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月亮已经爬上了屋顶。圆圆的大大的,仿佛触手可及。清凉如水的白月光洒向人间,今夜无人睡眠。
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条案和果品檀香,田蜜接过叶儿点燃的三柱香,领着两个丫鬟对月三拜,默默在心里许了愿望。
拜月是女儿家的特权,许多女子今晚都要向月老祈求一段好姻缘。田蜜自觉还小,前途又是如此暗淡,索性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心只求上苍保佑她能顺利长大成人,保佑醉月楼一本万利,保佑她的田氏连锁机构早日做成气候。
只要富可敌国,自有权势来就,她坚信能用钱来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是问题。
拜了月,田蜜在竹榻上坐下,榻前的小几上摆了月饼和水果,阿呆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抱着一盘绿豆糕吃得正香。
“绿豆糕是可以清热解毒,但,凡事过犹不及,你今天不可再吃了。”田蜜递过去一个洗干净的梨子,“吃点水果,均衡一下。”
阿呆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放下绿豆糕,接过了梨子,快速而优雅地吃起来。
田蜜就一直没搞懂,为什么男孩子吃东西能吃得那么好看?他的一举一动规范有礼,绝对不露牙齿不发声响,若不是他的嘴唇和喉咙在轻微蠕动,你根本不知道他正在进食。
田蜜盘腿榻上,双手托腮,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阿呆吃梨子,象在欣赏一幅意境深远的优美画卷。仿佛他吃得香甜,自己也香甜了。
叶儿和花儿见状相视会心一笑,悄悄搬了小板凳坐在一边,一人拿了一块月饼慢慢吃着。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想着家人也在遥远的东山望着同一个月亮,思乡情愁便弥漫了心田,亲手做出来的美味月饼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阿呆吃完了梨子,炫耀似的将梨核对着田蜜晃了晃,然后放到桌上的小瓷碟里,学着田蜜的样子双手托腮,与她相对相看,细白牙在月光下闪着光,田蜜不免咕哝了一句:“吃东西的时候你就知道不露牙齿,干嘛笑的时候不懂笑不露齿呢?真是个怪人。”
阿呆似乎愣了愣,然后仍是傻笑。这傻笑让田蜜有点心烦,她干脆穿鞋下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回头对叶儿道:“去隔壁,请冯妈妈过来一起赏月。”
叶儿吞下最后一口月饼,有些不情愿地扭捏着,“小姐,那冯妈妈来意不善,咱们是不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田蜜踱着方步走到叶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赞许道:“叶儿不错,都能看出人家来意不善了。”这丫头营养不良?明明比我大一岁,怎么比我还矮。
叶儿羞涩低头捏衣襟,“都是小姐教得好。”
田蜜意味深长地说道:“叶儿啊,咱们终究还是要进侯府的,而冯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就是那种对府里各种关系各种人物都门儿清的老人,你明白吗?。”
“老人?”叶儿做苦思冥想状,突然明了地拍巴掌,“奴婢知道了小姐,您是说冯妈妈那里有咱们想要的消息!”
“嘘!小声点!”田蜜再次拍拍叶儿肩膀,“知道了就去请吧。”
没一会,叶儿在前领路,冯妈妈带着红儿绿儿进了院子。冯妈妈一见阿呆也在场,脸色就沉了下来,田蜜赶紧向她招手相邀,“妈妈快来,就等你了。今天过节,都别太讲究,玩得开心尽兴就好。来,吃个月饼吧,这可是我们亲手做的田氏月饼,帝都里可没有这个味儿。”
这几年田氏月饼在凤城卖得极好,田蜜打赌冯妈妈是知道的,见她接过月饼尝了一口便惊喜地眯起了眼睛,就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花儿又搬了几个板凳出来,几个人都围着田蜜而坐。乡下地方,靠背椅子比较少,自制的小板凳倒是多得很。
在田蜜的示意下,叶儿也给红儿和绿儿布了月饼。那两个小丫头虽说打小在侯府里长大,看尽了侯府的富贵奢华,但渐渐声名鹊起的田氏月饼却是没有吃过的,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后,都欢喜地吃起来。
三小姐是这样平易近人,小丫头来时附带的一点情绪都跑没了,感觉这段乡下生活应该不会太难过,光是这样难得一见的珍贵吃食随便取用,回府炫耀的资本都有了。
“叶儿,把姨娘给的那瓶金风露拿出来,一人一杯尝尝。月亮这样好,没有酒可不行。”看到冯妈妈眼睛更亮更闪烁,田蜜知道自己又猜对了。这金风露一定是侯府也不易得的酒精饮料,连冯妈妈这样见识多广的人也要眼馋。而红儿和绿儿,看着面前那杯金黄色的果酒,已经喜得呆了。
一杯果酒下肚,冯妈妈闭上眼睛,似在回味,似在叹息,表情很复杂,当她一睁开眼睛,田蜜立刻问:“冯妈妈,这金风露有什么来历吗?叶儿带回来时,姨娘还特地让她告诉我这是金贵东西,就连她也只得两瓶。”
冯妈妈眼神有些感伤,叹道:“三小姐,不瞒您说,这金风露是御赐之物。今年的月亮节,侯府统共就得了五瓶,而云姨娘一人就分得了两瓶,您说,这东西金贵不金贵!”
田蜜笑着低头,“呵呵,看来姨娘在府里过得不错,侯爷有心了。”那个笨蛋娘,真不懂树大招风啊,今晚侯府会有多少人因没有得到这金风露而恨她入骨?
冯妈妈倒是光棍得很,直接跟田蜜说:“三小姐,宠爱太过并不是什么好事,云姨娘……还有一年要熬。”
这算是提醒吗?是吧?
田蜜感激地对冯妈妈笑了笑,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金风露,与她虚碰对饮,“冯妈妈,田蜜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还望妈妈多多提点,田蜜感激不尽。”
冯妈妈似乎不知谦虚为何物,竟点头称是,“嗯,你比你那个娘要好得多。不怕,既然身上不好,就在这儿养个一年半载吧。府里不清静,不如这里山好水好风景好,有赵荣家的和奴婢在,没人敢来找麻烦的。”
这话说得有些诛心,直接把侯府说成险恶之地了,田蜜没敢接腔,只笑着说最近正在准备冬衣,问冯妈妈从凤城出来时可带够衣裳?不如明天和叶儿一起进城,再买些好料子做几件大毛衣裳备着,听说帝都比凤城要冷上许多。
冯妈妈见田蜜爽快,赏赐东西眼睛都不眨的,对她印象大好,先谢过主子好意,再道自己有过冬衣服,就是乡下地方潮湿阴冷,她年轻时熬夜多落下了老寒腿,可能会比较难过,要提前准备点草药才行。
田蜜一听,便道:“冯妈妈明天还是和叶儿走一趟吧,衣料要再买一些,要用什么药也尽管说。另外,叶儿拿二十两银子给妈妈,过两天找人砌个火炕,冬天就不怕会冻腿了。”
叶儿立刻回房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递到冯妈妈手里,冯妈妈推辞几句,也就欢喜地收下,顺便起身告辞,说坐车累了,要早点睡。田蜜也没拦着,让花儿用小篮子装了些月饼和水果给红儿提着,仍旧让叶儿送她出去。
冯妈妈走之前,田蜜笑着说了句,“妈妈,往后一个院里住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都是凤城来的,总比旁人要亲近些,千万别太生分了。”
冯妈妈脚步顿了顿,欠身笑着说是,随即步履轻快地走了。
田蜜扭头看看听说话听得津津有味的阿呆,心情愉快地扬起嘴角,“阿呆,我们来吹笛子吧。我教你一首新曲子,名叫《但愿人长久》,最适合月亮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