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招惹是非?哈啰,借问一下,你脑袋秀逗了吗?!”
在第N次替任水韵推掉大型经纪公司邀约的合伙人叶孟菲,瞪着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的任水韵,气扑扑地叉腰质问。
“你以为那些人吃饱没事干吗?那些人为了在网路搞出是非,每天得吃饱饱撑着,时时刻刻盯住你的一举一动,就为了攻击你,为了弄死你,你就是这些黑粉之所以存活在世的唯一理由,你是他们的救世主,是他们的真爱啊!”
任水韵越听越不对劲,险些啧笑。“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叶孟菲耸了耸肩。“都有吧!欸,你又不是会在意那些负面留言的人,何必想这么多,你现在是有七十万粉丝的美妆网红耶,你不乘胜追击跨足演艺圈,一直死守阵地要干嘛?”
“我问你,去年工作室进帐多少?”任水韵撕掉面膜,露出光滑无瑕的素净脸蛋,随后坐起身,拿起手机拍下自拍照权当试用记录。
“你的部分吗?”叶孟菲纳闷地瞅着她。“你念国贸的,应该比我还会算,何必问我。”
任水韵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喝了口甫冲泡好的花茶,再拿起手机拍照,提笔记下气味与口感,片刻不得闲。
“只要今年工作室的收入能与去年一样,我应该就能把负债还清。”
“你是说根本没有人希望你偿还,也没人跟你讨的那笔负债?得了吧!”叶孟菲对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
叶孟菲差不多是在五年前认识任水韵。
那时的叶孟菲,同样是平面模特儿,由于年纪相仿,家庭背景类似,两人搭上话,结交成至友,并一同创业,挺过无数风雨。
对于任水韵曾有数年寄宿于姜家一事,叶孟菲自然有所耳闻,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死脑筋,姜家压根儿没跟她计较那些钱,她自己却记得一清二楚,还真按期摊还。
而且,据说还因为这件事,任水韵与姜家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上回姜芷蕾不就为了这件事,跑来这里跟你吵?你怎么还没清醒啊!”
“他们误会了我的用意,所以才会这么生气。”任水韵淡淡说道。
“人家照顾你是出于义气,而且也不缺那些钱,你去跟人家计较那些,不是反让人觉得他们好似很小气,很斤斤计较吗?你何必害得姜家人全成了坏人。”
“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只不过是因为小妈的关系,才攀上那么一点关系,他们又不欠我,我也不该欠他们,把积欠的都还清了,我心里才好过。”
叶孟菲没好气的横她一眼,说:“假如真要算,他们那位大名鼎鼎的超级精算师,可是跟你算不完。”
滑着手机的纤指一顿,始终忙于记录各种试用、试吃心得的人影,仿佛被按下了某颗隐藏的休眠按钮,瞬间停住。
叶孟菲早发现那位精算师对好友的影响力,只是不愿当面说破罢了。
“姜芷蕾上次来的时候,给我看过精算大师的未婚妻照片,中英混血儿,牛津大学毕业,跟他一样曾在金融界工作,吓死人,世上怎有这种完美到找不着缺点的人?真不敢想象那些人平时脑袋瓜在想些什么。”
任水韵一双水眸紧盯着手机萤幕,手指在上头瞎滑着,可心思早已不在上头。
“他们想的,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庸人会 想的俗事。”她自嘲地笑说。
“比起这位曾经在华尔街混过的精算大师,我觉得娄总经理还比较像个正常人。”
叶孟菲认真地做起比较,随后一脸惋惜地叹道:“只可惜,这位也死会了。”
任水韵好笑的说:“早知道你对娄柏安有意思,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
“欸,算了吧!他那样的家世,我要是真当了他女朋友,肯定被嫌弃到死。”
从懵懂青涩的高中再到大学,月兑离校园后步出社会,一眨眼工夫,她与当初看不顺眼的娄柏安,竟当了快十年的朋友,这是当初谁也始料未及的。
几年前那一晚的尴尬,在彼此冷静了数个月后,当娄柏安又重拾嘻笑来找她,谁也没再提起那件事,他们又做回了朋友。
此后,或许是不让娄柏安再动那份心思,抑或是她自己想断了对某人不该有的那份念想,她开始与别人交往。
她身旁本就不乏追求者,从一个个外型出众的男模,再到专挑小模当女友的小开,帅的,不帅的,有钱没钱的,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她像是开启了一个新世界,从宁缺勿滥,再到与各种类型的男人交往,如今二十六岁的她,已经换过无数个男友,有过无数的吻与拥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手足无措的大女孩。
然而,再厉害的吻,再温暖的拥抱,都比不上人生最初那一回。
每一次亲吻完,当她睁开眼,总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人……
“水韵,你还不准备出门吗?”叶孟菲疑惑地提问。
任水韵蓦地回神,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时缝,低咒了一声,连忙跳下沙发,冲入房间。
二十分钟过后,早已錬就神速上妆与换衣技能的任水韵,换穿一袭米白复古宫廷式长洋装,一边拉开发圈,拨松长卷发,一边弯下腰套上高跟鞋。
“哪,皮包跟外套。”叶孟菲贴心地递过去。
“谢了!”任水韵匆忙套上,背起香奈儿长錬包便要出门。
蓦地,她想起什么似的,复又折返,倚在门框旁问起叶孟菲:“你不去吗?”
叶孟菲给了个大白眼。“全世界只有你这个傻瓜,会去参加前任渣男的婚宴。”
任水韵“切”了一声,转身奔离她与叶孟菲合租的高级大楼。
今日婚宴的男女主角,跨足了演艺圈与时尚圈,任水韵一抵达知名酒店,便看见大厅挤满了媒体记者,等着抢拍出席婚宴的明星。
任水韵虽是网路红人,可到底不算是演艺圈明星,因此很自然地被一票记者忽略,她毫无阻碍的进入婚宴会场。
婚宴会场闹哄哄的,招待人员忙着挡记者,又忙着纪录宾客名单,根本无暇顾及每个人,几次寻求协助未果后,任水韵决定放弃,自行步入婚礼会场。
“疯了吗?于佑恺几时这么有钱了?”
望着用上千朵紫白玫瑰装饰的婚宴会场,以及席开至少百桌的大排场,任水韵楞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
她的前任男友,同样是小有名气的男模,帅归帅,却是个劈腿惯犯,可她并不在乎,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他。
旁人皆误认为,这是因为她太爱男友,离不开男友,才不愿戳破男友的谎言。
才怪。只有她跟男友最清楚真相。
回忆起分手情景,那时于佑恺对她说:“Mandy,你根本没真的爱过我吧?”
任水韵当下只是一脸茫然。
于佑恺又说:“昨天我在酒吧跟Emily接吻的时候,你不也看见了?你为什么一句都没提?”
“我装作没看见,不好吗?”任水韵莫名地反问。
于佑恺闻言一笑,笑里充满自嘲。“你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对吧?”
任水韵沉默不语。她该有什么反应?暴怒痛哭?上前棒打两人?不。她自认对于佑恺没有这么深的感情,打死也做不来那些事。
“我真不明白,当初你怎么会同意跟我交往,你根本对我没意思。”
任水韵只觉得好无辜,男友被众人视作劈腿渣男,可她一点也不嫌弃,甚至宽容地选择视而不见,没想到反过来被责怪她无情。
“既然你这样觉得,那我们分手吧。”任水韵毫无所谓的说道。
于佑恺当时的表情既震惊又愤怒,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干脆,此后这男人就不再跟她说话,直至前段日子他托人转交喜帖,她才晓得于佑恺准备闪婚。
“劈腿渣男居然先结婚,还向你丢红色炸弹,会不会太过分了!”
初接喜帖时,身旁朋友个个为她抱不平,义愤填膺的表示要到婚宴上大闹特闹,所幸全被她拦下。
她自认与于佑恺没有深仇大恨,单纯认定他只是想言归于好,方会邀请她出席婚宴,至于红包礼金嘛,想想分手是她提的,她也该以示负责,能用礼金弥补一下也好。
于是她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家境普通的于佑恺竟然办了如此奢华的婚宴。
任水韵在气派的会场转了一圈,总算找着摆置了男方友人标牌的礼桌,她月兑去了外套,拣了个低调的位子落坐。
接近入席时间,与会宾客陆续坐满会场,任水韵却越来越茫然。
虽说于佑恺的朋友她只认识几个,可没道理整桌都坐满她没见过的……精英分子。
望着同桌的男方友人,一个个散发出与某人相近的高傲气质,再亲亲其他桌盛装打扮的严肃宾客,任水韵开始觉得不太对劲。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灯光霍地暗下,主持人宣布婚宴正式开始。
“很高兴各位嘉宾抽空前来参加新郎莫毅与新娘于瞳恩的婚宴……”
啊?新郎不是于佑恺吗?怎么成了莫毅?!
听见主持人的开场白,任水韵这才迷糊地想起,方才外头一堆媒体记者挤在入口,场面十分混乱,她只瞄见一旁立牌写着“于莫联姻”,也没多做确认便走进会场……
任水韵暗叫不妙,匆忙背起包包起身,正欲转身离开会场,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住。
前方一道笔挺西装,高大轩昂的人影,面色淡漠地迈动长腿,直朝她这方走来。
任水韵僵在那儿,仿佛下了定身咒,动也不动,水眸怔愣愣地望着那个男人。
瞬时,闹哄哄的会场安静下来,灯光随之暗下,只余前方那一长排红毯上方的水晶吊灯,将行走在红毯上的高大身影,染成一道耀眼星光。
姜至聿?!他要结婚了?这怎么可能!
任水韵震愕不已,胸口似被无形的绳索寸寸缠紧,就快不能呼吸。
那个应该远在美国,当着知名产险集团精算师,年纪轻轻,便能靠着年薪百万美元在纽约买下豪华公寓的男人,怎可能悄无声息地举办婚礼?
任水韵心底打翻了无数情绪,她脑中一片空白,双脚却比大脑更快做出动作,快步走向那个男人。
“姜至聿,你怎么会——”
“新郎新娘进场。”舞台上的主持人高声宣布。
任水韵楞住,这才惊觉除了姜至聿,一旁还有位容貌秀丽,身着粉色小礼服的女伴,她正紧蹙眉心直盯着任水韵。
任水韵恍然大悟。噢,天!原来姜至聿不是新郎,而是伴郎!
尴尬了……
任水韵低下头,急忙往旁边躲开,让出红毯通道,让伴郎与伴娘等人顺利通过。
紧接着是新郎与新娘进场,现场演出的管弦乐队演奏起“卡农”,气氛浪漫而温馨,任水韵却只能快点逃离现场。
“小姐,婚宴开始了,麻烦你先回座。”招待人员一脸困扰地前来劝说。
任水韵紧张地抓住招待人员的手,压低音量说:“我走错会场了。”
招待人员“啊”了一声。“您坐错位子了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走错婚宴了!”
任水韵心下一急,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哪知就这么巧,正好碰上乐队换曲的安静空档,登时,她不小的声量在片刻的安静中,仿佛有了扩音效果,格外清晰嘹亮。
下一秒,尴尬氛围无限蔓延,任水韵抓紧包包,低下头快步离去。
背后传来宾客的讪笑声浪,任水韵连耳根子也泛红,加快脚步奔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