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 正文 106:妾似胥山长在眼

作者 : 秣陵树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除夕,祝大家在龙年龙飞凤舞,龙腾虎跃,龙马精神,好运天天,家里长黄金,墙上生钞票。最重要是身体健健康康,家庭幸幸福福。

夜已深深,春晖堂内的雨霏与安老太君依旧各执己见,不肯相让。冷夫人漠不关心,冷着脸不发一言。肖夫人只管在一旁幸灾乐祸,架桥拨火儿。底下一众丫鬟婆子皆噤若寒蝉,敛息屏气,唯恐遭受池鱼之殃。厅里顿时沉寂了下来,沉闷得令人心惊肉跳。正在这时,暗褐色万字蝠纹撒金帘一晃,忽的闪进来一人。众人忙定眼一瞧,原来是面带焦急,脚步匆匆的念远。

只见他身着家常靛青色苏绣岁寒三友夹袍,因为走得太急,饶是外边更深露重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恭恭敬敬地上前向安老太君躬身行礼,敛容“给老太太请安。”

安老太君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安什么安,我一个孤老婆子哪里禁得起堂堂郡马爷给我行礼哪。只求你们日后给我留一点立足之地,别教我做孤魂野鬼也就罢了。”

念远皱了皱眉,如水般沉静的面容教人有些捉模不定,因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何苦说这丧气话。孙儿又怎敢如此不孝。”

安老太君听说,便啐了一口,说道:“你若真是孝顺,怎么连自个儿的媳妇都管不住,任由她在长辈面前无礼。”

念远过去轻轻扶着雨霏,满不在乎地笑道:“郡主年轻,做事儿难免急躁些。老太太莫要见怪。日后常常提点一二就是。”

安老太君见念远如此避重就轻,口口声声维护雨霏,心中不悦,脸色越发的难看了,灰心叹道:“怪道外头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呢。罢了罢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会那么不识相留在这里讨人嫌。”

因吩咐冷氏:“快命人准备行李和车轿咱们立刻启程回岭南去。免得我一大把年纪的人还得看孙子孙媳的脸色。”

肖夫人闻言,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忙亲自走出去吩咐侍立在廊下的奴才们。

念远也不答话,只冷冷扫视了一眼闻声进来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眸中的森寒和警告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谁也不敢动弹。

安老太君见众人对念远那副惧怕敬畏,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越发气苦,一时气迷了心窍,顿时不管不顾地哭闹起来:“老侯爷,你怎么走得那么早,丢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受苦。”

念远见她说得实在不像,便上前安抚道:“老祖母快别这样,这么多下人可看着呢。当着二婶的面,好歹给孙儿留些颜面。就是疼孙儿了。”

安老太君听这话,以为他服了软,心里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下,因冷声道:“你既如此说,就叫你媳妇过来给我斟茶认错,往后都乖乖儿听我的。那我就疼你,若不然,我也不认你这个孙子了。”

念远笑了笑,也不答话。那笑容极淡,只浮于面上,一点也没有到眉心眼底。好半晌似是刚刚看到庸郎中一般,质问道:“这么晚了则会有外边的男子在此。”又呵斥底下的丫鬟婆子道:“你们都是死人哪,还不快打出去,免得坏了咱们侯府的名声。”

安老太君忙制止道:“那是我请来给郡主安胎的大夫。”

念远眉心微动,因笑道:“老太太的好意,本不该辞。只是太后娘娘对郡主殿下甚为看重,故特指命宫中的太医日日过府请脉。老太太不必担忧。”

安老太君乃道:“太医每日里还要照顾宫里的娘娘,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咱们也应该有所准备才是。我可是你的亲祖母,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念远依旧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萧太医精通歧黄之术,虽不是太医院的院使,却是妇科千金圣手,宫里主子的身孕都是交由他照管的。这会子若是咱们呼喇喇地再找一个人过来,一来怕二人开的药方有所冲突,反倒对郡主的身子有害。二来又怕萧太医多心。三来也驳了太后娘娘的面子。老太太的心意孙儿自是感激涕零,必当铭记在心。”

安老太君闻言,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歪在榻上垂着头若有所思。

肖夫人见状,怕老太太顾及太后娘娘,教自个儿的盘算功亏一篑,忙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郡主的身孕,老太太这样做也是安众人之心。这会子郡马爷又用话搪塞,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念远忽的转头,敛去笑容,狠狠鄙视着肖夫人,目光里充满了肃杀之气,手指节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扬下摆,对着安老太君直挺挺地跪下,‘咚咚咚’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顿时青紫一片:“还请老太太还郡主和孙儿一个公道。”

安老太君也是唬了一跳,不满地剜了肖夫人一眼,调整了神色,柔声道:“好孙儿,赶紧起来。肖姨娘是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和她计较,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念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端端正正地跪在青砖石地上,直着腰身,以额头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声音透着几分金属的坚硬:“请老太太还郡主一个公道。”

安老太君平生最恨他人的逼迫,顿时恼羞成怒,手中的龙头拐杖狠狠地砸向地面,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闷响:反了反了,快请老爷来,看看他养的忤逆不孝的好儿子。”

念远面无表情冷声道:“老太太若一意孤行,子陵只好与郡主分府另居。

正闹得不可开交,就见雨霏越众而出,缓缓低去扶起满脸激动愤怒的神色且额头已经红肿满的念远,神情凝重道:“本宫愿意重新诊脉。在此之前,请老太君答应本宫一个要求。”

安老太君心中一喜,忙点了点头。

倒是念远急道:万万不可,若真如此,无论诊脉的结果如何,这孩子都必然会遭受众人的猜疑与非议,教他将来如何能俯仰无愧立于天地间。”

雨霏向念远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无形的气势,听得众人俱是一颤:“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诊脉之后,请老太君将造谣生事的人交给本宫全权处置。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安老太君低下头,沉思良久,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满腔怒火一时化作阵阵疲惫与无力感,遂无精打采地摆了摆手,道:“就照郡主说的办。今儿闹了一宿,我也乏了,劳烦庸大夫明个再过来一趟吧。”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忽的窗外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和喧闹的叫喊声,不一会便见王念仁屋里的柔儿披头散发满脸惊恐地冲了进来,对着肖夫人噗通一声跪倒,口里语无伦次地喊叫道:“太太救命啊,我们大爷要杀了大*女乃呢。”

众人闻言皆被唬了一大跳,虽然都知道王念仁和杜芷善这两个活宝整日里乌眼鸡似的可着劲折腾,可闹得这么大的阵仗却还是第一次。

安老太君眼中满是疲累与颓唐,颤颤巍巍地扶着小丫鬟道:“这府里每一个教人省心的。走吧,都去瞧瞧这两个小冤家又闹什么呢。”

婆子们抬起软轿,众人簇拥着安老太君一径往同心居而来。

一进屋内就见狼藉一片,粉彩花瓶玉器古董碎了一地,桌椅案几歪七扭八,瑞哥儿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王念仁双眼充血,手持长剑,锋利冰冷的剑锋直抵僵直着身子,瞪大了双眸,毫不示弱的杜芷善那如凝脂般细长的脖颈。二人就这样若仇人一般狠狠对视着,一副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模样。

肖夫人见状,气得上前一把夺下剑,啐道:“下流东西,你越发反了。”

王念仁满脸怒气,吼道:“我今个就杀了这不贞不洁的贱人,大不了同归于尽。”

安老太君在旁摇头叹道:“冤孽啊,真是冤孽。”

杜芷善这时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梨花带雨不一会儿脸上便脂粉狼狈,花花绿绿的好似台上的戏子。扑到肖夫人的怀里哽咽道:“太太救我,大爷疯了,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要休了我呢。”

肖夫人不满地瞥了王念仁一眼,指甲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鬓角,恨声道:“芷善到底哪里不好,你就这么对她。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就是不看别的,也要看在瑞哥儿是你的亲骨肉的份上啊。”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瑞哥儿那可真就捅到马蜂窝上了,王念仁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羞愤交加的神色,遂几步上前,一把揪起摔倒在地上因为惊怕而嚎啕大哭的瑞哥儿,高高地将他举过头顶,眼里露出令人触目惊心的浓浓杀气,怒不可遏高声喊道:“什么亲身骨肉,我摔死你这个野种。”

众人见此情景,顿时三魂就去了七魄,吓得连声惊叫,瑞哥儿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喘不上起来,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挣扎着。安老太君和肖夫人脸色煞白,杜芷善更是身子一软,眼一翻,向后仰倒险些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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