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季柔母女在程亮廷家住了下来。日子缓慢而规律的滑过去,表面上看似平静和谐,汪寒的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惶惑。
当她知道程亮廷和季柔并非单纯的兄妹感情时,季柔是哭着跟她道歉的,而后季柔总在她面前表现出低姿态。汪寒不懂。既然都过去了,何需道歉?
季柔的态度教她跟着别扭了。
自从季柔搬进来以后,晚餐通常是季柔掌厨的;睡前,程亮廷会给咏咏讲故事哄她睡觉;而夜里,汪寒凝望着枕边人,突地多了好几颗心……她惟一有兴趣的运动是爬枕头山,而程亮廷和季柔都喜欢网球,自然常常一起打球晨跑,也一起陪咏咏买玩具衣服、接送咏咏上下课。他们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呢!
胡思乱想变成习惯后,汪寒竟恍惚觉得自己是介入者,甚至自问——没有她,他们会比较美满吧?
假日的午后——程亮廷陪季柔去和秦治岗谈判,留下汪寒和咏咏独处。
咏咏坐在地毯上玩新买的玩具,汪寒斜躺在沙发上看书。
平常两人谁也不搭理谁,咏咏讨厌“坏阿姨”。汪寒也乐得跟她保持距离。不讨厌也不喜欢,对咏咏的感觉只能是这样,要她逗一个讨厌她的小孩,汪寒宁可承认自己孩子气呢。
咏咏霸占着程亮廷,对她投以挑衅的眼神,总不是她的错觉吧?汪寒沉思着,不禁看向地上的小人——她和咏咏是两个极端,咏咏充满占有欲,她则是漠不关心,这都是不健全家庭所造成的异常人格。
“姨。”咏咏突然抬头,难得叫得好亲热。
汪寒微愕。咏咏冲着她甜甜笑着,指着地上的积木和女圭女圭说:“姨,你看唷,这是爹地、妈咪和咏咏。”
胸口倏地发闷。汪寒低头掩饰僵硬的神情。咏咏也能透视她的心理吗?她可以凡事不在乎,惟独他们三人的组合教她心里不舒坦啊。
“姨,你看嘛,这是我们的城堡喔,爹地是国王、妮咪是皇后、咏咏是小鲍主,国王爹地最爱妈咪、最疼咏咏了。”咏咏歪着小脑袋,一副无邪的模样望着她。
汪寒表情呆滞,脑袋有些混乱了——她的国王老公爱的是别人……不!童言童语不能当真的,但咏咏的话似乎教她想透了些什么……“姨。你没有我妈咪漂漂喔,爹地最最喜欢我妈眯了。你为什么一直住在我爹地家啊,我们的城堡又不欢迎你,不然我用爸爸跟你换爹地好不好?”
轰!天真的软语比雷声还吓人。汪寒拿书的双手微微颤抖,好气好笑又觉得好窝囊。面对咏咏,她是处于挨打的,哪像个大人啊。
“我外婆说,因为有了姨。所以我妈咪不能跟爹地在一起。都是因为姨。害咏咏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有爸爸也有妈妈……”咏咏噘着小嘴说。
这什么话!难道是她害季柔不幸的?
一抹荒谬的笑在汪寒的唇边僵掉,她恍然明白了——季柔还爱着程亮廷,连咏咏都知道,怎么她迟钝了!这就是她心里的疙瘩,不是吗?连婆婆都说。可惜”呀!
如果不是她早一步当上程太太,程家的人会比较称心如意吧?
咏咏瞪着汪寒嘟囔:“我爹地说别人跟你讲话的时候,你应该看着人家的眼睛认真听话的,你都没很认真听我说话,我要告诉爹地你投有礼貌,爹地就不会疼你了。”
就让咏咏去告状吧。既然城堡里没有她,她何不自动消失算了。
汪寒找了管家伯陪她吃晚餐,但她终究投办法彻底消失。想想也觉得自己任性,就算季柔还爱着程亮廷。那也不是他的错吧。
不想教他担心,于是吃饱饭便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回家了。不料,程亮廷见到她就是一阵轻责——“上哪去了?咏咏受伤了。你知道吗?”咏咏打破杯子划伤脚板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意外,只要她身边有个大人在。
她一愣。说不出哪不对,他缺乏温柔的声音教她本能地筑起心墙,思绪定在空白阶段,机械似的扭头进了房间。
程亮廷跟着进来,扳过她面对自己,急切地忘了控制音量——“你不该让孩子独自在家!”
汪寒倏地打开他的手,无法置信地瞪着他动怒的脸,踉跄退缩。
他心头一悸,吓到她了?淬然叹息,他按捺下脾气,耐着性子道:“寒,让咏咏一个人在家很危险的,懂吗?”
她紧紧瞪着他,不懂!他说过“只要她喜欢”的,现在,她不喜欢了,他不知道吗?她不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她的承诺是不堪一击的?如是,她宁可夹着尾巴逃走。也不要变质、失望的结果。
“寒……”她凝霜的眸教他挫败,趋前——她反射的退两步,失控的嚷:“我跟她在家更危险,我怕自己一气之下把她丢出窗子,你不知道吗……我讨厌小孩。我很讨厌咏咏的……”她为何要受咏咏挑衅?她不曾那样窝囊的。
他顿住,眼神阴鸷,闷声:“你这些话太幼稚了!”
“我幼稚!你现在才知道吗?!把我赶出去好了。让季柔和咏咏名正言顺的当你的宝,你们快乐我也落得轻松。”幼稚个彻底吧。
仿佛她多么不可理喻似的,他不再多看她一眼,迳自开门出去。
他没有回房睡。汪寒睁着眼直到天亮,赌气地想:是他要娶她的,她可没赖他,就算他现在讨厌她、觉得还是季柔比较可爱了,她也不让出程太太的位置,绝不让!
隔天,季柔又带着一脸歉意来到汪寒身边。
“都是我不好,害你跟亮廷吵架了,以后我会自己照顾咏咏的……”
吵架!季柔听见他们吵架了?还是程亮廷跟她说的?
“咏咏是个孩子,她不懂事的,你别跟她计较好吗?”季柔又说。
汪寒有种无力感,只想快快走人,遂闷声道:“不懂事的是我。”
“不是的,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季柔挡着她,美丽的大眼盛满紧张,像扭开水龙头那般方便迅速,泪水成串成申滑落。
汪寒烦躁了,她表现的很欺负人吗?不管季柔是程家的女儿、还是程亮廷的旧情人,她都担当不起欺负季柔的罪名呀!
“咏咏缺乏父爱,所以才会……”季柔哭着说。
“正好,程亮廷可以弥补她的匮乏。”汪寒冷淡说着走开。
“等我找到房子就会搬出去……”
汪寒在门边顿下,气闷极了:“你的去留应该跟程亮廷说,不是我。”是她生性冷漠吧?她不同情季柔,甚至讨厌季柔楚楚可怜的模样。’汪寒也厌恶这样的自己,没有心多好啊
又是“红灯”!路灯又坏了吗?
一开始,汪寒只是倔强地拒绝程亮廷的关心。而他也出奇的任由她使性子。为了给她冷静的空问,他甚至睡到书房去。最后。她走不出自作的茧了,他竟也不靠近拉她一把。僵局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怎能料到波折会紧接着来——自从吵架后,汪寒总要在外头晃到晚餐过后才肯回家。这天,管家伯送她一束自己培育的紫色玫瑰,她在六点之前回到家,并且下了决心要跟程亮廷把话说清楚。
三天的冷战够人煎熬了,如果他不要她了,她……不会赖着不走的。
客厅里没有人。汪寒感觉奇怪的往里边走,经过客房时,半掩的房门内传出的声音让她下意识的顿下“有我在,他伤害不了你。”
是程亮廷!一如对她的温柔,他对季柔保证。两人坐在床上,季柔倚在他的怀里呜咽:“我……真的好怕……”亲密的画面刺目地落入汪寒眼中,她如遭电击,胸口顿时燃起一把火,有股冲动想推门进去嚷出满腔的喷怨。但终究是没那么做……懒呀。
即使再在意他。她也不会跟人争抢。火气再大也敌不过她骨血里的冷情。
按捺下喉间的酸味,识趣走人,她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眼看见桌前的小小身影。咏咏?走近一看——咏咏正拿着剪刀,她的“寒梦手札”变成了纸飞机、纸船、和一堆碎片废纸!
汪寒气急的丢下花束,抢下剪刀,盛怒之下推了孩子一把。咏咏旋即哇哇大哭……两个大人合声而来。看见咏咏哭坐地上,季柔飞扑过去:“咏咏!妈妈的心肝……”
“哇……妈咪……咏咏痛痛,坏阿姨像爸爸……打咏咏……”咏咏又哭又喘的告状。
“怎么回事?”程亮廷擒住汪寒拿剪刀的那只手。
汪寒气怔了,听见质问猛地仰起脸,对上他的怒眼:“你看到了,我替你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小孩,她太可恶了……”
“寒!别太过分!,’他咆哮。
季柔搂着咏咏跪在地上又急又哭:“亮廷,求你别怪她。我们送咏咏去医院吧,咏咏骨折了。”
程亮廷倏地松手。汪寒顿失重心的撞上椅子。感觉腰际刺痛了一下,来不及站稳便看见程亮廷抱着咏咏,季柔紧偎在他身边……他们一起走出她的视线。心头一阵抽紧。她扶着桌缘无力的蹲下。
她睡着了?汪寒眨眨眼,困惑地看着床畔的人。
“这里是……”医院!她从房间的陈设看出来了。
“你忘记了吗?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我赶到你家的时候,你已经昏倒了,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管家伯满脸担忧。如果不是她的手机就在身边,她昏迷之前按了回放键打电话给他,她是不是要等到那男人回到家才能获救?
她撑坐起来,还好,不是全身软趴趴的。
“嗯……好像有。可是。我很能睡的,睡着就很难被叫醒,我可能是睡着了。”
“是真的!你昏倒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医生还说你需要住院观察……你、你有心脏病耶,你知道吗?”
心……脏病!汪寒迟疑的摇摇头,怎么会有心脏病?在遇见程亮廷之前她压根儿把心丢了。哪来的心会生病。
“你也不知道喔?医生告诉我说有些先天性的心脏病是突发后才知道的啦,可是我以为你以前就知道了。你从以前脸色就一直很苍白。体力也不好,每次我们植物学去校外实习你都走一小段路就很喘了。后来老师就只要你做内……如果你都不知道,那就要更深入检查才会知道病情了。”
是啊,她的体力向来比别人差。胸口常发闷。她并不太惊讶自己有心脏病的事实,倒是管家伯对她的了解让她感动了。
“……我半个小时之前有打电话到你家,可是没有人接耶,要不要我再打一次?”管家伯说着掏出手机。
“不要!”她很快的阻止。
“为什么?”
“他出国了。”不经思考的谎言。她发现自己有当骗子的天份。
“喔,难怪。”管家伯傻傻的点点头。
他们不在家?!咏咏还在医院?他……怪她吗?汪寒的心像被剐走了一块,惟一的感觉是——疼。
“你不舒服吗?”管家伯看她蹙眉,紧张起来。
汪寒摇头。累了。
“我想在医院住一晚。”如果她能够消失……不只是消失在程亮廷的城堡,而是像空气消失在地球上,那就不用烦恼、不会感觉痛、也……不必在意他了?
“你本来就要住院的,医生有说……”
“我明天睡醒了就走。”她躺下,合上眼。
“可、可……好吧,那等他回来了你要叫他带你来医院。医生说你要赶快治疗,搞不好要开刀喔。”管家伯唠叨着。
不治疗会怎样?这么多年她不都撑过来了。只要把心丢掉,像从前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汪寒,心自然就不痛了。
心脏病,她不在意的。
“若我有天不见了。或许你会比较快乐,虽然有万般舍不得,也不愿看你难割舍;若我有天不在了,请你原谅我的困扰。虽然你给我的不算少,只是我没福气要……不愿看你那么辛苦,我所能做的只有为你默默祝你幸福……”
管家伯迳自走了一段,回头看见汪寒停在后边“汪寒,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医院?”他跑回她身边,急忙问。
汪寒听着店家里传出的歌曲,直到音符的尾声才重新举步,笑看他一眼。
“你不要紧张,我没事了。”陪了她一整晚。他不累吗?
“我看起来很紧张喔?”管家伯一脸傻样。“没办法耶,我就是这样啊,我阿母说我这样很难娶到老婆,真的是……”
“如果我没嫁人,可能第一个就考虑你唷。”汪寒精神奕奕的打断他,不像在医院睡了一晚的病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早知道就放胆追她了。
“嗯,你是个好人。”她很认真的安慰他。
好有什么用!死会又不能活标。管家伯失望。但也满足了。
“我阿母说,当夫妻的人都是上辈子相欠债。那一定是我们上辈子没互欠,所以这辈子只能这样。”能当汪寒的好朋友他已经很开心了。
“相欠债?”她心头一颤。可不是!明明在意着彼此却忍不住相互折磨,只因为情债纠缠。
“不知道这辈子让你欠我多一点,下辈子会怎样耶?我阿母说……”管家伯咧嘴傻傻地笑说。
“孝子喔?”汪寒忍不住逗他。
“也没有啦。”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夹,突然想到提醒她:“喔!你要记得跟他说。要他带你去医院喔,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不好耶,我担心……”
“知道啦,管家婆。”汪寒白眼一翻。这个管家伯是农家小孩。个性单纯质朴也呆板温吞,就像大她二十岁的老头,加上不知变通的思考模式……总之他们有代沟,当他老婆必须忍受他的婆婆妈妈呢,她可受不了。当他朋友倒是受惠良多,他不但帮她垫了医药费。还陪她一晚,不过……还是趁早还清医药费吧!
省得下辈子纠缠不清呀。
汪寒回到了家——程亮廷等在客厅里,一见她进门,便冲过去将她扣在门板上。
“上哪去了?”抑不住的火气直扑上她苍白的脸。
唉……她暗暗长叹,轻轻吐出冷冷的话:“寻找自由。”
“你又赌气了?”他低吼。大街小巷找了她一夜,换来的是她如此态度!双手钳住她的肩膀。忘了控制力道,只能忍着不将她捏碎在怀里。
他捏疼她了!但她只是倔强的回视他布满血丝的眼,仍是冰凉的语气:“是,我赌气。你呢?”咬咬唇,终究狠下心问:“你想……想跟我离婚吗?”如果她和季柔、咏咏各据他心上的天秤两端,孰轻孰重呢?
习惯了他待她的好,也教她学会了贪心——想要他的所有,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关爱眼神、他的细心呵护。如果不能得到全部,她宁可放弃。什么也不要了。
是爱情让她变得小心眼吗?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何况他呢。
他双眼射出火光,厉声进出齿缝:“汪寒!婚姻对你而言是游戏吗?”
她一震,震得心脏抽紧。她是不参与游戏的,他不知道吗?为什么他曾经可以透视她的心,现在却只会质疑她?如果他还有一点点懂她,他该知道她不想教他为难,她……甚至愿意成全他和季柔呀。
“在你的认知里,爱不该建立在彼此信任中吗?”程亮廷隐下了恼火。低哑地问,一颗心被她的冷寂神态搅得不安了——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冷情女子,然而,她对咏咏的态度着实教他难以接受。
爱他,就该信任他和季柔;爱他,就该多包容咏咏一些。不是?
如同他爱她,所以从不怀疑她会有贰心;爱她,所以费尽心思,只要她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她混乱的思绪只能捕捉住他的片段语意,不思索地轻道:“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人。”在他之前,她不曾在意过任何人,如果她像个正常人一直被温情包围着,或许,她会比较懂得如何去爱他吧。唉……无力地垂下眼帘,脑海蓦地浮现那首歌的歌词——你对我的付出不算少,可惜我没福气要……她没爱过!原来……他的心思白费了。放开她,冒火的眼被她的冰冷浇熄了,他黯然地说出心里最直接的感觉:“我对你真失望。”
第十章
失望的极限是什么?!她藏了一把刀,在男人扑向她时往他身上刺去男人痛嚎。
她惊惶地瞪着自己沾满血腥的手…汪寒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杀人了?!
“你做噩梦。”程亮廷坐在床畔凝望她。灿亮的眼剩寂寥。
她想着梦里的情境,惶乱的喃喃:“逃不了……为什逃不了?不嫁不行吗?为什么不放我走……”猝然叹息,他紧握她的双手,牢牢地,连一只手的自电不愿给了。
她望见他痛苦的眼神。
震撼!是“她”想逃!是“她”杀了人!而“他”竟让“她”跟人进了洞房!
“他们”没有如愿的相守呀!怎么会……她坐起来,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脸上摆明了防备,无法理清失望的对象是他、还是他?无情的推拒触恼了他,蛮力将她扯进怀里,他起誓低吼:“你敢逃,我绝不原谅你!”
“你在折磨我,知道吗?知道吗……”夹杂恼火和痛的话语在她耳边徘徊。在他怀里,她迷糊的睡去。却月兑不了他沉重的指控。她折磨他,哪有?哪有呀……夜半,她睁开眼,看见落地窗外的苍凉背影笼在腾腾烟雾里。
他抽烟!她不知道他会抽烟的。是累极了、烦极了,才需要烟草慰藉吧?
英头火光在黑夜里闪照,像她心头对他的在意,一松一紧、一闪一灭,她能相信明天之后情况会好转吗?
唉……她不想折磨他。不要他在冷夜里受寒呀。
人的情绪是矛盾而复杂的。明明在意着对方。却不愿将心意解释清楚,遗憾……就这么造成了。
见他在冷夜里抽烟的隔天,汪寒在中午醒来。赖到傍晚还不想踏出房门。不愿面对,并非怨邺,而是等着他主动告诉她如何能够,不再折磨他。
等了她一天,天黑之前。他推开房间——感觉他的存在,她的心跳顿时不稳,但……不愿他看穿她,只能让双手飞快的在键盘上细舞,好像那报告多么急着交似的。
他在她背后。没有长谈的打算,而是简单交代:“咏咏在医院,我现在过去接她们,她们暂时住在爸妈家。”
程家在台中,那么他将开车南下了?她连连打了错字却不愿停下手指。
“小柔的离婚官司会在台北开庭,到时候,她会再住我们家。”他平淡道。却因为她无懈可击的心墙,让他胸口的不满顷刻爆满了。如果她还想赌气,他会由着她。并且配合她的态度。
季柔还来?无所谓了。她隐约等待的只是一个让自己放手的理由呀,只要她放手、彻底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就皆大欢喜了。
他欲转身,却别见她桌上的紫色玫瑰,故顿了一下一冷声要求:“咏咏有气喘。可以的话,请你别带花回来。”
不再说一句,他接季柔母女去了。
唉……如此生份,还有当夫妻的必要吗?汪寒停止键盘上的手,想着梦里的“他”那个想要顾全大局而不要“她”的男人。
是呀,大局重要,那么她就成全他吧。
当晚,程亮廷往返台中,凌晨才回到家。
站在大楼底下,他仰头看了她房间的窗口睡了?进屋后,在房外杵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向书房。
隔天是星期天。中午过后仍不见她踏出房门,他关心。却强压下探究的冲动。
她如此厌见他吗?与其让她摆出冷脸,不如让她躲在房里自在。
到了天黑。他无法忍受她饿着肚子自虐,开门进去。
满屋的冷空气让他的心凉了半截。落地窗大开,窗帘在冷风中飘扬,而整齐折叠的棉被显出她昨晚就不在家的事实!
心一沉,他转身就想出门找寻,猛地又顿下。不是第一次了。她早就想逃家了,不是?
他打开衣橱——还好!衣服、行李样样没少,连手机也没带,像她随时会回来似的。
不想让他找着?又和管家伯在一起了?既然她赌气,他也狠了心跟她抗战,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怎样都行。
再隔天,他推开房门,仍是失望的结果。翻看了她的课本笔记,统统都在,不像蓄意翘家,他于是照行程参加研究会议,强迫自己冷静,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
第三天中午,他终究按捺不住了。她该知道他的极限。要他登报警告逃妻,她才能学会约束自己吗?
驱车到“寒舍”发现店门锁着!他一通电话找出管家伯,却得到了心痛万分的结果——“汪寒说你出国啊。你和医生谈过了吗?听人家说换颗心脏要好几十万,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耶,是不是要开刀啊?”
她有心脏病?他是学医的,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病情紧急!
她说他出国?他如果不撇下她,她怎会说他出国!
她打算瞒他到几时?她赌气,可不该赌命!
程亮廷心急如焚,一天的时间找遍了台北的大小医院。心疼她、气恼她,更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第四天。她还是没有回来。而他却发现了被她丢进垃圾桶的残页废纸她心爱的“寒梦手札”!在冰箱里,看见她留下的婚戒和手链!
猛地。他的心降到了冰点,凝固、冻结……想着他丢下她、让她昏在家里;想着她在医院里住了一晚,他却误会她任性;想着他竟对她发火、和她冷战,他心如纸般知道了这次,她是真的、逃了!仿佛他梦里追寻的那缕云雾,消失了!没有片语只字。没有带走任何行李,他失去她了!他又开始等她、找她,煎熬更胜以往,得到的答案却是——她走得够潇洒。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在乎,存心让他无迹可循,甚至要彻底消失。
不!
即使她逃到了海角天涯他也会把她找出来。她没有心,记不得他的警告的……该死的是他!是他没牢记预警,早知道她会逃、早知道她会随风远扬,他竟然还是伤了她,让她连丁点眷恋也没有。
就怕——她逃得太远,等不及他找着,便上天下地去了!
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