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何事?田蜜只记得当天在大厨房蹲了一整天,晚上看戏时,又被玲珑群主拉去找钗,结果还迷了路。不知大少爷指的是哪一件?”田蜜梗着脖子,只说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她的动作表情虽然柔弱,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若是赵子正死追不放,少不得要与他斗上一斗了。
赵子正一拍桌面,“哼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识相的就老实交待,到底是何人将那四人扔进湖里,是不是你家那傻子干的”
“阿呆?怎么可能嘛。”田蜜以袖掩面,轻笑不已,“阿呆是会点三脚猫功夫,唬人还行,杀人?那是不行滴,大少爷您一定是搞错了。”
“我搞错了?”田蜜如此镇定,赵子正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极而笑。
本就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阿呆杀人,只是他想破了头也猜不到,为何替自己办事的人会在湖里面,而他做梦都想要的女人,却迷路到了角落去。想来想去,他把怀疑的目光放到了田蜜身上。
赵子正和他老娘都认为,田蜜有时间有条件让玲珑郡主绕开圈套,但要从三名强壮的武生手中逃月兑,除非有高手相助。而这位可疑的高手,就是让侯府护卫又爱又恨的阿呆了。
本来赵子正的意思,直接把阿呆开了,省得这傻子下回再捅娄子。但汪氏不同意,说侯爷走之前交待得很明白,在他回来之前,田蜜院中的一切都不能变,无论人还是摆设。
汪氏告诉赵子正,阿呆不是他们侯府的奴才,实际上除了冯妈妈,雅竹院中另两名丫鬟和一名小厮的卖身契都握在田蜜手中,侯府是没有资格处置这三个人的。
赵子正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怒冲冲跑出金桂苑就等在了大门口,心里想着即使不能把那主仆三人怎么样,打骂几句也比含着一口窝囊气什么都不做强。没想到他才开口诈了一句,田蜜就给他堵了回来,这种感觉对于一向眼高于顶的赵子正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
赵子正可不认为,巧笑嫣然的田蜜是个无害的无知少女,有哪个无知少女一年能挣五万两?没点手段没点本事,她连顺天府衙门朝哪开的都不知,何谈借着西昌侯府的势,在外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赚得盆满钵满?
这样的女子,吃着侯府的,用着侯府的,还要跟侯府过意不去,赵子正越想越不舒服,心里极度不平衡,再次喝道:“侯府自认对你仁至义尽,你却吃里扒外,再不从实招来,本少爷就将那傻子捉到顺天府大牢去,到时是杀是剐,可就由不得你了”
“大少爷,田蜜还是那句话,我做事绝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坑蒙拐骗的龌龊事是不屑去做的。”田蜜放下衣袖,敛了笑容,淡淡地说道。人家摆明了要跟她过不去,那就敞开了说吧,“阿呆是傻子没错,但他不会害人,若是谁想害我,他是不会答应的。”
“你”赵子正冲田蜜点着手指,咬牙切齿地说道,“牙尖嘴利,你这是要挟行啊你,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说着,他一脚踢开椅子,怒气冲天地甩门而去
田蜜猛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都湿透了。赵子正一向才思敏捷,她好怕自己稍有不慎就落入他的语言陷阱之中,如果无意间就毁了阿呆,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回到雅竹院,田蜜对刚才与赵子正的交锋只字不谈,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下午,写了一封信,交待叶儿晚饭后拿去给阿呆,务必让他连夜送到叶承钧手中。
阿呆人傻,但方向感不错,帝都的大街小巷都跑得熟了,平常也帮田蜜送信,叶儿把信交到他手上,把主子的话交待清楚,他便匆匆离开侯府,跑步向东城小醉月前进。
心思单纯的阿呆没有向后看的习惯,完全不知侯府门房上一直有人在注意他。探得他的方向之后不久,另有一人从府里跑出来,问了门房几句,便尾随上了他。
英俊帅气的少年迎着晚风向前奔跑,脑后的发尖高高扬起,人影街景飞快地向他的身后倒退,凉丝丝的气流划过他线条硬朗的脸颊,他欢快地笑起来,眼睛弯得象月牙,跑得更快了。
到了小醉月,阿呆拇指一蹭鼻尖,径直闯到后院,见叶承钧正坐在屋檐下吃饭,碗里的菜堆得尖尖象座山,便呵呵笑着指叶承钧,“吃货,呵呵。”
“臭小子,有这么说师傅的么?”叶承钧虚踹了阿呆一脚,“这么晚还出府,可是蜜儿有事交待?”
打从去年起,他就不再每夜教这傻小子习练功夫了。教无可教哇,傻小子忒有学武天分,每次都教得胆战心惊的,心累哇,索性撂挑子了。除了蜜儿有事,叶承钧想不出阿呆为何这会儿跑出来。
阿呆轻轻松松一扭腰,避过叶承钧的脚底板,从怀中取出信伸到叶承钧面前晃了晃,叶承钧放下饭碗,眼疾手快地抢过了信封。
快速看了信,叶承钧似乎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原地打了个转,手舞足蹈的,阿呆感到奇怪,歪着脑袋看他。
对上阿呆纯洁的眼神,叶承钧有了主意,招招手,“手有点痒,练一回?”
阿呆一听要打架,眼睛立刻就发亮,冲过来就是一拳,虎虎生风,直奔叶承钧的脸面。
“来得好看招”叶承钧在拳头碰到皮肤之前堪堪侧身避过,拳风刮得他的脸生疼,他收敛了心神,一板一眼地与阿呆打了起来。小伙计和大嫂们做完活关了铺子,都跑来看热闹,叫好声不断。
叶承钧和阿呆一来一往打得兴起,直到天色尽黑才停了手。两人均汗流浃背,发丝散乱,衣服上开了几个口子,还有许多脚印泥灰,连脸上都未能幸免,在火光照耀下,活像讨饭的乞丐,两人互相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叶承钧个头和阿呆差不多,他拿了两套衣服出来,把伙计们和大嫂们都赶回家,院门一关,就和阿呆在井台边洗刷更衣,别提多快活了。
阿呆模模身上的新衣服,乐呵呵地走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布包,那是叶承钧给他带的十个芝麻花生包子,让他回去填填肚子。都在长身体呢,饿着睡觉可不好。
阿呆走后,叶承钧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丝毫没有睡意,瞧瞧时辰,拿了笛子在手,飞身上了房顶坐下,微笑着低语:“师傅啊师傅,您真是睿无双啊,咱们照您的吩咐,半个字都没说,一切都是蜜儿自己查出来的,真相很快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笛声高高低低,忽长忽短,如泣如诉,一群鸽子扑楞楞飞来,落在叶承钧身旁,他放下笛子,嘴角翘起,将手伸向了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