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高台,父女俩多日不见,终于重逢,但彼此之间的尴尬仍在,一时间居然谁都说不出话来。
未了,应欢欢先开口了。“爹……”
听到这个撒娇的叫声,应仁蔚气就消了一半,不过听到她接下来的话,怒火又增噌噌的冒上来。
“爹,你很饿吗?怎么还随身带着馒头?”应欢欢狐疑地打量着应仁蔚手上的馒头。“等一下典礼结束,听说有餐宴的。”
应仁蔚气昏了头,真的拿着馒头咬了一口。“我就是想吃馒头,不行吗?”
“可以。”温子然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对未来的老丈人道:“如果应伯父喜欢,我等会请三皇子在餐宴上替你多加几个馒头。”
应仁蔚差点没噎死,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遇到的尽是这些浑人?
李蕴在远处等着,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应大人,温师傅,应姑娘,典礼要开始了,咱们先上船吧。”
无奈的应仁蔚瞪了两个小辈一眼,这才正了正脸色,慢条斯理的跟着李蕴走向战船。
来到了战船边,李蕴原本应该要第一个上船的,想不到在温子然的牵扶下,应欢欢竟第一个踏了上去。
此举引起了现场一片哗然,但李蕴却好似不以为意。
应仁蔚吓了一大跳,本想阻止,但他突然想到了温子然曾经承诺的事——只要是他造的船,应欢欢一定是第一个试乘的人。
那小子,居然真的做到了……
有夫如此,他家欢欢此后该是被津城里各家姑娘羡慕的对象吧?而温子然也成功扬名,现在有了这艘战船,人人提到他,不会再说他是温重光的儿子,而是称呼他温子然师傅。
心里头不由有点感动,应仁蔚承认,自己也被这浑小子打动了。
众人都上了船后,战船启航,岸上传来欢呼之声,而其后也跟着几艘大船,载着各大官员,甚至连丞相大人也在船上,要看试航的结果,足见朝廷对此有多么重视。
船来到了近海,开始作战演习,无矢的箭如雨般射出,只要靠近必定无法幸免,炮火试射,看那威力只怕连小山都能炸平,船板上的矛兵及刀兵演练军阵,其余石炮、火箭等,都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艘船的操控性。因为多桅多帆的设计,再加上活动性的船舵,只要望门上的斥候指挥一个方向,这艘船便能快速敏捷的转向,顶水、冲撞、下锚都相当灵活,这不仅仅是因为海军的训练有素,战船的设计更是最重要的原因。
这一下,温子然不但成为三皇子身边的红人,也一跃成为朝廷的红人了。
应仁蔚看得极为激动,他多想告诉众人,这是他未来女婿的功劳、是他未来女婿造的战船啊!偏偏因为他的阻拦,应欢欢与温子然的婚事迟迟无法定下,反而让他这些话都说不出口了,让他当下有槌心肝的冲动。
应欢欢则忘情地抱住了温子然,身为一个女人,哪里有机会看到这么热血澎漭的场面呢?这全都是温子然给她的特权。
她觉得好感动好感动,身旁的男人明明就不会花言巧语,但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是任何男人都做不到的,他真的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了!
温子然感受到了她的澎湃情绪,忍不住低下头,温柔的与她视线交缠,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定会吻她,用最热情的方法让她知道他的爱意。
突然,应欢欢眼神涣散,整个人昏了过去,温子然连忙接住了她的娇躯,紧张地望向了李蕴。
“快请军医!”李蕴喊道。这虽然只是演练,但刀剑无眼,随时可能有意外发生,因此军医也在船上待命。
李蕴很快将混乱控制住,让人将温子然及应欢欢带下去,应仁蔚自然也担心的跟上。
船上的厢房里,军医替应欢欢把脉,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大夫,欢欢怎么了?”温子然慌张地直问。
军医看了看温子然,再看看应仁蔚,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地开口了,“应姑娘没有大碍,她会昏过去的原因是——她有喜了。”
“什么?!”温子然与应仁蔚同时一呆。
“我说,应姑娘怀孕了,怀孕的人身子骨原本就跟一般人不同,加上方才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昏厥过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军医好整以暇地道。
厢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下一瞬,应仁蔚怒吼,“温子然!你这个浑球!你竟敢动我女儿!这次我一定要宰了你—”
只可惜,温子然并没有给应仁蔚这个机会,因为听到自己要当爹了,他也很幸福很兴奋地跟着昏了过去……
应欢欢终于回家了,因为怀孕的她需要安胎,这种事自然要女人来做比较好,温家没有人能负责这件事,所以温子然都不敢说什么。
不过应仁蔚也没有再阻止两人见面,毕竟小两口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再者他也很期待外孙的出生,还多次交代应欢欢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
应欢欢受到了良好的照顾,温子然也就无后顾之忧地办正事,他设计的战船在工部全力支持,以及津城一带的造船厂配合下,很快的便一艘艘的造出来,期间他还画了其他船型,像是适合近海作战的小战船、适合载运大军的大战船、适合快速机动的战船、适合冲锋陷阵的战船以及适合防御抗撞的战船等等,也都开始如火如荼地制作。
温子然的创意令人惊叹连连,一些李蕴没注意到的部分,因为战船的产生,海军便连忙补足,在这种相互扶持的系统下,海军也以飞速壮大蓬**来。
海军每三个月就必须向皇帝汇报成果,一年之后,李蕴亲自主持扩大举行的海军军演,皇帝特地来到了津城视察,看完海军的雄壮及战船的威武之后龙心大悦,一回朝便给了海军封赏。
这种情况落入了某些有心人士眼中,自然是无法容许的。
是夜,太子李吉便急急的来到了御书房。
“太子有何急事,非得这个时候赶来?”皇帝其实不太高兴,他今夜可是翻了最心爱的贵妃的牌子,没什么兴致再谈论朝政了。
李吉心思敏捷,自然知道皇帝心情不佳,他扬起笑脸,讨好地说道:“儿臣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新成立的海军。”
“海军有何不妥?”皇帝蹙眉,他才封赏了海军,如果太子在此时提出什么不满,等于打他老子的脸。
李吉故做小心翼翼地道:“海军自然没有不妥,父皇的封赏也实至名归,只不过……”
“太子但说无妨。”
李吉便放胆地说了。“因为海军得到封赏,其他军部的人便有了声音,他们有的浴血为国征战,有的离乡背井镇守边疆,却没有得到任何额外的赏赐,而海军不过是军演精采了些就能名利双收,对其他人似乎不太公平。”
皇帝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么回事。
瞧皇帝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李吉乘胜追击。“更重要的是,海军才刚成立,完全没有任何战果就得到赏赐,万一初次作战便出师不利,是否有损父皇颜面?毕竟父皇那么看好他们,给了那么多好处……”
皇帝即使听了不太高兴,却不得不承认李吉说的是对的。“那你说该如何?”
“儿臣有一建议,愿父皇采纳。”李吉抬眼偷觑了皇帝一眼。
“你说。”
李吉微微一笑,“海军最重要的是战船,而这批战船是造船大师温重光的儿子温子然所做。父皇应该记得,温重光让海盗给掳走了,如果让海军去攻打北海海盗王时,让温子然一同登上战船出征。如此一来形成了孝子救父的佳话,我们再大肆宣传一番,就算之后海军失败了,百姓的注意力也多会放在温重光没有被救回来,而不是海军打输了海盗不是?”
皇帝听得眉头大展,的确,若是让海军出战多了些故事性,那么即使败仗也只会是个悲壮的故事,不会有人去想到是他的眼光有问题。“可那温子然即使才情再好也不过是个船匠,如何随军作战?要用什么理由让他上船?”
李吉摇了摇头。“父皇,战船在出征的路上时常可能会因海象、天候或人为不当操作而毁损,这时候温子然就能发挥作用修补战船,而且船匠通常对船的操控是最熟悉的,若是遇到各种不利情况时,有他在其中提供意见,或许能避免掉一些麻烦。”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于是皇帝不再犹豫,当下写了一份诏令,命人快马送到津城。
李吉的目的达成,不禁冷笑起来。他之所以建议让温子然登船,就是希望他战死,只要他一死,等于断了李蕴一只手臂。
李蕴、温子然,得罪了我,你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接到诏令,李蕴勃然大怒,要不是平时忍耐的功夫下得足,他大概已经把房子给拆了。
海军的成立本就有些匆促,他会找上温子然也是逼不得已,想不到温子然竟给了远大于他想象的帮助,俨然成为海军不可或缺的人物,一个士兵死了,还有很多士兵可以补上,但像温子然这种有特殊技艺的匠人若是死了,必定会造成国家莫大的损失,父皇却用一句话就想让温子然去送死,叫他怎能不寒心?
而且,这个诏令还要海军在三个月内出兵讨伐海盗,等于大大缩短了训练的时间。
即使船舰已经都建造得差不多了,但士兵对于战阵的演练及内部的配合都需要时间磨合,更何况他们要对上的是一向精通海战的北海海盗王,若没有良好的默契,想打赢很困难。
李蕴在宫里也不是没有人,他透过心月复打听,很快就知道这是李吉的建议,不由冷笑。就算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实际上李吉的用意很清楚,没了温子然,就没有人能画出船样,到时就算海军在对海盗一战上胜利,也会后继无力。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