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山回来之后,田蜜第二日就去找叶承秀深谈,将那日偷听来的话全部一五一十告诉了叶承秀。叶家人是她最后的倚仗,她现在极度需要意见和忠告。
叶承秀听了田蜜一番话,脸色极其难看,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这是田蜜第一次看见他生气,从前见他都是一张笑脸,没想到也有这样铁青的一刻,浑身散发着煞气。
田蜜在决定跟叶承秀说实话时,还担心他忍不住要去杀了云氏和那奸.夫,替他的师傅她的爹报仇雪恨。田蜜没见过叶承秀打人,更没见过他杀人,不过她知道,他真的敢杀人!
这是一种直觉,而且田蜜认为自己的直觉一向都很灵。
奇怪的是,叶承秀标杆一直蹦起来,冲着墙壁捣了几拳,将墙壁打得摇摇欲坠之后回到田蜜身边,表情竟然恢复正常了?
田蜜眨眨眼睛,表示不理解。
叶承秀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下来,然后有些纠结地看着田蜜,不知该如何开口。
田蜜凄然一笑,“秀哥哥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能承受得住。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坏?”
叶承秀愧疚地咳嗽两声,斟酌一下词语,这才说道:“只要蜜儿妹妹说一句话,哥哥可以立刻去提那贱人的头来见你,以慰师傅在天之灵。但是,师傅曾经和哥哥说过,一切要以妹妹为重,只要能让妹妹安然无恙地长大成人,小小的委屈能忍则忍,不必放在心上。”
田蜜猜到了叶承秀的意思,眉心微皱,“秀哥哥的意思,是让我跟娘亲一起进西昌侯府?”
“对!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叶承秀捏了捏拳头,象在说服田蜜,也象在说服自己,“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孩子,是守不住家产的,朱大人也不可能一直帮我们,来个比他官大一点的,咱们就会被踩到泥里去,永无翻身之日。而跟随那贱人进入西昌侯府,看似危险万分、渡日艰难,实则多了一顶保护伞。”
叶承秀越说越兴奋,明亮的眸子闪闪发光,象有两团火焰在燃烧,“蜜儿妹妹,深宅大院是吃人不吐骨头,但只要小心行事,低调做人,未必不是个好去处。因为权贵人家更注重名誉,对于那对奸.夫.婬.妇来说,把你这个女儿养大,可以为他们挣来一份好名声,更多了一个挣得更多利益的筹码。但他们不会知道,只要你安全长大,秀哥哥准备好一切,就让妹妹一举翻身,月兑离他们的掌控!”
田蜜听得有点糊涂了,问道:“秀哥哥要我在那府里长到十五岁,然后你再去接我?”
叶承秀赞许地笑道:“不错。大燕国国律规定,女子满十六岁、男子满十八岁才可结婚生子,多数人家都是在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才开始找婆家,哥哥会在那之前,接你出府。”
提到结婚生子,田蜜适时表现出害羞状,红着脸不吭声了。叶承秀呵呵干笑,笑声中透着苦涩。
这次谈话之后,叶承秀去了雁来峰,回来就告诉田蜜,他老子叶知秋同意他们的计划,让田蜜跟着云氏改嫁,只是不准改姓,仍姓田。
田蜜也知道自己一个孤女,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安然生存下去的,她也不甘心在虎头镇窝一辈子,她还想将醉月楼开遍整个大燕呢。有了足够多的钱,应该腰杆就能直起来了吧。
唉,万恶的封建社会啊,没有强悍的靠山真是寸步难行。西昌侯,暂时借你的名头用一用吧。
定下计策,田蜜心里淡定了许多,借口要忙果园的事,天天早出晚归,终日泡在醉月楼。除了真的帮忙叶承秀打理生意,也抽时间跟他读点书,练练字。
云氏不再教导她,她再不自己找点东西来学,只怕将来不好办。
叶承秀说得对,“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根本就是用来糊弄老百姓的。达官贵人家里,哪个千金小姐不是出口成章、精通琴棋书画?越是才女,越是多有人家上门去求娶。
田蜜没想过多学东西是给自己加分,但是她懂得知识的重要性,懂得开卷有益,不愿意放任自己浪费大好的时光,浪费宝贵的生命。
看到叶承秀热心教导田蜜,叶承钧也拿了根笛子来凑热闹,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她当初自己说要学笛子,那么不达到他的要求就不算出师。
于是,田蜜每天下午要跟笛子纠结半个时辰,吹笛子的技巧越来越好。一个月后,她试着吹了一回《乱红》,伙计们都说如闻天籁,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田蜜听着挺高兴。
叶承秀挑眉问道:“这曲子不错,就是调子有点怪。从哪学的?”
田蜜下巴一扬,“我自己谱的!”说完,横笛在唇,又乱红了一回。
阿呆坐在她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各种羡慕。
叶承钧斜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突然抬起自己的竹笛,红唇微动,一声高亢地清音穿透了云霄,与田蜜的和在一起,分毫不差。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众人皆醉,良久才暴出热烈的掌声,连道妙极了。
阿呆红了眼睛,跑到叶承钧跟前,一把夺过他的竹笛,横在唇边憋足了劲吹,只得一个破音,十分尴尬又委屈地望着叶承钧。后者无奈地按额角,“好吧好吧,我教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阿呆兴奋地将叶承钧往角落里拖,他要马上学会这个好玩的笛子,他想跟蜜儿一起吹。
田蜜也只有在醉月楼时,才感觉到快乐,晚上一回到家里,她就变得小心翼翼,既要应付云氏,也要注意两个丫鬟。阿呆虽然很忠心,但有些东西他是看不出来的,还得田蜜自己多长点心眼,不要着了别人的道儿。
田蜜有理由相信,若是能在六月嫁进侯府之前,解决掉自己这个拖油瓶,云氏会很高兴的。小心无大错,恐怕在十五岁以前,她都得保持这份警惕。
随着五月节的到来,虎头镇进入一年之中最平静的时段。苹果树的种植完成了,果农们忙着种上一季稻子,鲜少出门。街上空荡荡的,难得见到一个外地客商过来谈生意。
醉月楼的生意淡下来,其余几家酒楼同样没什么人吃饭。几个乡下来的伙计回家种地去了,只有镇子上的几个天天来报到。大嫂们见活计太少,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也不好意思拿那份工钱,跟叶承秀报备一下,也都回家去了,说好月亮节前再回来上工。
醉月楼没什么生意,不过田蜜仍然天天要来。最近云氏和两个丫鬟都忙着备嫁妆,整日绣这绣那的,却还把田蜜蒙在鼓里,气得她够呛,又不好以女儿的身份去责问,只得眼不见心不烦,躲出去拉倒。
叶承秀却一直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派了眼线,日夜盯着云氏和她的两个丫鬟,发现整个五月期间,有辆马车在田家门口停了三次。将那个人指给田蜜看后,她认出来了,正是三月初一那天送她们上东山的姓白的车夫。
姓白的来了三次,只在虎头镇停留半日就走,也不拉客装货,倒象来观光游玩的,叶承秀和田蜜一致认为他是来送信的,是那西昌侯的人。
五月二十八日,姓白的又来了。这回他不是空手来的,车上装满了东西,也坐了两个小厮。
田蜜闻讯赶回家中,看到小院里摆了几只大箱子,漂亮的绸缎衣裳、名贵的翡翠黄金首饰贵气逼人,几个邻居大婶吱吱喳喳地徘徊在箱子旁,羡慕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云氏满面红光地接受大婶们的祝福,看见田蜜回来,她喜气洋洋地拉着田蜜的手说道:“蜜儿,娘亲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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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田蜜就要进驻西昌侯府,开始另一段传奇生涯了,她到底要怎么在夹缝中生存?虐,还是不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