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浪漫的夜晚,怎能没有音乐?古人没有夜生活真悲催。”田蜜自言自语着取出笛子,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走到院中。
月光如水,倾洒在地上,白白的一片如霜似雪。翠竹轻轻摇曳,象在祭拜天上的月亮女神。
田蜜瞅了瞅房顶,又看了看地面,仰头对着月亮说道:“不会武功的人不能飞檐走壁很悲催的有木有?尼玛既然让本小姐魂穿了一把,干嘛不给个修真秘籍、随身空间神马的,连个猪脚光环都木有,很难混的知不知道”
指着月亮发了一通牢骚,田蜜就这样站在月光里,横笛在唇,从《但愿人长久》吹到《乱红》,再从《难忘今宵》吹到《梁祝》,缠绵悱恻的笛声飘到九天之上,半个东城都听到了。
耳房里的三个丫鬟从田蜜发牢骚开始就醒了,三个小脑袋躲在窗下听见主子说些听不懂的话,以为主子被邪物上身了,吓得面面相觑,一声也不敢吭。待听到主子吹起了笛子,还是从前在庄上住时吹过的调调,三人这才放心一些。
这样好听的调子,也只有自家主子才谱得出来,连钧掌柜甘拜下风。这也证明主子还是主子,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田蜜不知道,竹林里蹲着的两人不知道,房里的三个丫鬟更不知道,就在笛声响起没多久,就有一道人影从不远处飘过来,坐在田蜜的房顶上,那是从侯府方向看不到的角落。他静静地听着笛声,而他的手中,也拿着一只竹笛,几次欲吹,又都放下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房顶上的人听到田蜜如泣如诉的词句,再也按捺不住,飞身而下,随即在田蜜的低呼声中,与竹林里窜出来的两个黑衣人交起手来。他用来格挡的武器,便是手中的一管竹笛。
两个黑衣人没戴面罩,田蜜也看出来了,他们一直在阻止寒枫向自己靠近,难道,他们叶承钧安排的暗卫,是夜鹰的人?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喂,是不是夜鹰呀,寒枫不是敌人,别再打啦。”她害怕外面巡逻的婆子会听见这里边的动静,一只手张在嘴边,小小声地喊,有种做贼心虚的郁闷。
果然,黑衣人一听田蜜说来者不是敌人,旋即月兑离战团,冲田蜜鞠躬行礼,随后又飞入了竹林,继续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田蜜看见寒枫手中的笛子,顿时有一股气直冲头顶,很不想搭理他,但又担心会被有心人发现这里有男子闯入,坏了名声,只得气鼓鼓行了礼,小声道:“寒大将军深夜造访,民女不胜惶恐。现下夜深人静,不方便招待贵客,请回吧。”
说完,她掉头往房里走,在经过某人身边时,却被某人一把抓住手腕,强行拖进了房里,并用脚尖掩上了大门。
“你放开我”田蜜冲寒枫低吼,怒目圆睁,象只炸毛的小猫。什么意思?白天的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现在这算什么?他到底是阿呆还是与阿呆相像的陌生人?
寒枫如言放开了田蜜,肌肤滑腻的感觉仍在掌心中流连不去,他握紧了拳头,轻声道:“既知夜深人静,为何不睡觉?不知道笛声会招来饿狼么?”
寒枫的语气很温和,沙哑的嗓音带着磁性,象是有一根柔软的羽毛在田蜜心肝上挠啊挠,麻痒得难受。田蜜更迷糊了,他这是在关心我么?
“哼用不着你假惺惺,你是我什么人?要你管”一下冷得象冰山,一下又暖如春风,丫当自己是百变超人呀。
“我是你什么人?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今天中午之前,我还是你的奴仆,中午之后,我成了自由人。所以,我现在应该是寒枫,不是田呆了。”寒枫自来熟地找到油灯点燃,豆大的光晕照在他的脸上,戏谑的笑清楚明白。
“你你你……你真是阿呆?”真相来得太突然,田蜜有点接受不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如果你是阿呆,为何中午那会儿不和我相认?”
寒枫站在田蜜跟前,突然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傻蜜儿,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当时不和你相认,自然也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
田蜜陡然落入有熟悉味道的怀抱,愣了愣,随即热泪盈眶,把脸贴在寒枫的胸膛之上哭泣起来。
“坏蛋,你是大坏蛋既然没死,干嘛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还在五柳庄偷偷给你建了个衣冠冢,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在我爹面前发过誓的,要一直一直保护我,可是,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还不肯回来。你说,你是不是反悔了,是不是做了大将军,就再也不要我这个低贱的拖油瓶了。”
“不许再说自己低贱”寒枫将田蜜推开一些,食指点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高贵的,不可侵犯的,在这世上,无人能与你相比。”
不可侵犯?完蛋了,他把我摆得那么高,是不可能娶我了。
田蜜被自己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吓着了。怎么会,怎么会想到让他娶我呢?上一世没有得到善终的感情,要在这一世走到圆满么?
两人的身份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圆满?这分明是个奢望啊奢望。
而且,似乎,大概人家从没说过喜欢她,要是自己表错情怎么办
花痴白痴清醒点吧,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冷静下来的田蜜轻轻推开寒枫,走到桌边坐下,用衣袖擦干净眼泪,伸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出了礼貌也给寒枫倒了一杯,“冷的,爱喝不喝。说说吧,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田蜜突然的冷淡把寒枫搞懵了,不过随即释然。一个傻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用一步登天都可以说得过去,她要心里没有疑问才怪。睿智如她,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事的。
高天之上,圆月皎皎,闺房之内,火光融融。少年慢慢述说着那段惊险的过去:刀光剑影,奔命飞箭,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并寻回了记忆。一路向北寻找家人,却惊闻祖父魂断沙场。国仇家恨齐聚一身,容不得他选择,只有义无反顾冲进敌阵。
田蜜双手托腮,眼神朦胧,小嘴微张,听得如痴如醉,“嘿嘿,我发现你很会讲故事诶。以前都是我讲给你听,现在发现其实当个听众也挺不错的。以后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好玩的有趣的,回来之后都要告诉我哦。”
“好。”寒枫伸手在田蜜头顶抚了抚,含笑应允。她这样说,是原谅他了吧,是吧。
“不准模我头,我又不是小猫小狗。”田蜜怒目而视,“你还没说为何不认我呢?”
寒枫莞尔,说了就可以模了?很好,越来越有谱了。
“蜜儿,我刚回帝都,家中有许多事情需要解决,其中有些难言之隐,以后找适当的机会再说给你听。处理家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西昌侯早就认出我了,一直盯着我不放,若不是我机灵,只怕没命回到帝都来,更不用提加官进爵,得到圣上和太子赏识了。”
寒枫端起那杯冷茶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把玩着茶杯,继续说道:“我曾经深入到戈壁沙漠,有时几天都找不到水源,连自己的尿液都喝过,这冷茶你都喝得下,对我来说更不算什么。蜜儿,我还是原来那个我,不用担心我会变。从另一个角度讲,我又不是从前那个我,我得小心谨慎,我得精心谋划。赵仁山往凤仪宫走得勤,最近更是想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我不小心我怕他们会伤到你啊。”
婚事?田蜜心里打了个突,“可是赵茜娘已经订亲了呀,再有一年多时间就嫁出去了,赵仁山可没有那么多嫡女。”
寒枫轻蔑地哼哼,“他不是还有个庶女么,听说准备把名改到汪氏名下,做嫡女来养呢。而你……”
他双手捧起田蜜的小脸,用干燥粗糙的指月复轻轻摩擦她柔女敕的脸颊,眼内满含着怜惜与不忍,“而你,极有可能成为威胁我就范的条件。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一点对你的好,你马上就会成为他手中任由宰割的羔羊。”
田蜜把脖子往后缩,月兑离寒枫的掌控,目光游离地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我么?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是么?”
田蜜问得很认真,乌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寒枫,两簇小火苗在瞳孔处跳跃不定。寒枫心里一热,再次探手将她的小脸捧住,小心翼翼地,象捧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喜欢,我一直一直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