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财农家女 第十四章 渣爹归来别有居心

作者 : 宁馨

赵家大院里,刚刚出炉了几挂红肠,清明忙得满头大汗,王三婶和张嫂子进进出出停不来,谷雨赶紧去帮忙。

谢娇娘想了想,实在惦记没有音讯的夫君,回屋展开纸笔,准备写封信让陈家庄的兄弟试试能不能送到京都去。

纸笔刚刚拾掇好,就听院子里大呼小叫起来。

“大姊,大姊!”

谢娇娘刚打开门,谢丽娘就扑了进来,差点把她撞倒在地,还是王三婶眼疾手快,扯了她的后衣襟。

谢娇娘吓得不轻,略带恼怒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慌什么?”

谢丽娘脸色有些白,愣了一下才应道:“大姊,咱们的爹……回来了!”

“谁?”谢娇娘时没反应过来,毕竟“爹”这个词对于她太陌生了,别说醒来之后她一次也没见过面,就是先前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多少画面,甚至大半都是在打骂。

“是爹回来了,坐了马车,还买了东西。娘在家里哭呢,我害怕……”谢丽娘眼圈红了,她出生后就没有见过自家爹爹,家里突然冒出个陌生男人,令她很是惶恐。

“别怕,别哭,我这就跟你回家看看。”

谢娇娘想起何氏那软和性子,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妥当,抬脚就要跟妹妹回去。

王三婶和张嫂子是小王庄的老居民,彼此对视一眼,神色都不好。

王三婶喊了谷雨,嘱咐了几句,谷雨一应下,匆忙取披风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谢家院子里,这会儿完全没有先前的宁静,何氏的哭声几乎隔两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鸣呜,这么多年,你是去了哪里?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害我们不知吃了多少苦。呜呜,你还知道回来啊!”

“哎呀,你也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在外边站稳脚跟了,打算接你们母女去一起享福呢。”

谢娇娘匆匆赶来,进了院子,就见黄昏夜色下,堂屋里坐了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身上的长袍还算干净,但他脸上的神色却让人有些不舒坦。

他本就五官平平,尖眉梢、细眼、鹰钩、薄唇,怎么瞧都有些刻薄,这会儿眉宇间又透了三分不耐烦,更是让人不喜。

谢丽娘几乎立刻躲在谢娇娘身后。

谢娇娘伸手拍了拍她,然后走进屋子,“娘,你怎么了?是家里来客人了?”

“啊,娇娘!”何氏听见大女儿的声音,赶紧抬头奔过来,直接拉了她的手上前,激动地道:“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爹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爹当年走的时候,你还追出去好远……”说着,许是想起这些年的心酸,她又哭了起来。

谢娇娘草草同那个满眼精光打量她的“爹”行了一个礼,然后就拉着何氏坐下来,“娘,别哭啊,爹不在这么多年,咱们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吗?如今爹回来,一家团聚,你该欢喜才是。”

“对,对,我这是欢喜昏头了。”何氏赶紧望向自家夫君,殷切问道:“娇娘他爹,你吃饭了吗?我这就准备晚饭去。”

听得这话,谢全赶紧收回放在大女儿身上的目光,笑道:“都好,在外边多年,最想吃的就是家里的饭菜,只要你做的我都喜吃欢吃。”

谢娇娘眼角扫了一眼他红润的脸蛋,嘴角不自觉撇了撇。

虽然她不知道当年这亲爹为什么离开家,但一个男人抛弃妻女七八年,回来之后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一句解释都没有,怎么瞧都觉得凉薄又古怪。

不过如今娘亲正欢喜,她也不好随意怀疑,毕章她头上还有个“孝”字压着呢。

何氏被哄得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欢欢喜喜地去灶间做饭。

这倒是给了谢全机会,方才他就瞧着这个大女儿好奇至极。

记得当初他刚走的时候,这丫头还一副没几日好活的样子,瘦得风吹都能刮走。几年不见,不但嫁人了,瞧着这锦缎的衣裙、头上的金簪、手上的龙凤镯,还有通身的气派,倒是同他在外面见到的那些贵夫人没什么两样。

难道她的婆家是个富贵的?但方才何氏说了啊,嫁的是村里人家。

谢娇娘低头喝着茶,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虽然有血缘,但谢全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还是让她百般不自在。

谷雨瞧谢全眼神有些诡异,赶紧上前替谢娇娘披了披风,替她挡住那恼人的目光,小声道:“夫人,还是有些寒凉,要不要奴婢去烧个炭盆?”

“不用。”谢娇娘摇头,伸手拢了拢狐皮披风,心里微微舒坦一些,好似夫君就在身旁一般。

谢全是个识货的,只扫了一眼就双眸发亮,嚷道:“哟,这披风是狐皮的?毛色这么艳,怕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吧?”

谢娇娘淡淡一笑,应道:“是我家夫君上山猎回来的狐皮,找绣庄做了这披风,没用什么银钱。”

谢全显然不相信,伸手想要模模,却被谢娇娘借着喝茶躲了过去。

谷雨赶紧帮腔道:“是啊,我们老爷最厉害了,不说之前猎了一只老虎给夫人做聘礼,就说年后狼群下山,被我们老爷全射死了,足足三十几只,一只都没剩!”

果然,谢全吓到了,立刻收回手,眼珠子乱转,还想再打探几句。

谢娇娘不耐烦再应酬他,起身道:“爹刚回来,想必一定累了,早些歇息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她走了出去,根本不给谢全留人的机会。

何氏端了托盘过来,两人正好在院子撞个正着,她便问:“娇娘,你不陪你爹吃个饭再走啊?”

“不了,娘……”谢娇娘还要嘱咐几句,但眼见何氏即便站在她面前,仍不时扭头去望堂屋,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一个女人同夫君分离七八年,才得重逢,这个时侯她说什么,怕是娘也听不进去吧。

“娘,有事就让丽娘去喊我。”

“好、好。面要凉了,我先伺候你爹吃饭,以后咱俩再说。”何氏的响应敷衍又含糊,端着托盘迅速进屋。

谢娇娘暗暗叹气,一路沉着脸回了自家。

王三婶和张嫂子还没回去,但活让已经做完了,见谢娇娘回来,两人都赶紧上前。

张嫂子仗着平时同谢娇娘一直相处不错,小声道:“娇娘,你以后还是少回娘家吧,你爹……怎么说呢,当初我刚嫁来,知道的也不多,就是记得你爹好像想要把你卖给人家做丫鬟,你娘不同意,还被他打了。后来听说他出去做买卖了,一走多年,现在突然回来……嗯……”

这话有些含糊,但谢娇娘还是听懂了,人人家就差明说她爹不是好东西,要提防了。

“好,嫂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也别太担心,毕竟都嫁人了,当爹的不管如何,都没有管到出嫁女头上的。”王三婶也劝了一句,末了又说了几句话,两人就下工了。

谢娇娘吃了晩饭,怎么想怎么心烦,到底还是给赵建硕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她的思念、她的艰难、她的烦躁,一点不落的都写了。

都说女子要懂事,但有句话叫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不让男人知道你的辛苦,男人怎么会更心疼你?

第二日早起,山间的雾气还没散去,太阳才刚刚升到东山顶,赵家大院却已忙碌多时。张嫂子、王三婶连同谷雨、清明,熟练的把锅里煮好的各色熟食往大木盆里装,过会儿抬上马车,送进城里,早晨的活计就算做好了大半。

谢娇娘拿着信出来,正准备让清明跑一趟陈家庄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客人。

不,严格来说不算客人,是亲人,但这亲人实在让人不喜欢。

谢丽娘噘着嘴引谢全进来,小脸上满是不耐烦。

见谢娇娘站在台阶上望过来,她小跑到跟前,急切的低声道:“大姊,爹非要来你这里,娘让我带路,我……”

谢娇娘拍拍小妹的后背,安抚了小头,也阻拦她继续说下去。这是个“孝”字压死人的时代,她可不想传出妹妹不孝顺的闲话。

谢全这会儿背着手,慢悠悠地往院子里走,眼珠子恨不得转得飞起来。

虽然昨晚他在何氏那里问到了很多,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讶。

大女儿看着不显山露水,居然还有这样的好福气,这大院子起码要几百两才能买下来,更别提外边那二十亩良田了。

可惜这份产业都是赵家的,他只能看,没有动手的机会。

眼见谷雨和清明抬着装满猪头肉的木盆从灶间出来,他的眼睛发出精光。

听说这食铺的买卖相当不错,大女儿提供秘方,二女儿打理铺子,他这做爹的若是再捞不到什么好处,可就白活了几十年。

“呵呵,娇娘啊,早晨的风凉,你怎么不在屋里坐着?”谢全努力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笑着同闺女打招呼。

谢娇娘行了一礼,淡淡应道:“家里有活计,我不盯着,倒是怕谁动了什么坏心思呢。”

谢全了下意识往谢娇娘脸上看去,有几分心虚,生怕闺女知道了他的如意算盘。

但谢娇娘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又道:“爹怎么这么早过来?娘准备早饭了吗?”

谢全扭头扫了一眼不断被抬上马车的大木盆,那些褐红色的猪蹄、猪耳朵、红肠,在晨光里泛着油润的光,真是惹人垂涎。他极力忍住泛滥的口水,笑道:“不早了,你娘准备了早饭,我们都吃过了。”

“哦,那就好,爹是南边回来的,锦衣玉食怕是已经习惯了,我们家里的吃食粗陋,还怕爹嫌弃呢。正好,爹吃过了,我就不必头疼了。”

谢全眼底闪过一抹恼色,却只干笑几声,问道:“女婿不在家?”

“不在,出门了。”

“哦。女婿祖上是做什么营生的?看着家底挺丰厚的,你日子过得富贵,爹也就放心了。”

谢全是打定主意把慈父扮演到底了,可惜双眼被谢娇娘头上的金簪映出金光,怎么看怎么像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

谢娇娘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让了一步,笑道:“六爷在北疆战场杀敌无数,得了些赏赐才置办了这份家业,实属不易。就如同爹一样,当年离家到如今,几年间怕是没少吃辛苦吧?”

谢全好似被踩到什么痛脚,微微僵了脸。

这时候,清明已将东西全装上马车,过来禀告道:“夫人,我这就进城了,您可有话要捎给二小姐?”

不等谢娇娘应声,谢全就嚷道:“正好我也要进城,不如捎我一起,顺路去看看蕙娘,这丫头怕是还不知道我回来呢。”说着,他生怕谢娇娘拦着,直接跳上马车,然后像是呼喝自家奴仆一般,催促着清明赶紧上路。

清明见主子点头,这才甩了鞭子,赶着枣红马一路出了村子。

谢丽娘扯了姊姊的袖子,撇嘴道:“大姊,你说二姊见了爹,会不会打起来啊?”

“先不说这个,回去看看娘。”

谢娇娘让王三婶帮忙装一只特意留下的猪耳朵、两只猪蹄,由谷雨提了,一同回谢家。

何氏围着围裙,正忙着洗衣喂猪,脚步匆匆,神色比往日欢快了不知道多少。

见两个闺女一起回来,反倒是孩子的爹没跟着,她问道:“你爹可是进城了?昨晚就念叨着蕙娘呢。”

谢娇娘点头,递上去食盒。

何氏更欢喜了,“哎呀,正好你爹回来,给他尝个鲜。”

谢丽娘实在忍耐不住,嘀咕道:“娘真是的,爹有什么,开口闭口都离不开。”

何氏脸红,伸手拍了闺女一记,末了许是想到了什么,偷偷扫了谢娇娘一眼,支吾道:“娇娘,进屋陪娘坐会儿?”

“好,我也有话要问娘呢。”

谢娇娘替何氏解开围裙,娘俩进了屋,谷雨帮着倒了茶水,就极有眼色的出去等着了。

“娇娘,你爹说他在青州置办了一份家业,有布庄还有院子呢,这次回来,想要带我们搬过去住。”

“搬家?”谢娇娘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谢家在小王庄土生土长,人情、地方都熟悉,突然搬去那么远,就依靠一个消失几年突然跑回来的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安心啊。

“娘,你舍得离开小王庄,去那个什么青州?那里没有熟悉的人,你怎么住得惯。再说了,人家都说落叶归根,爹年岁也不小了,怎么不把青州的铺子院子卖了,搬回庆安来呢?就算有些损失,我给他添上就是了。”

“不,不是。”何氏连忙摆手,眼里有些狂热的光芒,“你爹说那边的生意好呢,让我过去帮忙打理铺子生意,还要给蕙娘和丽娘说个官家人做女婿……”

“什么?!”谢娇娘立刻恼了,“娘,咱们不说丽娘如何,蕙娘的亲事可是答应陈三爷,定给庞大山了,你这么说,是要毁亲?”

“哪里就说到毁亲了,不是还没订亲吗?”何氏有些讪讪的,不敢同闺女对视,低头小声道:“你爹说他在那边认识的好人家多,想给蕙娘和丽娘寻个好人家。我想着陈家再好也是……嗯,行伍出身,不如……”

“我家六爷还是行伍出身的呢,娘是不是也嫌弃啊?”谢娇娘这下可是真的恼怒了,声音拔高了三分,“若是没有六爷,咱们母女四个如今死了几个都不知道呢,哪还有机会等到这个抛家弃女多年的爹回来耀武扬威、指手划脚啊!”

“哎呀,娇娘你别恼啊,娘也是……”何氏赶紧要解释。

谢娇娘对明显被洗脑的她没了信心,“行了,娘,我是出嫁女,别的事我不管,但是蕙娘的亲事是早就定好的,若不是陈三爷跟着六爷出门,早就过了定礼了,况且如今大山还在铺子里跟着蕙娘做活呢。蕙娘的脾气不好,你最好劝爹打消主意,否则蕙娘怕是要动菜刀,万一真闹出亲闺女杀了爹的祸事,别怪我没拦着。”说着,她起身就走。

何氏慌张地赶紧伸手扯了闺女的袖子:“娇娘,你听我说啊……”

“娘。”谢娇娘一点点收回自己的袖子,硬着心肠道:“他抛下我们在外边多年,是什么底细根本没人知道,仅凭他回来说了几句话,你就要把蕙娘和丽娘的终身大事交出去吗?万一信错了人,你让蕙娘和丽娘以后怎么活?他就真的那么值得信赖吗?”

何氏脸上有些识疑,但终究没说出什么话。

谢娇娘失望至极,扭头出门。

谢丽娘迎上来,方才隐约听见的几句话让她惊恐。

谢娇娘替小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低声道:“丽娘,你别怕,一切有姊姊呢。但是以后我怕是不方便回来,你记得,有任何事都赶紧去大院寻我。”

“好,大姊,我记住了。”

谷雨上前扶了谢娇娘,主仆两个出了院子,渐渐隐入小路转弯的树丛之后,留下垂着头的谢丽娘,还有依靠在门口一脸惶然无措的何氏。

一到家,谢丽娘就让谷雨出门,“谷雨,你走一趟陈家庄,帮我寻刘路兄弟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托他帮忙。”

刘路是陈家庄兄弟里的一个,长相很憨厚,实际却有几分机智。上次惩治李太娘,他可没少帮忙,所以这次谢娇娘还是要劳烦他。

谷雨嘴巴严,去寻人来回的路上都不曾多说一句,令刘路惦记得够呛,好不容易到了赵家大院,他就嚷道:“嫂子,可是又有人寻事刁难了?”

“没有,刘兄弟别急。”谢娇娘生怕他误会,赶紧安抚几句,末了才把书信拿出来,“六爷他们一去这么久没有音信,我心里惦记得厉害,想托你送一封信去。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劳烦你顺路打探一玉。”

“好,嫂子,你说。”刘路应得痛快,他是从尸山血海里拿命拼出来的,杀人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出趟远门。

谢娇娘既然决定做了,也就没再客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她亲自去准备一份干粮,还有五十两的碎银子,一并给刘路做盘缠。

刘路没推辞,拿上就回陈家庄,同兄弟们交代下后续,之后连第二日都没等,直接上路。

谢娇娘勉强放下一件心事,但多少还是受了影响,午饭只吃了半碗。

谷雨看得心急,琢磨着明早要给谢蕙娘捎个信儿。

当晚,谢全扯着满脸尴尬的何氏上门来。

谢娇娘就是再不欢喜,也不能把亲爹娘挡在门外,只能迎进门。

谢全耐着性子等着谢娇娘安排茶水点心,心里却如猫抓一样痒痒。

他原本想着何氏一个农妇,眼界窄,说城里的食铺赚钱,也不过是每日几百文,但今日亲自去看,才知道大错特错,那哪里是食铺啊,生意火爆的程度几乎顶得过一个大酒楼了。

银钱如流水一样进了钱匣子,他想看看,那个该死的仆妇却不给。还有蕙娘,居然连块肉都舍不得给他吃,还质问他有什么脸回来。

笑话,他是谢家的一家之主,凭什么不回来?一个不能继承香火的死丫头,他当年没掐死她就不错了,还敢顶撞亲爹!

谢全暗暗咬牙,手里的茶碗几乎要捏出声响。

谢娇娘对这人喜欢不起来,想早早打发他离开,于是问道:“爹、娘,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

何氏捏着衣角,偷偷瞄了自家男人一眼,没敢说话。

谢全干咳两声,开口就打起亲情牌,“娇娘啊,爹一日来两次,发现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你一个人在家,还怀着身孕,说实话,爹心疼啊。村里有些传言,爹也听说了,既然赵家女婿出门这么久不回来,音讯全无,想来是在外边遇难或者……嗯,不要你了,不如……”

“呸呸!”谢娇娘听他一开口就诅咒赵建硕没了性命,立刻变了脸色,吐着口水,恨不得谁也听不到这句话,半点不作数才好。

她气呼呼地道:“爹,你说什么呢,我家六爷好好的,过几日就回来了。”

谢全脸色不好,忍不住变了口气,“你骗外人就得了,我们是你爹娘,你还不说实话?外边都说了,你就是克夫的命,先前白家那个少爷想纳你做妾,还没过门他就遭了难,如今姓赵的也是出门多月不回,不是被你克死了,还能是啥?你一个寡妇挺着肚子,在这村里没几日就得让人欺负死。你明日就把院子卖了,把铺子也卖出去,拿着秘方跟我和你娘去青州,我在那边有产业,保证不会亏待你和孩子就是了。”

谢娇娘听得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啊。

虽然她不知道这所谓的亲爹到底为什么要带走两个妹妹和娘亲,但显见没安好心,之前那样姑且还能说她疑心重,可如今这般luoluo地要她卖掉院子和铺子,还要她拿着秘方同他走,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再不知道他心存不良,就是比傻子还傻了。

“我有夫君,无论是院子还是铺子,都是赵家的,我不能这么做,以后这话也不用再说。天色晚了,爹娘回去吧。”

谢全没有想到谢娇娘会直接撵人,从人财两得的美梦里醒过来,气得口不择言,“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我是你爹!你……”

“我出嫁时候,六爷送了大笔的聘礼,已经谢过我娘的养育之恩了。我就是还有亏欠,也是亏欠我娘和两个妹妹,同你这个抛妻弃女的人没有任何干系!”谢娇娘半点情面都没留,直接喊等在门口外的清明,“清明,送客!”

“是,夫人。”清明立刻冲进来,扯着谢全往外走。

谢全根本没想到会被闺女撵出门,气得差点疯了,破口大骂,“死丫头,你等着,我要去府城告你不孝,让你蹲大牢。”

何氏没想到父女俩会吵得这般厉害,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别吵了,先回家,回家!”

清明来赵家这么久,从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养到如今这般黑壮有力,自是都听谢娇娘的,见谢全还想骂几句,他用力地将人拉去大门外,末了直接关了大门。

谢全气得跳脚,又大骂了几句,才被何氏劝了回未。

谢娇娘气得手脚发凉,一万个后悔自己不会武,身上又流了谢家的血,否则真想把谢全打得屁滚尿流。

从来没有人这样想把她当傻子卖了,还如此理直气壮的。

“夫人,你可不能生气啊,肚子里还有小少爷呢,再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了。”

“等他回来,媳妇和家都被人家抢去了!”谢娇娘心里烦躁得厉害,到底抱怨了几句。

可惜赵建硕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道他只走了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如今的京都,花朵竞相开放,河畔的杨柳枝繁叶茂,田里的庄稼也冒出头,绿油油一片。

城外游人如织,城里也是人来人往,街路上一片繁华喧闹,好似先前那场封城之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城南的小院如同河水中的一块石头,无论河水是平静还是湍急,都不曾让它改变过半分位置。

道二爷坐在桂花树下,很是惬意的举了手里的酒杯,抬头望向尚且没有挂上花苞的石榴,不但无半点嫌弃,反倒一脸的期昐。

小丫鬟笑嘻嘻地送几碟小菜上来,搭话道:“二爷,六爷今日怕是又不能回来了。不如您先吃,等六爷回来,奴婢再下厨给他做吃食。”

道二爷却摇头,“不必,马上就好。”

“欸?”小丫鬟有些不解其意,下一瞬院门就被敲响了。

赵建硕一身青衣,手摇折扇,头发难得没有全部梳成发髻,留了那么一缕遮盖脸上的伤疤,若是不仔细打量倒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俊秀书生。

只不过他回了自家地盘,走路免不得多几分随兴,好似下山巡视领地的猛虎,慵懒又骄傲,倒是把书生的文雅之气坏了个干净。

道二爷好笑,招呼道:“方才还说你不能回来呢、没想到今日这般早。可还顺利?”

赵建硕点点头,扔了手里的折扇,坐到了他的对面。

小丫鬟赶紧送十净的碗碟上来,给他倒了酒。

赵建硕端起一口喝干,这才说,“明日李御史会出面上奏赵不言纵仆行凶,侵占农田,以那位如今多疑的性情,赵不言这次肯定要被摘了乌纱帽,庆安城的府尹作为他的妹婿,也会被召回,再由吏部侍郎林占提议举荐咱们的人,这些布局也就算完成了。”

“不错。”道二爷眉眼里添了三分欢喜,赞道:“你这次来京都,可是帮了我大忙。”

赵建硕扫了一眼他依旧披着狼皮小被子的伤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愧色:“这些原本就是我该做的,倒是累了二哥困在京都,我们尽皆逍遥度日。”

“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我不在京都,这身体也去不了哪里,如今还有些事做,总比整日清闲要有趣的多。”道二爷摆手,半点不觉得遗憾,反倒兴致勃勃说起未来的弟子,“倒是你这么急着处置,是急着想早些回去吧,不如明日就上路,剩下的事我来接手。只要弟妹平安,生下我的大弟子,就是再累百倍,我也欢喜。”

听他提起妻儿,赵建硕嘴角立时翘了起来,神色柔和至极,但想了想还是拒绝道:“此事是我一手操办,你接手总是不妥。不差这么几日,待尘埃落定,我再回去也不迟。”

“随你,多住几日,说不定石榴花就开了,一起喝石榴酒再回去也好。”

兄弟俩就这般吹着暖极的风,喝着酒,说起过去,又提未来,两人都惬意至极,不知道谢娇娘在家里盼郎归来盼得眼睛都要红了。

自从那日谢全被撵出去,一晃也过了四五日了,谢娇娘忍耐着一次也没回去。

原本那是娘家,但多了个不着调的爹,那就真的是外人的家了。

何氏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没有夫君在身边,或者生怕他再走掉,几乎对谢全百依百顺,不但卖了两亩良田,听说已经张罗着卖院子了。

提起这事,王三婶和张嫂子都一脸古怪,想必心里不知道如何嘀咕何氏的傻,但当着谢娇娘这个谢家姑娘的面却不好说。

谢娇娘虽说眼不见心不烦,又怎么会不惦记娘亲和妹妹,但仔细想想,她仍没插手。

房子和田地都是外物,若是用它们的损失让娘亲警醒过来,也算“损”有所值。再说了还有她在,总不会让娘亲和妹妹没有吃的、没有住的。

这般自我安慰倒起了作用,这日早饭,她多吃了一碗红枣粥,令谷雨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人,山上的野菜已经能挖了,不如一会儿我去转转,挖些野菜回来,中午给您拌个麻油菜,吃起来特别清爽。”

“好,我也同去,天气晴好,带我儿出去走走。”谢娇娘伸手轻轻拍了拍肚皮。

四个多月的身孕,肚皮已微微鼓了起来,江婶子在城里,趁着晩上歇工的时候,做了两套宽松的襦裙送回来,好让谢娇娘穿得舒适。

第一次做娘亲,身边又没人照料,她倒是没考虑到衣衫需要不断加大的问题,幸好江婶子想得周到。

水蓝色的衣裙清爽又干净,倒是很适合这样的夏日。

赵家大院本就在南山,出门不过几步路就到山坡地。

谷雨拎着篮子四处寻最鲜女敕的野菜,谢娇娘则坐在石头上,半仰头晒太阳,盼望肚里的孩儿长得健康。

风吹过来,鬓发调皮的拔动她的耳垂,正是难得安闲的时刻,突然有哭声传来。

谷雨耳朵尖,直起腰听了听,惊讶道:“夫人,好像是三小姐在哭!”

“丽娘?”谢娇娘立刻下了石头。

谷雨赶紧来扶,生怕她摔了。

得了清明的指点,这会儿谢丽娘已经一路哭着跑了过来,“大姊,呜呜,我不回家了,我要跟你住。呜呜,爹是坏人!”

将养了这么一年,谢丽娘好吃好喝,如今去了黄毛丫头的样子,身子白女敕又圆润,突然抱了谢娇娘的胳膊,扯得她差点摔了个趔趄。

谢娇娘来不及生气,直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谢丽娘抹了抹眼泪,手却不肯放开谢娇娘的胳膊,彷佛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

“爹说给我订亲了,是白家那个地痞少爷,娘不同意,爹在家骂娘呢。”她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大姊,我不要嫁那个坏人,爹也是坏人!”

“混蛋!”谢娇娘气得双手发抖,谢全这个渣爹一走多年不回来,回来就没干一件好事,觊觎她的家业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要把小妹推进火坑,简直是找死!

“走,跟我回家问个清楚。”谢娇娘拉着谢丽娘往谢家走。

谷雨也没心思挖菜了,赶紧小跑回赵家大院,扔了菜筐,喊来哥哥一同奔去谢家。

半路上,她灵光一闪,又拐道去请了王三婶和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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