、会贪吃好睡、会发小孩脾气等等囧事都有可能发生。
大概田胖子请的另一名伙计挺能干,今晚他回得很早,赶上了晚饭,一家三口围着八仙桌大快朵颐,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田蜜把肖秀才打儿子、自己英雄救美与娘亲巧舌如簧战秀才的故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田胖子冲母女两个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没有提及《三字经》的出处问题。云氏见他没说谢礼的事,就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田蜜趁机把下午躲在房里默写出来的《三字经》交到田胖子手上,“爹爹,这是女儿默的,您看看可有错漏。”为了防止以后肖秀才找田胖子问起这书的事儿,田蜜认为有必要让自家爹爹先有个准备才是,别到时他这教人的都背不出,事情就大发了。
田胖子嗯了一声,接过田蜜裁成书本大小的几页纸翻看两眼,便放到手边,“默得不错,就是字差了点儿,象小鸡爪子似的。你再练练,另外默一份好看点的给秀才。”
田蜜哭丧着脸应了。不就是想留下背诵以免穿帮吗?干嘛拿我的的字说事,瞧瞧娘亲的眼神,明儿一准让我写一天大字了。看爹爹长得慈眉善目的,原来是个芝麻包子,外表白胖可爱,里面黝黑吓人!
不行!天天呆在家里写字绣花,那还不得疯了,我要争取一点福利!再说我还得帮助爹爹卖包子发大财呢!啊,味美香甜甜的芝麻包子在朝我招手啊……
田蜜放下筷子,非常严肃地对田胖子说道:“爹爹,叫我写字绣花都没问题,但我还是五岁的小娃,应该有玩耍的权利。我也不要多,上午习字或者绣花或者学其他知识都可以,午睡以后的时间要由我自己来支配。”
说着,田蜜朝田胖子眨眼睛、丢眼色,“爹爹放心,我不会出去爬树掏鸟打鸡撵狗,就是睡睡懒觉玩玩花草,偶尔到包子铺去帮帮忙什么的。”
爹爹啊,你不让我去铺子的话,我怎么把后世众多精美点心做出来发大财啊。有金手指不用,过期作废啦。
田胖子收到宝贝女儿的眼风,眼睛眯了眯,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了。听说蜜儿在那个叫地球的地方梦了一百年,想来肚子里真装了不少墨水,这本《三字经》就是例证。这么说让她多出去走走也好,人还小呢,女红那些东西不急,以后慢慢学就是了。
“耶!谢谢爹,我吃饱了!”田蜜蹦起来冲进田胖子的卧室,很快抱着一团东西冲回自己房间。
云氏见了大叫:“那工作服我还没有收尾呢,你拿去做什么。”
“我帮娘收尾,顺便绣个商标。”田蜜砰地把门关上,这在寂静的夜晚就是一声巨响。院中丹桂树上的鸦雀郁闷地冲天而起,考虑着是不是该搬家了,这家小孩太调皮,老是晚上出状况,搅得雀不得安宁。
云氏看看田胖子,问他商标是啥玩意儿。田胖子挠挠下巴,啧了声,“估计是孩子新想的花样子。”
花样子?
云氏站起来收碗,在田胖子看不到的角度撇撇嘴。就那丫头的绣技,连朵花儿都绣不好,还能想出花样子来?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吧。
云氏一心想看田蜜的花样子,清早起来就进了田蜜的闺房,见她象只小猫似的蜷缩在被窝里,便偷偷拿起搭在床头上的两件工作服细细察看。昨天她没收完的尾巴弄好了,针脚有些稀松,不仔细瞧也看不出异样来,可是那个商标……
云氏忍着笑,抱着工作服出了闺房去给田胖子看,“这就是你那宝贝女儿的新花样。”
田胖子凑近了一看,也乐了。这不是一只碟里装了两个包子,上面放着一双筷子吗?绣得还怪象那么回事的,包子上面还有一缕热气升腾,用的淡黄色和红色丝线配石青色衣服也挺好看。
得,反正蜜儿喜欢,就由她去吧,以后这两只包子就是咱们田氏包子铺的商标了。
田蜜这商标可不是那样简单,她把字母T和S的元素包含在里面了,就是田氏二字的拼音缩写。不过她也就是个自娱自乐,没打算和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