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生气,荣月郡主也很少发火,可是一旦发了火,无论对方是谁,先砸了再说,抱枕、书册、茶盏、绣花鞋……能拿起来的都可以砸,搞得屋里满目疮痍,还好赵珵在的时候,丫鬟、婆子都会退出去,要不,这会儿肯定一个个成了伤患。
“你这个可恶的臭小子,这是你的计谋对不对?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就范吗?”虽然心软了,但是她需要时间调适,接受儿子喜欢就好,嫡庶真的没那么重要,没想到这小子不准她缓口气,直接算计她,真是太过分了!
“我如何会算计娘?”
若是安国公世子也在场,绝对会说赵珵才是真正的演技派,明明是算计,却可以用一张诚恳的面孔将自个儿撇得干干净净,这一点他真的比不上,人家一看就觉得他很假。
荣月郡主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赵珵不疾不徐的先整理地上的残局,能归位的归位,不好收拾的暂且拦着,然后坐在娘亲面前,温柔的道:“娘,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巧合的事。”
“是啊,但此事绝非巧合。”
“真的是巧合,”顿了一下,赵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是皇上要我去岭南一趟,护送未婚妻是很好的理由。”
荣月郡主是一个懒得动脑子的人,但毕竟是在长公主的教养下长大,很快就察觉到话中含意,“皇上要你去岭南另有差事?”
“对,很隐密,徐姑娘也不知情。”
“威武将军真的遭到吴国的游击军偷袭身受重伤?”
“这种事如何假得了?事关军心,主将身受重伤,也要想方设法瞒住,不过我并不清楚威武将军的伤势如何,值得庆幸的是,威武将军的两个儿子皆为铁铮铮的马上英雄,在军中名声威望皆有,倒不怕军心不稳。”赵珵当然不能老实说威武将军遭敌偷袭乃是皇上布的局,他并未参与,自然不知道内幕。
荣月郡主冷哼一声,“你真行,连皇上都算计。”
赵珵觉得很无辜,“娘,皇上岂是我能算计得了的?”
“不是你算计皇上,难道是皇上算计你?”在她心目中,没有人比她儿子聪明。
“说不定真的是皇上算计我。”他说得很随意,若说真是宫里要他娶瑛妹妹,还真说不清楚是他算计皇上,还是皇上算计他,不过说起此事他可糊涂了,他本担心皇上看上了瑛妹妹,没想到外祖母选中瑛妹妹是皇上起的头,这是为何?
荣月郡主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思的皱着眉道:“难道皇上想要你趁机接手威武将军手中的兵力?”
“皇上对威武将军的信任远非儿子能够相比。”
“对哦,我们一起长大,而且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有几次遭到暗杀,皆靠徐长风杀出重围方能保住性命,皇上继位之后,徐长风可以封爵,但徐长风手握军权,一旦封爵,各方人马就会扑上去,无论是拉拢或是陷害,皇上难以再倚仗徐长风,可是敌人四面环伺,威武将军一家都是战将,皇上舍不得徐长风离开战场,徐长风明白皇上的左右为难,主动向皇上表明心意,坚持不要封爵。”
“威武将军是真正的英雄。”
荣月郡主同意的点点头,“能够当徐长风的女婿很好,但他的女儿是嫡女更好。”
“娘,这是我唯一能在众人耳目下离开京城的法子。”
荣月郡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这门亲事我非答应不可吗?”
“娘,嫡庶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撇了撇嘴,“嫡庶若不重要,皇上何必对四皇子的教养特别用心。”
“娘以为皇上看重四皇子是因为他是嫡子吗?”
“难道不是吗?”
“我倒不认为,我以为皇上是看重四皇子勇于跳月兑框架的胆识。”五个皇子当中,唯有四皇子胆敢爬到树上盖树屋,说要体验当鸟儿的生活,在四皇子身上看不见一般皇子努力维持的假面。
荣月郡主笑着摇摇头,“皇上自个儿最守规矩,但也最讨厌规矩。”
“皇上不能不守规矩,但也知道规矩往往会让人失去自己,若是可以,保有本性比起守规矩更令人赞赏。”
她挑起眉,“你是怪娘太重规矩了?”
“……我只是在陈述皇上的想法。”
“是啊,你跟皇上一样,最守规矩,但也最讨厌规矩。”
“我觉得规矩没么不好,但很容易让人束手束脚。”
沉默了片刻,荣月郡主百般不愿的妥协了,“我可以答应你们的亲事,但是我先说好了,若她小家子气,无法讨我欢心,我忍不住刁难她,你可别怪我。”
赵珵欢喜得唇角上扬,“我保证娘一定会喜欢她。”
荣月郡主懊恼的一瞪,“我只是先提醒你,我会不会喜欢她,还轮不到你来作主。”
“我对她有信心,她真的是一个聪慧又勇敢的姑娘。”他两眼闪闪发亮。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哀痛样,用右手食指戳着儿子的额头,恼怒的道:“我看你啊,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无药可救了。”
“娘,我们会相爱相守到白头,生很多个女圭女圭,他们会绕着您打转,陪您说笑,陪您赏花赏月赏景……”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的心意了,娘不会虐待她。”
“娘最好了,如何舍得虐待儿子的媳妇儿?”
荣月郡主没好气的推了他一下,“你不必拍我马屁了,赶紧去告诉你外祖母,要她请人去提亲,两家交换庚帖,你们就可以即刻出发去岭南。另外,我不管你去岭南目的何在,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准受伤。”
“娘放心,我还想娶媳妇儿。”
她没好气地嗔道:“三句不离媳妇儿,你真是没救了。”
赵珵害羞一笑,有些落荒而逃的出门去了。
荣月郡主轻叹了口气,虽然对于儿子竟然要娶个庶女为妻她还是感到很郁闷,但是她又忍不住想,要是夫君还在,应该也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儿子能和心爱的女子结为夫妻,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比什么都重要。
从京城到岭南路途遥远,徐华瑛思索一番后,决定扮成男儿身,不但行动方便,混在一群男子当中也不会太过突兀,因此让春儿和夏儿赶制了几套男装。
虽说轻车简从,但还是花了一番功夫收拾,当她整理好箱笼,就听见襄阳侯府请安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她和赵珵正式交换庚帖,定下亲事,也就是说,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了。
老实说,她以为荣月郡主不会轻易答应,她可能要先出发去岭南,没想到荣月郡主变得那么好沟通,她可以顺利在既定的日子上路。
一出城,徐华瑛就按捺不住的撩起车帘往外看。
他们走的是官道,放眼望去根本无景可看,不过视野辽阔,无论山峦还是稻田,皆比小小的车厢更令人舒畅,更别说天气热,车厢里面简直成了火炉。
赵珵策马靠近车窗边,“是不是很想坐在马车外面?”
徐华瑛两眼顿时一亮,“可以吗?”
“可以,不过……”赵珵刻意顿了一下,“你必须跟我共乘。”
“我跟你骑一匹马?!”徐华瑛的舌头差一点打结,这会不会太亲密了?虽然她无所谓,但是其他人会如何看他们?
说起这事,她真的很傻眼,赵珵护送她也就够了,为何还要派出一支由副统领萧凛带领的亲卫军?据说萧凛可是将来统领整个亲卫军的接班人,相信他在皇上心目中属于重量级,皇上派出这样的人物护送她,是不是太夸张了?
最近她发现越来越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事,脑子乱成一片,快打结了。
“你会骑马吗?”
“我娘不准我骑马。”这也是令她混乱的原因之一,原主的娘允许原主爬树掏鸟窝,允许原主满身泥巴抓青蛙,但是不允许原主骑马,这不是很奇怪吗?原主可是将军府的姑娘。
“不会骑马,就只能与我共骑。”
“我与你共骑无妨,但是……”徐华瑛的眼睛飘来飘去,暗示他有一群观众。
“你忘了自个儿如今是“男儿身”吗?”
徐华瑛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姑娘,”春儿连忙在她窜出去之前拉住她,两眼巴巴的看着:“我也不想待在这儿,又闷又热。”
徐华瑛不忍心将春儿独自留在闷热的车厢里,但是……“你要跟谁共骑一匹马?”
“我坐管叔旁边就好了。”这一路负责驾驶马车的是威武将军府的车夫。
徐华瑛点点头,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马车,一个坐马,一个还是坐车。
赵珵策马带着徐华瑛跑了一小段路,徐华瑛顿觉通体舒畅,整个人从蔫蔫的状态活过来了。
“我一直想知道在马背上奔驰是什么滋味,如今算是体验到了,真是舒服。”徐华瑛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完全不受污染的空气多美好啊!
“到了岭南,我教你骑马。”赵珵看着她朝气蓬勃的样子,她开心,他也觉得得开心。
她挑衅的回头看他一眼,“好,不过你要先打赢我爹和两位哥哥。”
“我是你的未婚夫君,你应该与我同心。”
“我爹他们可能会说我们才是一家人,岂能麻烦你这位外人。”
“亲事已定,我们就是一家人。”
“我爹他们可能不认同,还未拜堂,岂能称为一家人?”
赵珵突然闷不吭声,徐华瑛有些不安,想回头看他一眼,可是又觉得这么做就输了,正在左右为难,他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带了那么一点委屈的味道——
“只要你坚持站在我这边,他们就会接受。”
略微一顿,徐华瑛无奈的点头道:“好吧,我站在你这边。”
他立即开心的扬笑,将她搂得更紧,下一刻,他手上突然多出一样东西,轻轻的在她前面晃动。
徐华瑛仔细看一眼,那是一颗镂空镶琉璃的熏香球,非常精致小巧,“给我的吗?”
“对,无论你在哪儿,你都不可以让这个熏香球离开身上。”
“这个熏香球是暗器吗?”
“不是暗器,只是经由这个熏香球,我可以找到你。”
这不就等于是追踪器吗?徐华瑛好奇的捧着熏香球打量,看不出所以然,索性放到鼻子前面闻一下,此时并未放任何香料,没有味道。
“你如何透过这个熏香球找到我?”
“当它用上了,你就会知道了,不过我希望用不上,来,我先都你戴上。”赵珵将熏香球戴在她的脖子上。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走失。”徐华瑛觉得好笑。
“此行路途谣远,你不可能一直跟我共骑一匹马,难免遇到突发状况,也许是我必须暂时离开,有了这个熏香球跟着你,我比较安心。”
听他这么说,徐华瑛倒是接受了,“确实,路途遥远难免发生状况,不过我还是不晓得你要怎么透过蕙香球找到我。”
“这是秘密,反正我希望你用不上。”
“我觉得你用上的机会更高。”他可是大人物,而大人物向来有招蜂引蝶的本领,而且更怕招来要人命的蜂、有毒的蝶,若是如此,他们就算能平安抵达岭南,也可能全身挂彩。
“我即便不见了,也会很快寻到你。”
“放心,我不会不见,我可是很乖的。”
赵珵一听,不由得一笑
徐华瑛可不高兴了,回头瞪人。“你有意见?”
“没有,你最乖了。”赵珵本是想故意逗逗她,便举起右手模模她的头,接着,他的大掌情不自地往下贴上她的脸颊。
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好像猎物,懊恼的张口咬他,可是她马上就后悔了,这个举动会不会太暧昧了?果然,他的目光转为深沉,然后低下头,她心一慌,连忙转头让后脑杓面对他,不过这并未阻止他的举动,他的唇最后落在她发心。
“等从岭南回京,我们就成亲。”
徐华瑛不好大剌剌的点头说好,但也不愿意摇头说不好,只好假装没听见。
赵珵用双手圈住她,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瞠,嗓音转为低沉缠绵,“好吗?”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她必咬着下唇,才能忍住这种酥麻感,但她还是不肯回应。她感觉得到他的心急,可是她明年才及笄,要嫁也要等到那个时候,免得又传出什么她怕自己嫁不掉,才会这般猴急的闲话。
“自从亲事定下后,夜里我总是睡不着,想着以后可以拥着心爱的人一起入眠,我就笑得阖不拢嘴,可是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我不愿意你继续寄人篱下,想早一点让你生活在我的保护下。”
从春儿那儿听了不少她在荣国公府的事,他很是心疼,既然荣国公府不欢迎她,他早一点将她娶回来,他还要在凌霄阁旁边为她盖一座花房,她想去花房,过一道月亮门就是了,不必走上一炷香的时间,途中还得听丫鬟闲言闲语。
闻言,徐华瑛的心都软了,原来有一个人懂得心疼自己是这么美好的感觉……“从岭南回来,我爹说不定也回京了,我就可以搬回将军府。”
“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我来守护你。”
半晌,徐华瑛将脑袋瓜埋进他的怀里,轻轻的点点头。
赵珵忍不住欢呼的叫了一声,策马带她飞驰而去。
出了京城,徐华瑛发现他们的速度加快了,不像一开始那种游山玩水的态度,她和春儿不能再离开马车欣赏沿途风光,最多只能凑到窗边透透气,这教她生出一股不安,果然,进了吴家界,她就知道自个儿的不安并非错觉,显然赵珵他们也发现了,才会加快速度吧。
“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适?”赵珵见徐华瑛心神不宁,一碗米饭扒了半晌,也不见落入嘴里一口,关心的问道。
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坐在酒楼吃上热腾腾又美味的饭食,她不是应该开心的大快朵颐吗?徐华瑛微微靠向他,低声问道:“你不是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坐在我右手窗边那几个人应该是吴国的人。”
赵珵很惊讶,他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猜测,必有理由,“你如何知道?”
他早就注意到这几个人的手上有长年练武的厚茧,他首先想到的是明王的人盯上他了,尽避他是护送未婚妻去岭南,但岭南紧邻巴蜀,明王的人关注他的动向也是情有可原,没想到他们是吴国人,问题是,吴国人为何会盯上他?
“他们身上有一种特殊……味道,在击鞠大赛的时候,我在黑衣人身上闻到的就是这股味道。”徐华瑛真正想说的是体味,有可能是因为相同的饮食,他们身上会发出相同的体味。
赵珵觉得很稀奇,他是从五官分辨吴国人,基本上吴国人的五官比较深邃,不过这几个人在五官上并没有吴国人明显的特征。
“你知道我对味道很敏锐,他们身上真的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他相信她,,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刚刚那几个人很快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她竟然就闻到他们身上特殊的味道。
“徐姑娘确定吗?”始终沉默的萧凛突然问道。
先是一怔,徐华瑛才点了点头,他是亲卫军副统领,是个官,吃饭跟他们坐同一桌,可是他就是有办法都不说话,她真的曾经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萧凛看着赵珵,“虽然如此,还是要想个法子确认一下。”
赵珵点头道:“我会确认。”
“我们一直在赶路,我还以为是因为你们早就发现他们了。”
萧凛看了徐华瑛一眼,这位姑娘的观察力很敏锐。
“我怕你担心威武将军,想早一点送你到岭南。”
“吉人自有天相,我爹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平安无事。”从爹要求他们先订亲,她就相信爹的伤势不严重,还有,若是爹真的伤得很重,涂总管应该会亲自来荣国公府见她,不会只是经由他人传话。
“这是当然,只要看到你,威武将军会好得更快。”
顿了一下,徐华瑛不解的问:“你们是如何惹到这些人的?”
赵珵直觉看向萧凛,萧凛会随他们同前往岭南绝对有原因,想必他知道吴国人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人。
萧凛下意识看向徐华瑛,原以为此行轻轻松松能完成任务,没想到出现的对手如此难缠。
看过来看过去,徐华瑛终于有点自觉了,“难道他们知道我是威武将军的女儿,想掳我去威胁我爹?”
赵珵已经看出来了,但相信非她所言如此简单,“这种小阴谋成不了大事。”
“吴国人更喜欢在战场上分出高下。”萧凛补充道。
“可是除此之外,我好像没有理由惹到他们。”徐华瑛实在很讨厌这种模不着头绪的感觉。
“我们还不能确定他们的目的。”赵珵安慰道。
“若不是你们,就是我,若是也和我无关,难道又只是巧合?”徐华瑛嘲弄的撇了撇喵,“你相信吗?”
“我们在这儿待一日,会找到答案的。”
“你是想证明他们不是吴国人,可是若为吴国人,目标就是我吗?”徐华将目光转向萧凛,些人莫名其妙的跟他们去岭南,肯定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到了岭南,徐姑娘不妨亲自问问威武将军,想必会有满意的答案。”萧凛也很好奇,这位徐姑娘真的是威武将军的女儿吗?
“我可以顺利抵达岭南吗?”她绝不是挑衅,而是质疑。她还记得击鞠大赛上的黑衣杀手,身处劣势都敢嚣张,如今劣势没了,还会对他们客气吗?
“这是当然,没人能伤你,也没人能带走你。”赵珵抢先道。
“你可以告诉我吴国的事吗?”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吴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她还是先做功课,搞清楚人家的底细。
赵珵怔住了,显然不知道她为何提出这样的要求。
“两军交战,难道不用先看舆图,观察地形吗?即便最后两军可以议和,用不着大动干戈、劳民伤财,但也不吃亏啊。”
赵珵一直知道她并非一般姑娘,见识不凡,但这一刻他还是很惊奇。萧凛的目光也变了,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姑娘,大梁的女子之中,他唯有在长公主身上看到这样坚定果决的气势。
徐华瑛见赵珵没有反应,不免有些迟疑,“不对吗?”
赵珵唇角上扬,眠中满是宠爱,“今晚我会仔细为你解说的。”
“好,若是有舆图,我也想瞧瞧。”
“我没带图出门,但可以绘制一张粗略的舆图,不过……”赵珵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她碗里,“吃饱了,才有体力听我说故事。”
徐华瑛甜甜一笑,用力点点头,专心用膳。
赵珵温柔的看着徐华瑛,待她吃了半碗饭,他才开始用膳,正要举箸就见到萧凛看过来的目光带着戏谑,彷佛在告诉他,没想到世子你也有如此体贴柔情的一面。赵珵不以为意的回以一笑,也用目光告诉他,待你遇到心仪的姑娘,你就会明白个中滋味了。
萧凛一笑置之,不过看着看着,他竟有些羡慕。
夜深人静,在上完两、三个时辰的历史课之后,徐华瑛终于支撑不住的沉沉入睡,赵珵俏悄来到萧凛的房间,而萧凛显然已经料到他会过来,摆了棋盘等候。
“皇上命我无论如何要赢你一局。”
赵珵觉得好笑又不可置信,“皇上竟然还有心情关心这种小事。”
他出发前一夜,皇上明明还很严肃的再三叮咛,巴蜀的问题务必谨慎再谨慎,他还以为皇上的心思全在巴蜀上头。
“皇上以为大敌当前,首要稳住自己。”
“大敌当前?”赵珵微微挑眉,这是指明王,还是指如今遇见的吴国人?
萧凛没有多做解释,指着几案的另一边,以手势请他上座,“我们先来一局吧。”
赵逞不再言语,坐下,陪萧凛下了一盘,两人一阵厮杀之后,以和局收场。
“世子心有牵挂还能与我战成平手,也难怪皇上惦记此事。”
“我以为皇上真正关心的绝不是我们在棋盘上厮杀的结果。”
萧凛收起漫不经心,直截了当的问道:“世子是否已经确定那些人的身分?”
“我让青凌跟踪他们,他们进出的铺子属于吴国商贾所有,不过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吴国人的口音,虽然刻意隐藏,但一些字眼还是会流露出来。”
萧凛点头道:“他们应该是吴国人。”
“如今你该说清楚了,那些吴国人究竟有何问题?”
“他们的目标是徐姑娘,至于原因为何,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奉命行事,若是遇到吴国人,要特别当心,保护好徐姑娘,免得徐姑娘落在他们手中。”
“皇上特地要你来保护徐姑娘?”
萧凛明白赵珵的意思,更正道:“按照皇上的说法,我是来协助世子,同时保护徐姑娘。”
为何他觉得皇上此言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萧凛随行是为了保护瑛妹妹,但皇上又不想凸显瑛妹妹的重要性,于是强加一句“协助世子”,这是为何?瑛妹妹身上只怕藏着极大的秘密。
“皇上可有其他交代?”
“没有,皇上只是要我无论如何在棋盘上高你一局。”
赵珵若有所思的轻轻敲着棋盘,皇上对他的提议犹豫不决,还以为皇上不愿意瑛妹妹嫁给他,可是后来瑛妹妹告诉他,他娶她是宫里的意思,换言之,皇上不可能反对瑛妹妹嫁给他,若是如此,皇上不乐意瑛妹妹去岭南必有其他原因,这跟瑛妹妹身上的秘密有关吗?皇上又为何要如此费心保护瑛妹妹?还有吴国人的目的究竟何在?若吴国人想取瑛妹妹的性命,应该早就动手了,而且一波接一波,毕竟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不难,几次下来,他们稍有疏忽,吴国人就成功了,由此可知,他们不是要杀人,而是想掳人。
“你不必琢磨,若是能说,皇上不会不说,我们心里有底,才知道如何应付,这一点皇上比我们清楚。”
赵珵也明白如此,但是这种模不着头绪的感觉更令人不安,唯有搞清楚敌人图谋的是什么,他们才能做最好的防备。
“相信我们两个联手,保护徐姑娘绝对不是问题。”
“若是他们志在必得,只怕后头还有人手。”
略一思忖,萧凛倒是不太担心,“他们不至于派出一队的游击军吧。”
“如今在大梁的土地上,他们不敢轻妄动,但是过了吴家界,进入彭城,吴国人越来越多,他们后面若有援手,也不必再藏身,我们的优势就不存在了。”
这儿虽然还是在大梁的土地上,但之所以被称为吴家界,正是说明过了此地就进入吴国的势力范围,在彭城,大梁的百姓对吴国的敌意淡薄,因为两国商贾在此进行买卖,利益的驱使让百姓忘了他们是敌对的双方,直到转进岭南,那是大梁和吴国的战场,大梁百姓对吴国的仇视就很明显了。
萧凛想了想,问道:“若是不走彭城呢?”
“不走彭城,只能走白雾峰,那儿连骑马都很困难。”
“你认为他们会在彭城采取行动?”
“虽然吴国的人在彭城不显眼,但彭城是都城,一旦出手,必会引来官府,这对他们来说是下下之策,反倒进入岭南,我们认为安全了,却是吴国游击军的战场,无论这些吴国人是不是游击军,但只要有游击军帮忙掩护,他们便得以大展身手。”
萧凛仔细思索一后,说道:“进了岭南,就进入备战。”
“所以我已经让青凌早一步前往岭南,请徐家的公子前来接应。”岭南也是徐家军的战场,如此一来,即便吴国有游击军相助,他们也不必怕了。
萧凛笑道:“难怪皇上教我此行多看看你如何行事。”
“我有要保护的人,不能不仔细琢磨筹划。”
“但愿不会扯上游击军。”
“我宁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萧凛看着几案上的棋盘,“我们再上一盘?”
“不了,再继续,我必输无疑。”他没有心思下棋,刚刚不过是勉强撑着。
“我的目的就是要赢你。”
“我可没有兴趣输给你。”赵珵随即起身走人。
“真是可惜,但愿皇上不会怪我没有趁机痛宰赵珵。”萧凛收好棋具,睡觉了。
过了吴家界行进速度变慢了,周遭的景色也变得多采多姿,徐华瑛看到越来越多的吴国人,反而教她的心情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因为这些吴国人没有相同的体味,由此可知,他们是真正做买卖营生的商人,她感觉危机已经离自个儿远去了,没想到赵珵却一脸严肃的警告她——
“过了今晚我们就会进入岭南,接下来几日你要提高警觉,这儿最靠近吴国,是吴国游击军出没的地方。”
“我还以为进入岭南危机就解除了,岭南不是徐家军的地盘吗?”
赵珵舍不得她一直绷紧神经,避重就轻地道:“未到达目的地之前,危险都存在。”
徐华瑛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提高警觉。”
既然接下来要面对躲在暗处的游击军,她决定今晚要简单梳洗一下,用溪水洗一身的黏腻,可是没想到这个在她眼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差事竟然出了问题,她惨遭人家盖布袋,教她瞬间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当她反应过来挣扎准备大喊救命时,感觉到后颈一痛,随即她便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徐华瑛发现自个儿躺在床上,当下一惊,立即跳起。
“公主终于醒了。”
徐华瑛这才注意到床边站了两个人,看样子应该是丫鬟,她防备的打量着她们,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身着青衣的丫鬟恭敬的行礼道:“公主,奴婢是安雅,这位是安丽。”
公主?徐华瑛微微挑起眉,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你们搞惜了,我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泵娘。”她爹的权势应该跟她没关系吧。
“请公主更衣。”安雅话落,安丽马上捧来衣裳。
“我真的不是公主,你们搞错了。”徐华瑛觉得头好痛,容貌相似之人不是没有,她们也许错认了,但她都说不是了,她们怎么还这么坚持?
“卢达大人还等着见公主。”
“卢达大人?”
“是,卢达人,吴国左相大人。”
哇!徐华瑛瞪大眼睛,这可是大人物!
“请公主更衣。”安雅坚定的再一次行礼道。
“你要我更衣可以,但我想先净身。”见安雅面露迟疑,徐华瑛忍不住送上一个白眼,“我还来不及净身就被你们掳来了,这会儿难道不应该先让我洗个澡吗?”
“是,奴婢这就为公主准备热水沐浴。”安雅看了安丽一眼,示意她看好公主,退出房间。
徐华瑛真的只想好好洗个澡,至于逃跑这种事,她连身在何处都没搞清楚就企图逃跑,这是愚蠢,她绝不干愚蠢的事。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新衣服,徐华瑛终于见到卢达大人,比她以为的还要年轻,大约四十岁左右。
“微臣见过公主。”卢达恭敬的行礼。
徐华瑛突然有点好奇:“我与你们眼中那位公主的相貌如此相似吗?”
“公主与艳姝公主简直一个模样,乍看之下,还以为艳姝公主活过来了。”卢达看着徐华瑛,想着记忆中那个娇俏明艳的身影,那是吴国百姓最喜欢的艳姝公主,甚至是吴国百姓心目中的女皇,她聪慧、仁慈、果断,她是如此美好,真心待人,怎么会想到居然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最后死在异乡。
“艳姝公主?”
“公主的亲生母亲。”
徐华瑛懵了,原主不是庶女吗,怎么原主的亲娘又成了吴国的公主?
“艳姝公主与当今吴皇乃是龙凤胎,两人出生时,同时带着凤凰的印记,这是能否成为吴皇最重要的记号。虽然吴国不曾有过女皇,但艳姝公主深受百姓爱戴,先皇因此动了让艳姝公主接位的念头,此事被先皇身边的总管太监透露给皇上知道,幕僚长如先生建议皇上痛下杀手,可是皇上不忍,那是他最亲近的妹妹,如先生索性瞒着皇上派人刺杀艳姝公主。按着计划,艳姝公主被贴身丫鬟引到落霞坡,遇到等候在那儿的杀手,没想到那日徐将军正好去落霞峰狩猎,救下艳姝公主。”
凤凰的印记……徐华瑛强忍着内心的震撼,放在膝上的右手不自觉握成拳,那个玩意儿怎么会是凤凰的印记?
“得知如先生所为,皇上恨极了,但又莫可奈何,只能赶紧派人暗中寻回艳姝公主,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艳姝公主,艳姝公主已经深中剧毒,原来如先生从未放弃追杀艳姝公主,如先生给底下的杀手下了一道追杀令,只要有一口气,绝不容许艳公主回到吴国,包括她的后代。”
徐华瑛顿时明白了,“数月之前大梁击鞠大赛上的黑衣人是要杀我?”搞了半天,是她拖累四皇子,并非她对四皇子有救命之恩。
“他们是要带走公主,只是其中混进了如先生底下的杀手。”
徐华瑛迅速整理下思绪,做出结论:“你去告诉那位如先生,我没有兴趣去吴国,请他别再跟我过不去。”
“皇上早就杀了如先生,可是如先生发出去的追杀令收不回来,击鞠大赛上才会发生那样的失误,不过公主可以放心,如先生留下来的杀手全部遭到诛杀,再也不会有人危害公主的性命。”
“这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想待在我爹身边,不想去吴国。”
卢达的神情转为严肃:“皇上有两子一女,但三位身上皆未有凤凰印记,皇上认为此乃上天对他的惩罚,坐上皇位的应该是艳姝公主,凤凰印记只会出现在艳姝公主后代子嗣身上。”
徐华瑛真想骂人,他们掳人果然跟这个玩意儿有关!她故作天真无邪的道:“我不知道什么凤凰印记。”
“姑娘左胸应该有一个凤凰的印记。”
“没有,若有,为何我不知道凤凰的印记?”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徐华瑛很主动的指着雅和安丽,“若是不信,你可以请她们两个为我验身。”
略一思忖,卢达对安雅点点头,“微臣失礼了。”
“这是应该的,弄清楚,我们就可以彼此不再惦记?”
虽然徐华瑛信誓旦旦,卢达还是坚信她身上有凤凰印记。
安雅验身之后,竟然不见任何印记。
“我身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卢达有些迟疑,而始终沉默立在一旁的左靳出声道:“公主稍安勿躁,卑职这就派人回都城请示皇上。”
“我身上又没有印记,你们还留着我做什么?”
“公主是艳姝公主唯一的女儿。”卢达是真心想找回艳姝公主的子嗣。
徐华瑛挑衅的挑起眉,“你们已经害死她了,难道还要将我推入虎口?”
卢达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坚定的道:“皇上不会伤害公主。”
“你如何确定他不会伤害我,毕竟我娘是因为他才会死的。”虽然对这位未谋画的舅舅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不愿意搬家,不愿意离开想紧紧抓住的男人。
卢达眼中出现一丝丝犹豫,左靳显然看出来了,赶紧下达命令,“安雅,请公主回房休息。”
这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吗?徐华瑛急得跳脚了:“喂,你们讲点道理好吗?我身上又没有凤凰印记,回去吴国有什么意思?”
左靳锐利的目光狠狠一扫,示意安雅安丽直接将她架走,徐华瑛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丫鬟是练家子,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先回房再另谋他策了。
卢达相当犹豫不决,皇上有过一次失误,因此艳姝公主死了,而艳姝公主临死之前也不肯说出她的孩子在哪里,可见得不愿意孩子步上她的后尘,若非当初在岭南伺候过艳姝公主的丫鬟流落到吴国,为了银子寻了不少权贵,最后落到他手上,他们还不知道艳姝公主有个孩子,而且竟然还是大梁皇帝的孩子。
皇上始终为了后代子嗣未有凤凰印记而愁烦,得知艳姝公主有子嗣,简直欣喜若狂,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吴国,可如今证实她同皇上的三个孩子一样,她回吴国确实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让皇上见到艳姝公主的孩子,心里能够得到安慰,然而,若是再出现如先生那样的人,公主会不会有危险?再说了,艳姝公方属于吴国,公主却是在大梁出生长大,这样强迫她回去,真的是对的吗?
“大人,皇上对艳公主有愧,想弥补她的孩子,公主回到吴国,即便不能坐上皇位,身分地位也是无人能及。”左靳是此行的护卫长,奉皇上之命带回公主,但他也是卢达的好友,知晓卢达的心思,他深怕卢达会违背皇上的心意。
“公主也许不在意身分地位,只想待在父亲身边。”徐将军受伤,她不远千里赶来岭南,这就足以说明他们父女之情深厚。
“徐将军并非她的亲生父亲。”
“徐将军养大她、爱她,对她而言,徐将军就是她的父亲。”
“若是将真相告诉公主,亲生父亲连她都不敢认,她还想待在大梁吗?”
卢达沉默下来,当初大梁皇帝为了争夺皇位,隐瞒艳姝公主的身分,如今皇位早已坐稳了,却还对公主的存在藏着掖着,确实说不过去。
“不如,大人将此事上报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上报皇上?”
“我亲自走一趟,说不定皇上同意公主留在大梁。”
“虽然这儿很隐密,护送公主到岭南的侍卫不容易找到这儿,可是我们的存粮只有十五日。”一旦出去采买粮食,他们的行踪很容易曝露出来。
“从这儿往返都城约十日左右,我只带随身侍卫回京,其他人留下,必要时,至少可以确保大人离开大梁。”
略一思忖,卢达点了点头,“十日之内,你一定要赶回来。”
用了三日的时间仔细研究藏身之处,徐华瑛就认清了一个事实,想从这儿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难怪卢达由着她四处打转,可是安分不到一日,她又发现一件事,左靳不见了。
早在第一眼,她就察觉到卢达和左靳的态度截然不同,后来她又从安雅口中得知此人身分,知道有他存在,她很难找到突破口,如今他不见了,她当然要利用机会,好好“煽动”一下卢达。
“我不见的事此时想必已经惊动我爹了,我的两位哥哥应该已经带着徐家军大肆搜索,你想顺利带我离开这儿太难了,还不如放了我,反正我身上又没有你们要的凤凰印记,何必彼此为难,你说是不是?”
“微臣必须将公主带回去,这是皇命。”
“吴皇要我回吴国,是因为相信我有凤凰印记,但事实上没有,他应该趁着身强体壮,努力跟后宫的妃多生几个,总会生出一个有凤凰印记的孩子。”徐华瑛完全就事论事。
卢达却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公主如此大剌剌的要皇上多生几个孩子,妥当吗?
她差一点翻白眼,这是常识,脸红个什么劲啊?好吧,这个时代的男子比较保守,她就别跟他计较,继续游说,“你不觉得跟我纠缠毫无意义吗?”
“公主可曾想过,回到吴国,你是尊贵的公主,但在大梁,你只是个庶女,不觉得委屈吗?”
徐华瑛毫不迟疑的摇头,“尊贵的公主又如何?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在大梁,我又不可能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去吴国。”
卢达一时怔住了
“要不,等我成亲后,若我的孩子有凤凰印记,而你的皇上主子……我是说我的皇上舅舅,要是还没生出有凤凰印记的孩子,我再带着我的孩子回吴国,如何?”为了表达真挚的诚意,她还是称一声“皇上舅”比较好。
卢达的表情有些动容,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他不能代替皇上决定。“不如请公主随微臣回吴国,亲自向皇上建言。”
徐华瑛真想骂人,若是跟他回吴国,她还回得了大梁吗?更别说她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我在大梁出生,我真的没有兴趣到吴国一游,要不,你先派个人回去回一下皇上舅舅,我们再来讨论吧。”说完,她随即转身回房。
站在窗边,徐华瑛仔细琢磨这几日研究的守卫情况,单就她住的这个院子,守卫并不严密,毕竟跟在身后的两条尾巴都是练家子,他们确实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看守,出了院子,守卫不至于三步一个,但是十步一个绝对有,若她企图逃出这个庄子,除非他们都失去意识,否则她别妄想甩掉他们,好吧,即便她能甩掉他们,她要往哪儿逃?
不行,她不能逃,免得让自个儿陷入更无法掌控的情况之中,这太蠢了,最好待在原地等赵珵来救她,他会找到她的,无庸置疑。
好吧,结果是,她不能离开这座庄子,但要甩掉他们,免得她的存在让赵珵无法专心对付他们……她模着系在腰上的锦袋,自从在吴家界看到吴国人,她就准备了这个玩意儿,还好他们并没有拿走她身上的东西,只是要求她恢复女儿身,以符合公主的形象,不过这倒不是坏事,至少她多了不少工具使用。
收回视线,徐华瑛转向总是静悄悄与她保持三步距离的丫鬟,“安雅,我晚上睡不好,你去帮我准备安神香。”
“安神香?”
“我写一张方子给你,你请人去香料铺子买回来。”
安雅迟疑了一下,还是应声为她准备纸笔,待徐华瑛写好方子,她亲自带着方子去找卢达。
徐华瑛不担心卢达不给她安神香,一来,她的方子真的只是安神香,助眠而已,二来,无论她是否在安神香里面动手脚,她自个儿难以置身事外,两个丫鬟睡死了,她不也一样吗?卢达绝对没想到她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必要时候,她可以对自个儿下狠手,只要能达到目的。
事实证明,卢达还真的让人帮她买来安神香,而她借着捣鼓香料时,将安神香换成了迷香。夜里睡觉时,她刻意背对着外面,先捂鼻阻止迷香吸入,待快要支撑不住时,她再以事先备下的银刺入大腿,椎心的痛让她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接着她开始数数,直到数到乱了,她掀开被子起身,见到安雅和安丽分别昏睡在软榻上和墙边,赶紧匆匆的穿上外衣离开。
出了房间,她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躲进院子的假山后面,然后赶紧取出帕子绑住被刺伤的大腿。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打起精神从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虽然如今她只能等待,但还是要时时留意,免得赵珵找上门了,她还傻乎乎的躲在这儿,可是她实在累坏了,眼睛快眯起来,即使大腿很痛……
“不好了,失火了!马厩那儿失火了!”有人高声大咕,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失火了?徐华瑛靠得更前面,接着她看见卢达冲进院子,后面跟着一群侍卫,卢达一路闯进房间,而侍卫全止步于房门口。
“该死!迷香……你们两个醒醒……赶紧醒醒,公主不见了。”
“大人,我们得赶紧离开,对方看起来训练有素,怕是徐家军,游击军对上徐家军也要忌惮三分,我们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公主………”
“不离开,待他们从四面八方包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徐华瑛很努力的竖直耳朵,但是断断续续的,没法子听得很清楚,过了一会儿,终于看见他们匆匆离开,但她还是不敢跑出去……不,应该说她根本没力气跑出去,虽然她知道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若来的人是赵珵,他有可能误以为她跟吴国的人走了,急着去追吴国人,却不知道她还在这儿,所以她一定要走出去,可是她真的快不行了。
“赵珵,我在这儿……”徐华瑛喃嘀的唤着。
就在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再也无法集中之际,赵珵的声音传来,很快的,他焦急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不断喊着“瑛妹妹”,她终于放心的让黑暗吞噬她。
徐华瑛不知道自个儿睡了多久,只觉得再不吃东两,她会活活饿死,然后她就醒过来了。
“姑娘,你终于醒了!”春儿激动得哭了,待徐华瑛坐起身,她控制不住的扑过去紧紧抱住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吓死了……”
“你家姑娘受的惊吓也不小,还以为往后的岁月要流落吴国。”
“世子爷一定会找到姑娘的,又怎么会让姑娘流落吴国呢?”
徐华瑛忍俊不禁的笑了,“你刚刚不是才说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算了,你还是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春儿赶紧放开手,轻轻扶住她,“姑娘觉得如何?”
“没事,只是快饿死了,先让我好好吃一顿。”
“姑娘等着,我这就去帮姑娘拿吃的。”春儿像一阵风似的闪了出去。
徐华瑛起身整理一下服装仪容,并检查大腿上的伤口,发现已经处理过了。
她走到软榻坐下,推开窗子,观看外面的景色,这儿与吴国人先前安排的院子很像,显然也是某处庄子。
春儿很快就端着吃进来,徐华瑛暂且啥都不想,先饱餐一顿再说。
“我终于活过来了。”徐华瑛好满足的模了措肚子。
“姑娘,那些吴国人有没有为难你?我看到你腿上的伤真的吓坏了,大夫说是你自个儿拿金簪刺伤的,世子爷说你为了月兑身不得不下迷药,若不拿金簪刺伤自己,也会跟着昏迷不醒。我一想到姑娘拿金簪往自个儿的腿上刺下去,就觉得好痛,姑娘怎能对自个儿如此狠心?”
“若不狠下心,这会儿我还在他们手上……对了,世子爷可逮到那些吴国人了?”
春儿摇了摇头,“那些吴国人很熟悉此地,而且他们逃进岭南,遇到游击军,世子爷他们不敢跟游击军正面对上,只能放弃追捕。”
徐华瑛觉得松了一口气,“敌国公主子嗣”的身分在她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反倒是个麻烦,最怕的还是因此牵连父亲。
“他们为何要掳走姑娘?”
“……他们说了很多,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楚,如今只能等见了我爹之后当面问明白,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春儿突然想起一事,欢喜的道:“二公子来了,世子爷亲自去迎接二公子。”
“这表示接下来我们再也不会有危险了,是吗?”
“应该是吧,听说徐家军很厉害。”
“我都忘了二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春儿两眼一亮,“二公子长得可好看了,尤其骑在马上时,威风凛凛、英姿勃勃,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他。”
“你也喜欢二哥哥?”
吓了一跳,春儿赶紧摇摇头,“我是奴婢,如何能喜欢二公子?”
“只要是两情相悦,我没意见,不过当小妾,我可不允许。”
春儿娇嗔道:“姑娘想到哪儿去了,我们将军府的丫鬟都要坐花轿嫁人。”
“没错,日子可以过得平凡一点,但不能委屈自个儿卑微过日子……春儿,我想再歇会儿。”徐华瑛突然感觉到一股倦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这几日可谓身心俱疲,得知惊人身世,并不觉得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反而觉得一颗大石压在心上,即使人家没饿她肚子,她还是吃不好,当然,夜里更是睡不好,所以她要安神香助眠,实为人之常情。总之,如今危机解除了,绷紧的神经顿时一松,忽觉身体的精力全被抽走了,只想趴着不动。
“好,我扶姑娘上床。”
徐华瑛摆了摆手,“我在这儿躺着就好。”
春儿赶紧拿来抱枕和被子,方便徐华瑛可以在软榻上躺下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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