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呀,你泡的茶可真好喝。”莲老夫人客套地赞美着新媳妇端上的奉茗,打量她微白的脸色及略显浮肿的眼袋.“昨夜可有睡好?”
“谢谢娘的关心。”刘净心勉强笑了一下,站在她身旁的野夜龙则垂睫抿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嗳,新婚洞房花烛夜嘛,新娘少眠是正常的。”穿着打扮精致美丽,风韵犹存的莲老夫人,举手投足间都是未尽的风情。
“下午不妨小眠片刻吧,心儿,身子弄得差了可就只好了。”
初经人事的小脸红了一下。“是的,娘。”不好意思地低垂。
“龙儿,新婚燕尔哪,可得多抽些时间陪陪心儿,可别一古脑儿栽入琉琳馆里忙。”
“是的,娘。”俊美的脸孔,冷淡苍白的表情,让她狐疑着自己是否如此不得他缘,神情黯然了下来。
当刘净心得知双亲所点头答应的亲事时,内心又高兴又紧张——与现在迷惘哀伤的心情,形成多么可笑的对比?
她再怎样都没想到,嫁过来的丈夫……竟没有像双亲一样重视、疼宠她?这位掌上明珠,十六年来首次尝到遭人冷落的滋味。
但是,为什么?
心不在焉,她根本就没有仔细聆听为自己引领带路,熟悉野府内部楼阁庭苑的婢女介绍,直到这位婢女轻声说道:“少夫人,您是不是走得酸了?前头有凉亭可以坐着歇息,奴婢可以为您沏壶茶来。”
“好。”如大梦初醒,刘净心眨眨眼,微笑。“麻烦你了,薇儿。”她没将这位被分派来服侍自己的婢女叫错名字吧?
显然是没有,“奴婢去去就回来。”薇儿好高兴少夫人这么快就已记下自己的名字,而且还用那么亲切和煦的声音叫唤自己呢!原来,不是所有的在上位者都是盛气凌人的,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少夫人!
她走入凉亭在圆形石凳上坐下,默默打量这一片小桥流水的庭苑景观。
其实叫做“小桥流水”是太勉强了些,眼前极目望去的景观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还散布了大小不一的泥块及碎石,几株柳树黄枯参半,保护宅邸的外墙也是斑斑驳驳的,看起来像是荒芜了好一阵年岁。
事实上亦然。刘净心听说过的,自从野夜龙自行搬出水玉馆与祖宅,事先就已预购下这栋宅邸——是个嗜赌的纨绔子弟为了捞本廉价出售的弃宅,自是多处都没打点整理过。
嗯,看来,她可是为自己身为主母这个身分,找到第一项该做的工作呢!欣喜地暗自铭记:杂草要除尽,改栽花丛好了!那么花丛最好栽些四季迎时的花,樱草,蔷薇望春初绽,榴花、茉莉逢夏盛开,黄菊、松柏至秋赏目,腊梅、水仙迎冬、过年……
唔,或许她的丈夫在工作之余,可以和她坐在这里好好赏花品茗……啊,好羞人,她在想些什么呢?
一张小脸就在心中这么“羞”来“羞”去时益发娇红,衬着乌黑长发及一身女敕色轻衫,刘净心并不是什么天仙绝色,但是小巧的鼻头嘴唇自成一股可爱柔软的味道,在乍看时只觉普通,但愈瞧便会愈觉耐人寻味,这种美丽难以言喻,端看有心人懂不懂得欣赏。
“少夫人,”没想到自告奋勇去沏茶,薇儿非但没有端茶回来,反而是匆匆回禀:“老夫人请您到款宾厅去一下,有客人来了。”
客人?刘净心呀了一声,马上起身跟着薇儿走。
“客人是谁呢?”她好紧张哦,这是她嫁人第一次“见客”呢!她要好好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
“是大小姐,少夫人。”
大小姐?那不就是野夜龙的妹妹,在商场上以年轻凌厉作风闻名的野日凤?
抱着满腔的好奇,当刘净心踏入款宾厅时,只见一名素色衣衫,面貌端整严肃的少女,正和笑吟吟的莲老夫人聊天,她的出现让两个女人的交谈停止。
“啊,心儿,快来快来,你还没和凤儿见过面是吧?凤儿,这位便是心儿,你的大嫂。心儿,这是凤儿,你的小泵。”
不知为什么,刘净心反射性往婆婆望去。有种奇异的直觉,她总觉得莲老夫人的笑语晏晏……好假!
可是假在哪里?莲老夫人所说的言词,还是语气呢?
那一点点的狐疑,如一颗种子,就此埋入刘净心的心底。
两个年轻少女互望了一会儿,野日凤的双眸淡然,不疾不徐扫遗刘净心,很有礼貌喊了声“大嫂”,尔后垂睫。
至于刘净心呢?她却是不掩好奇地看了野日凤好一会儿……唔,看来,城内如火如茶说野氏兄妹决裂、老死互不相往来的说法不甚正确。
或许他们是分了家没错,但依照莲老夫人和野日凤这对……母女,有说有笑的模样看起来,根本没有家人相处不和的问题吧?
香茗因刘净心的加入而重新沏上,奴仆们送上更多精致可口的小点,莲老夫人笑着亲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野日凤的手心。
“来来,凤儿,这是百记甜铺有名的甜点『雪中红』,尝尝味道吧!”
“谢谢二娘。”野日凤才欲接过手,忽地,门口赫然出现的欣长身影教厅里头的宾主-怔,看向愠火满面的——
野夜龙?莲老夫人当下一惊,勉强勾出笑容,“龙儿?你不是在琉琳馆的炼房?怎么突然回来了?”
“现在已近午膳时分,我不过提前休息罢了。”野夜龙峻眸冷光,了无笑意瞪着野日凤。“如果不是提前回来,我还不知道我野夜龙的家里来了贵客。”那声调、那言语,怎么听就怎么讽刺。
刘净心微张小嘴,有些不明白。
或许她先前又想错了,野氏兄妹,确实是因不和、相处不来而分家的。
“我只是心血来潮,想来探望一下二娘,顺便带件贺礼恭祝你给成亲喜事。”野日凤放下才接过手的糕点,一脸防御性的冰冷。“我现在就要走了,不多打扰了。”
野日凤一点都不害怕地看着突然大步走来居高临下逼近的男人,仰着螓首的气势,一点都不输他。
“龙儿!”莲老夫人惊呼,“你这是怎么着?再怎么气恼凤儿,她好歹是你的妹子,你可不许乱来啊!”
“我会不知道她是我妹子?我恨不得她不是!”似苦似恼,那强烈的低语煞是威胁隐怒。“我……从来都不曾将她当成妹子看待过!我好恨有你这个妹妹,野日凤。”
其他退聚在厅堂角落的奴仆们窃窃私语着,刘净心发现那骚动虽是教人不安,但大家似乎习以为常了。看来这对兄妹阅墙已经不是头一遭的事呢!
“哎哎哎,龙儿你是怎么着?凤儿又不是外人,她也姓野,是兰姊的女儿,你这态度——”
“不是外人?”野夜龙冷笑更甚,口中应着娘亲,峻眸一瞬也不瞬盯着野日凤,他姿态倨傲的起身。野日凤个头如此娇小,足足矮了他一个脑袋,气势却与他并驾齐驱……好,很好,真是太、好、了!“不曾受我这当家作主的邀请,便大摇大摆走入别人家中的,自然不是什么『外人』,而是宵小……”
“相公!”他怎么可以这般说话!
“我明白了,原来大哥连我偶尔来探视二娘也不喜欢。”一点被打击到的脸色都没有,可野日凤藏在袖中的小手紧紧握拳。“日后我不会再来府上打扰……”
“正合我的心意。”野夜龙将双手背在身后,不回头。“送客!”
“啊……”刘净心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见丈夫不动如山的背影,婆婆被气得不轻准备骂人的脸色,再看看已往门口定去的小泵,一句话都说下出来。
帮帮忙,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形呢?
是夜,沐浴方罢,刘净心让为她梳好头发的薇儿退下,仅着贴身雪白的里衣,等着丈夫入房。
没多久,同样是沐浴饼后的野夜龙果然进来了。
半湿的黑发带着水气,刘净心看着他冷淡内敛的神情,还是那么俊美……不觉悄悄咽了咽口水。
“你……”夫妻如何开始培养情感?这种羞人的事娘亲不曾教导过她,一个好姑娘家也不可能去接触到四书五经外那些风花雪月的不正经书……只能靠自己“努力”了!“今日顺心吗?累吗?我替你倒茶捶捶肩膀好吗?”刘净心赶忙边说话边动作,却被他毫不领情避开。
“不用。”野夜龙迳自倒了茶啜饮起来。
“夫人。”他在一杯茶慢慢饮完后,才下定决心地开口,“日后如果我那异母妹妹前来拜访,到了门口就立刻赶走,一步都不准让她踏入,并派人通知我回来处理,明白吗?”
“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无情决裂的话,刘净心愣愣地听着,愣愣地点头、也愣愣地发问,“为什么?你就……这么痛恨她吗?”她的小泵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啊!难道她看人眼光有错?
“没有为什么。”他回得冷静,但握着茶杯的指尖却在泛白。“我就是——就是讨厌她……谁教她是我妹妹,被我讨厌是活该的!”
刘净心被他忽地发作起来的脾气吓得噤声,僵立在桌旁,不敢动弹。
“过来。”脾气似是稍稍冷静了,野夜龙侧转过身,对刘净心伸出手。
“唔……”一把被他拉入怀中,她背贴着他的胸膛,才眨个眼,里衣就被不耐的大手撕破……
“风……”
“唔嗯……”他……他在说什么吗?刘净心浑身燥热,根本没把他的话听得分明。
但野夜龙也不在乎似的,那粗喘喘在她耳边债张。
“风……风……”
又……又来了……还无法去细细品味这回敦伦所带给她夹杂疼痛和满足的奇妙欢愉,刘净心累得朦胧之际,再一次听见他声声的呼唤——
“风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