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宫可真是大胆,竟然敢挑战我们正派!”
才走进议事厅,迎面而来的一阵酸得发臭的脚气简直倒足了胃口。
“什么魅宫,那几个小丫头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说话的是坐在门边的大嗓门。
视线触及,那家伙黑色的布鞋被丢到了门槛边,一手扇着汗,一手正恶心地插在鼻子里头。
“送茶水的?”
红月还来不及回答,就见那家伙连忙抽出塞在鼻子里头的手,往食盒一掀又一抽,然后,往上一抛,整块酥饼,就这样落进了他的大嘴里。
“我都听说了,那魅宫实际就七个小丫头,名字是七色彩虹算的,红、橙、黄、绿、青、蓝、紫,教主是那个叫红什么的,至于其他人,就只有那个叫青什么的要注意,听说那家伙是使毒高手,再有嘛,我想只要把叫蓝什么的给抓住就好了,因为那个叫蓝什么的会医术,听说还很高明呢!”边说边喷出的酥饼碎末,占满了整个视线。
而红月瞪大了眼睛,听着完全没有根据与章法的道听途说,几乎没喷笑出来。
青什么的是使毒高手?
叫蓝什么的医术高明?
拜托,谁来把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毒打一顿?
她们七姐妹里,炼毒的是蓝魅,而唯一懂医术的应该是青萍啊!至于其他姐妹的能耐……
“来这边。”
身边是小华的低声催促,于是,红月低着头,乖顺地跟在小华的身后,帮忙招呼客人们。而更多的时间,红月都在悄悄地打量着周围。
武林盟主家的议事厅啊……
她一直以为是金碧辉煌的呢,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心情去打量(因为当时忙着去偷剑),如今真有机会打量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混乱的一片。其实,也不该是混乱,只能说,简洁又大方的好好的一个九进居室,竟可以被一众“德高望重”的江湖“泰山北斗”们搞成这样……
怎样?
请想象一下刚被恶霸捣乱过的菜市场。
不由地,红月悄悄地望向了首座,只记得当时啸月就被供奉在议事厅的首座旁。如今,首座旁原来用以供奉啸月的剑台没了,就连本该端坐在首座的家伙都没在,但再看一室的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调笑声。
发现小华的目光转到那笑声的角落处,红月也就大胆地跟着望过去。
只见,穿着明黄色宽领大长衫,作儒雅贵公子打扮的男子,此刻正被几名笑得花枝招展、作女侠打扮的女子所围绕着。
猛地,那贵公子翻起眼帘,一双好看绝顶的桃花眼看了过来,在瞬间沉淀了什么,唇轻轻地开启。又见面了。似乎,他在这么说。
小华见了,脊背顿时一僵,转过头来,用一种近似怨毒的眼神瞪了红月一眼,但又快速地收回,压低声线说道:“茶点不够了,你到厨房拿过来吧。”
“是的,华姐姐。”
红月乖巧地垂着眼帘,转身走出去,只感到身后有一束灼热的视线,一直缠绕不去。
白日当空,正发放着万丈的光芒。
快步走出议事厅,穿过了第一道门廊后,红月不禁伸展双手,舒服地站在原地仰望湛蓝的穹苍。
初春的节气最是怡人,尤其当微风拂过脸时,那种恣意的感觉真叫人心醉啊!才享受着,可耳后又是一阵风动,偏偏破坏了这种难得的写意。
第三次了!
懊恼的情绪也达到了极点!
这墨上轩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难道开口说话要死人吗?怎么都偏爱搭人肩膀呢?
忍无可忍地,红月假装要回头,也真的回了头,并假装没有注意到似的往前狠狠地一撞,让坚硬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要搭她肩膀的家伙!
被锦绣的花束所拥戴的凉亭里,穿着一身亮白的上官书,正以左手握着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认真地勾勒着。
画里,月色明亮的夜,盘膝坐在亭子上的女子,青青的发丝被迷人的夜风所吹拂着,而修长的指头正因错愕而按在五弦琴上。至于女子的脸,尚是模糊的,而上官书的笔尖,也迟疑在其上,久久未能下笔。
良久地,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样式简单的钱袋,又从空空的钱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枚零丁的耳环。红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红光,而上官书的眼里,映出的却是那惊鸿一瞥所带来的震撼。
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那错愕的无辜眼神,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上,久久不散,可是……
目光又飘到了宣纸上,上官书不由得轻叹。
可是,正因为深刻,反倒害他不敢把那女子的真容画下——难得,一向对人的相貌无法深刻的他竟记住了那陌生的脸啊。
才想着,上官书的耳微微一动,猛地转向亭外,直直地投落在来人的身上。
“少主,你还在这里。”
来人二十来岁,但却老是拧着粗眉,让年龄立马往三十迈进,而沉沉的声线,更让他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少主,一个时辰以前,你答应我要出去的。”
“你先下去吧,莫。”
莫,莫笑闲,从小与上官书一起长大的书童。
笑闲,笑闲。
本该欢笑度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整天绷着脸,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不知道的人,还在传上官书欺负书童呢!可实际上,连上官书也要礼让莫笑闲三分,无他,毕竟墨上轩的许多事情都是莫笑闲在打理,而上官书,不过是闲人一个,负责在“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们面前卖卖笑,偶尔出去荡平一下恶势力,而已、而已啊。
“少主。”
哎。
上官书对于莫笑闲的坚持,也不好再拒绝下去。
只见上官书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收起,走下亭子,“你先去吧,我去去就来。”
“是的。”
得到上官书的允诺后,莫笑闲也不再?嗦,直接转身就走。
而上官书,把画卷小心地藏好后,把随意绑在脑后的发带一解,重新把头发高束在脑后,又利落地整理衣冠,恢复到往日的一丝不苟,这才信步走向议事厅。
不料走着走着,手无意识地模上胸膛,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遗落了什么。于是,他连忙转过身去。
“少主。”
冷不丁地,莫笑闲的声音又在附近响起,上官书认命地停住了脚步。
“我现在就去。”
不想被唠叨,唯一的办法就是顺了莫笑闲的心意。可那红石耳环又极为重要,于是,上官书四处张望着,竟幸运地看到了一个丫鬟在附近走动。
想也不想,他在莫笑闲再次开口催促他前施展轻功,往那丫鬟跃去,不料才靠近,那丫鬟竟一头撞了过来,几乎没把他的肺给撞歪了!
“呜!”
然而,像是先声夺人般地,那丫鬟竟在他因吃痛而拧眉前低叫了一声,就那样捂住了脑袋,蹲在地上。
“你没事吧?”
上官书连忙扶起那丫鬟,而抬起的脸,婆娑的泪眼在瞬间让他迷惑地皱了眉。
虽然他也觉得痛,但这丫鬟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而且,那眉啊眼的,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有,她为什么一直捂住右耳?
才想着,发现那丫鬟竟想伸手到自己的胸前,上官书反射地退后了几步,目光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胸前一看,竟看到了自己所念挂的红石耳环就挂在衣服的银线刺绣上!
上、上官书!
距离远了,才看清楚与自己撞在一起的人的长相。
红月捂住发痛的右耳,绝对无法预想这样报复的一撞,竟然一头栽进上官书的胸膛里,并且还让他的衣服猛地扯掉了自己最宝贝的耳环!
还有!痛就算了,没想到上官书竟像察觉到她的身份,猛地往后一退,难道……他真察觉到她的身份了?她不是有易容吗……
才想着,捂住右耳的指尖悄悄地移动了半分,模到了光滑的脸,红月的心霎时往下一沉,直掉到无底深渊里。
天啊!
她没有易容!
对啊,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易容嘛!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今天她本只是来视察敌营兼想办法潜伏,万万没想到会被人无端地丢进来啊!
真是……该死!
尤其眼前的上官书是最难缠的家伙!
虽然那天与他用内力较劲大家是五五分,但如果此刻与他硬拼,只怕还会引来些麻烦的苍蝇,而最、最麻烦的是一旦事情真闹大了,以后若想再潜伏,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难得在最近无聊的日子里找到了乐子,她可不想这么早就丧失掉啊!
“你……”
看着上官书小心翼翼地把挂在衣服上的耳环端放在手里,红月额上渐渐冒出了细薄的汗。
这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天高云淡的,而初春的风儿带来淡淡的花香,如果与她对站着的人不是上官书的话,或许她会像同龄的姑娘一般有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吧?
在上官书开口说了个“你”字又无端地沉默以后,红月不禁这样想道。
“少主。”
而比较迫不及待的,应该是一直站在远处,“恭候”着上官书的莫笑闲,只见他,本来就很黑的脸又更黑了,迈着阔步走了过来。
“知道了。”
上官书只是轻轻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目光从手上的耳环转到红月的脸上,眼睛突然半眯了起来,害红月的心跳“怦怦”地乱跳了起来。
可预料中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上官书一个反手,把手心的红石耳环藏进了怀里,然后直接转过身去,对莫笑闲挑了挑眉,竟然就这样移驾议事厅!
好半天红月才回过神来,上官书藏在怀里的,是她最重要的耳环啊!
“等……”
“对了。”
与她同时开口并转过身来的上官书,目光在转身的瞬间直直地盯住了红月的身影,偏冷的脸上,眼中不自觉泄露的凌厉,害红月满月复的理直气壮竟在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等会上笔莫亭去,替我把搁置在亭里的钱袋收好。”
上官书说罢,干脆地转过身去,居然就这样带着莫笑闲消失在红月的眼前。
“什么烂盟主嘛!”
不会吧?看上官书的反应,根本是把她给忘记了!
但这也算了,那可恶的上官书,竟然在私吞了她最最重要的耳环后命令她做那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捡钱袋?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