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为聘妻为天 第十一章 攻进最前线

作者 : 寄秋

即便汝南王世子的大婚之日已过去半个月,但关于婚礼的一切仍是让人津津乐道——

迎亲那日,有不少纨裤子弟想来闹场,可是一遇到纨裤之首的赵无疾就只有一脚被踢飞的分,捂着**遮遮掩掩地跑了。

当天席开百来桌,流水席接连宴请七天,整条大街人潮川流不息,前所未有的热闹,几乎全京城的人都来了,把汝南王世子的婚礼当成一大盛会,门口还有摊贩吆喝,卖些凉水和解酒汤,以及和小两口有关的小饰品。

像如意结、鸳鸯扣、合欢枕、同心锁,微妙微肖的画糖儿,新娘子穿的嫁衣、偶版……皇帝赵无涯坐在正位主婚,他一个嫔妃也没带,连想来充长辈的皇后也被他留在宫里,赵无涯展现的是兄弟之情,而非君臣之义,和堂弟赵无疾对饮了几杯便回宫,羡慕他能得偿所愿喜迎美娇娘,哪像他拥有的美人虽多却无一个知心人。

不过最引人啧啧称奇,至少二十年内都会做为百姓谈资的,就是殷九小姐的嫁妆了,那绵延不断的十里红妆全然看不到尽头。

除了原先的一百二十台小聘,行事张狂的世子爷又送来一百六十抬的大聘,五十万两白银都捐了遛在乎这点小钱?他是见什么好就往聘礼里塞,从没想过是不是多了,反正就是买买买……买到他心满意足。

可是一不小心就逾制了,公主出嫁也才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这边加上娘家的陪嫁就三百多抬了,还算是个事吗?

知道御史又要翻史说事,赵无疾更绝了,索性直接叫人连夜打造一百二十口大箱子,尺寸是原本的三倍大,说三百多抬嫁妆逾制是吧,那就往箱子里塞,塞到满出来为止,硬生生地控制在一百二十“箱”内。

一看到每箱都要动用六名大汉抬的嫁妆,百姓们都傻眼了,文武百官也咋舌不已,他们想说汝南王世子狂到无边,无视礼法,可人家有钱碍着谁啦,他想一次散尽家财干卿底事。

老人家看得忍不住连呼败家呀,同时又兴冲冲的想着,怎么不抬两箱来家里搁着,这么多嫁妆要往哪里摆啊!他们家有几个空屋子,正好方便“借用”。

前头开席了,后头嫁妆还在搬,一直搬到隔日鸡打鸣了才搬完,累垮了一票人。

但这还不是一绝,另有第二绝。

婚礼过去的数日后,终于舍得出新房的小两口才懒洋洋的清点礼金、礼品,他们不算则已,一算都笑了。

这京城里的有钱人真多,无所不用其极的找着机会巴结——送金、送银、送玉矿、送大宅子,几千顷的地契就夹在礼金袋里,一箱一箱稀奇的珍珠宝石,大到能当屏风的红珊瑚山,小至千年玄铁打造的鱼肠剑,还有黄金马鞭、金缕鞋、天蚕衣、软丝战甲……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送不出手的,应有尽有。

两人粗略算了算,除了堆满五座库房的礼件外,光是礼金就收了一百二十多万两,其中有十万礼金还是皇上送的,加上皇家猎场敖近庄子的千顷土地,那是有钱也买不到,可遇而不可求,皇后的娘家一直想要,皇上始终不松口给。

这也看得出皇家兄弟的情谊深厚,赵无涯的态度表明了信任,让臣子们勿再胡乱猜想,当知用人不疑。

“啊!”

一大清早冷不防地发出尖叫声,睡再沉都给吓醒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赵无疾大手一捞,捞过身边的小女人,搂在怀中轻声地哄着。

“我、我只是忘了身侧还躺了一个人,刚一翻身碰到热呼呼的身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就叫出声。”殷如素也很羞愧自己为何不长记性,一睡沉了便浑然忘我,以为床上还是自己一个人。

“看来是为夫的错,还没让你习惯多了个我,不然我再努力努力,让你怎么也忘不了。”

“别……别又来了,你昨儿夜里要了好几回,我的腰还酸着。”

“我揉揉,瞧你这身子骨弱的,得早起练练武,像小舅子多勤勉,一套五形拳打得虎虎生风。”

“放、放过我了,无疾哥哥,我真的不行了,让我歇歇……”

“就一次,完了就……放过你……”

什么一次,男人的话绝对听不得,等他觉得尽兴,全身舒畅了,都是几个时辰后的事。

累到沉沉睡去的殷如素再醒来已是晌午过后,饥肠辘辘,早先如春雨泥泞般的身子已被清理过,换上浅紫色中衣,在丫头的搀扶下才勉强着衣,下了床用膳,她饿到狠吃了大半桌饭菜。

十五菜盘、七个点心碟、两碗盅品、一碗汤、三大碗白饭,还能再喝下一碗甜汤……她饱到打嗝。

“吃撑了?”陪着散步消食的赵无疾好笑的扶着妻子,一手帮她揉着发胀的肚子。

“还不是你害的,我不吃饱一点就被你折腾瘦了,来日方长,不要急着铁杵磨成绣花针。”她没体力哪能应付他。

殷如素早年的身子骨非常差,常常病痛不断,后因卖酒才有银子慢慢调养,养了几年情况才改善了些。

回府后有了祖母的照顾,以及赵无疾不时送来的血燕、雪莲子、千年人参等珍贵补品,精心滋养了两年,这亏空的身子终于养出肉了,脸上多了红润的血色,不再像病西施般不时发病。

一开始赵无疾没听懂铁杵磨成繍花针是什么意思,一瞧见她眸光往他瞧,当下明了其意了。“要不要试试把铁杵磨细了,为夫愿意献出虎躯供娘子狎玩。”

“呿!说什么yin秽话,不知羞。”她一啐,双颊泛红。

新婚头一个月,如狼似虎,男人总是喂不饱,一要再要,彷佛有无穷尽的气力泡在女人身上,欲罢不能,再接再厉,随时都生龙活虎的。

他们没想过初次承欢的女子受不住需索无度,因此殷如素当了半个月的世子妃,她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至今还没瞧过汝南王府的全景,顶多在前院走两步而已。

“男女相合天经地义,若没为夫的卖力,哪来的小丙子,我们最少要生八子四女,把父王比下去,女人多不是好事,会生就好。”赵无疾盯着她肚子,好似明天就能蹦出一个娃儿。

八子四女……他找母猪生还比较快,殷如素因他的异想天开而翻翻白眼。“你很在意父王、母妃没来?”

原本德音郡主要来出席胞兄的婚礼,但在途中居然遭到流匪袭击,几车的大礼只剩下一车,她虽没事但身边的卫士却死伤不少,迫于无奈只好先返回汝南王封地。

无诏不得入京,这也是汝南王身为藩主的处境,视他如父的赵无涯很想请他回京再叙天伦,可文武百官的口利于刀剑,只怕又会再掀风雨,为保汝南王不受流言所累,赵无涯也不能轻易让他入京。

至于汝南王妃倒是可以任意走动,随她想去哪就去哪,封地和京城两处的王府她都能居住,可是儿子成亲是大事,她却毫无表态,连问都不问一声,既冷漠又无动于衷。

如画玉颜不自在的一讪。“谁稀罕他们了,不来就不来,我有你,谁也比不上你重要。”

殷如素闻言,心头有些酸涩。“嗯!以后我陪着你,天涯海角我都去,不过——”

“不过什么?”天涯海角……很美的愿景。

“不过八子四女太多了,你想我生到七老八十呀!”她一脸不满,拒当百子千孙的老婆子。

“哪会多,一年生一个你还不到三十,老大要议亲了,小的还在吃女乃,多有趣呀!”一字排开的小萝卜头,大的护着小的,小的景仰的跟着大的,一个带一个不必费心。

她一听就气笑了。“哪能事事如你心意,要是三、五年了我还生不出来呢?你上哪八子四女。”

想得美。

“果儿,你要相信为夫,我这人一生的运气都不错,心想事成,你等着当娘便是。”他对造子十分有自信,精水旺盛的他每天都想撒种,多撒一些总有一颗种子会发芽。

赵无疾想着多在世子妃身上“耕耘”,不愁没有好收成。

“假若我生不到八子四女,你是不是想找别的女人生?”她眼神阴恻恻,透着一抹凶光。

见她吃味的小模样,赵无疾笑着一拧她鼻头。“除了你,我一个也不要,爷喜欢大脚丫的。”

比三寸金莲大一倍的脚丫子往他脚面上一踩。“姊就是脚大怎样,我得意,不缠足。”

“不缠足好,你才能陪我走得长远。”和他的脚一比,她的大脚一点也不大,秀气、圆润、脚趾玉雪可爱,像小白馒头,让人想放入口中一尝再尝,百尝不厌。

他话里透了一丝深意,他俩要走远路。

“万一我没法生呢?”自古没孩子的女人晚年都过得很惨,不是家产被夺,便是得看人脸色过活。

他一笑,轻拥她双肩。“真的没孩子就进宫抢几个,皇上后宫佳丽没三千也有上百,叫他多生一些。”

“抢皇子?”她讶然。

“生得多嘛!傍我们两、三个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抢皇位还有亲王可当,不是每个皇子都能封王。”有些死于非命,有些等不及长大,有些被圈禁,有些更身首异处。

说起皇子们的纷争,有幸亲临一回的赵无疾面色冷肃,赵无涯未亲政前也遭遇过几次毒杀、暗袭,甚至身边的美人也想要他的命,以匕首割喉,所幸他和父王及时赶到救驾。

直到今日,已亲政多年的赵无涯仍不信任宫中的女人,他从不在嫔妃宫里过夜,一完事歇息一会儿便回潜龙殿,习惯独眠,即便是皇后也留不住他,身侧有人他睡不着。

皇上的宠是表面的宠,当他想铲除某一世家或某一方势力时,便会特别宠爱某个妃子,夜夜宠幸使其怀上身孕,先降低防心再徐徐图之,然后一举攻破。

因此赵无涯虽不到二十五岁,皇子、皇女已有数名,宫中有孕的妃子亦有三、四个。

赵无疾的收养皇子不是笑话,赵无涯反而乐见其成,少一个皇子来争权便多活一个儿子,他也少费心思去压制,避免可能的手刃亲儿,父不父、子不子的天伦悲剧。

“子敬,是不是朝廷有事?”殷如素冷不防一问。

子敬是赵无疾的字,他很少用到,因此鲜为人知,世人只认纨裤世子爷。

虎躯一震,他背脊微僵。“没事,有我在哪里有事,本世子随意一站,天灾人祸退避三舍。”

“就因为你在才有事,朝廷要兴兵了?”若是他不出头,朝廷根本不会有任何动静,采息事宁人方式。

他一顿,眼神闪烁。“哪能兴兵,边关不打仗。”

“安南。”

殷如素一说出安南两个字,眉头一蹙的赵无疾露出苦笑。“你别想这么多,我娶你是想好好和你过日子,我从未渴望任何东西、任何人像渴望你一般。我知道你是我的,不将你占为己有我会疯的。”

长年压抑所产生的扭曲性格,当他无法真正做自己时,看到另一个率性的人,就会想变成他,将对方的所有抢过来。

而赵无疾的作法是娶了那人。

直到拥有了,他才知道那是恋慕,一种爱,他想将所爱嵌入骨子里,与自己融为一体,不论走到哪儿都带着。

她动容地搂住他的腰。“我嫁你为妻是贪你男色,你得继续貌美如花,别少胳臂断腿的,变丑了,我嫌弃。”

见她边说边眼泛泪花,他终于苦笑着吐实。“对,要打仗了。”

“安南王不安分了?”他以前曾提过,只是她希望能多牵制几年,培养出几个能带兵打仗的后起之秀,由他们去搏战,亲王之子不需要再争战功来封爵。

殷如素不想丈夫上战场,刀剑无眼,再多的运气也有用尽的一天,去的时候是活生生的人,回来却……

什么马革裹尸,什么悍不畏死,这一切都是虚的,活着最重要,英雄事迹皆是用血书写,她不要他是其中之一。

在意了,心会痛。

分别在即才不舍。

原来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终于有个人让她牵肠挂肚,爱就要朝朝暮暮、踏踏实实,两地相思算什么。

“他蠹蠢欲动不只两、三年了,从父王放权到皇上亲政起,他就有自立为王的念头,还修书一封要父王支持,父王回他四个字才消停。”他想争取同盟,鼓动各地藩主以封地为国,不再年年上缴三成年税,自成君主。

对此,汝南王只回他:敢反就打。

汝南王的原话意思是安南王敢谋反就派兵攻打,打得过他他就不说话,否则献上你的项上人头。

“你有必胜的把握吗?”她不放心。

“七成。”

“才七成?”这不是让她担心吗?

赵无疾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不少了,我把安南的多变气候、诡谲的地理环境都考虑进去,其中最令我担忧的是瘴气,一遇上非死即伤,面积太大还避不开。”

“如果有药呢?”她沉吟了一下。

“药?”治瘴气、毒虫咬伤的解毒药吗?

太医院的太医研究了几年还是成效不高,能舒缓毒性却无法袪毒,轻者拖段时间能自愈,但会留下不时发作的后遗症,重者丧命。

“我知道怎么用药。”瘴气的形成是山林间腐败的植物所产生的有毒气体,例如桃花瘴便是瘴气的一种。

天然瓦斯在古代也是瘴气,因为不懂才以为中毒,它无味无色,一旦吸多了便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不知不觉中睡去,然后在睡梦中死去。

“所以?”赵无疾双瞳微眯。

“我要跟着去。”只有亲眼盯着才安心。

“不行!”他低喝。

“不行也得行,我是知会,不是要你同意。”告诉他一声好让他知晓,她,势在必行。

“军队中没有女眷。”他以不便为由拒绝。

殷如素目光清澈。“有营妓。”

“我从来不去……”见妻子轻笑出声,赵无疾懊恼的瞪了一眼,抱住她狠狠一吻。

“只有你好我才好,这一去不知要何时才能再见面,你真的不想我?”她睁着眼,水光闪动。

“……”他的心有些动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还没出发就想到日后的漫漫长夜,少了她馥馨的香气他还睡得着吗?

“少了你在身旁,那些皇家的三大姑、六大婆肯定会欺负我,你在京里的仇人太多了,他们巴不得找你报仇,你一不在,就只能对我出手了。”而她是他唯一的软肋,谁都知道找谁下手。

闻言,他眼露噬血厉光。“谁敢动你一根寒毛我灭他九族。”

殷如素略带落寞的一叹。“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等你灭了人家我就先被灭了。”

赵无疾静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以指轻描她眉眼。“哼,你就装吧!仗着我心中有你,尽避恃宠而骄胡来,反正我赵子敬宠自己的女人我高兴,但你给我兜着点,完好的去,原封不动的回来,否则……”

否则什么?

看到漫山遍野的尸体,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血流成河,殷如素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她只觉得人命何其轻贱,上一刻还笑着说要攒银子回家娶老婆的少年人,下一刻就被人抬着回来,他左臂齐根断,血是用喷的,再不救他就只能等下辈子再见了。

生与死在她面前快速上演,就像前世在急诊室一样,熟悉的、陌生的画面一再重迭,她脸上都是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战士弟兄的,又或者是敌人的。

战鼓擂动,马声嘶嘶,一片宽阔的大荸原中两军交战,长矛在前,弓箭在后,刀剑交锋

铿锵出声,一个又一个人倒下……

不断有头颅飞起,马上的将士身体犹在,拉着战马往前跑,唯独少一物。

在这危急的情况下,救护队成立了。

殷如素找了伤重但能自理的士兵负责烧水、煮白布、熬药、晾晒、洒醋水消毒……她还分轻度、中度、重度三个伤区分别治疗伤者,以期达到最高的救人效率。

有时一点小伤也能致命,在战场上的士兵大多不是死于伤重不治,而是感染,大规模的伤口感染,等到高烧不止已经来不及了。

败血症在现代也是极难医治,即使截肢也难保能留下生命。

在急诊室工作多年的殷如素深知治疗要趁早,从源头根治,轻度区域不管多小的伤,只要有伤口就一定要消毒上药,若是伤口大些还得包扎,确定无误才准再战。

而中度区域的伤势较重,得留营观察,将伤口缝合了再养几天伤,没有军医的允许不得擅离伤区。

重度区域的营账内大多是再也打不了仗的人,不是腿断了便是手没了,脸被削去一半、胸口中了一箭,倘若还救得回来也是伤残人士了,便按照规定领一笔抚恤金送回原籍。

“还受得了吗?”殷如素问。

“可、可以。”力气大的四喜将一名头上被砍了一刀的士兵搬上简易行军床,用锋利的刀削去伤口四周的头发。

“……奴、奴婢行的。”像在鼓舞自己,吐了无数次的青玉脸色发白,递着缝合器具的手有些发抖。

“好,再撑一会,你家世子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处理完伤兵便能歇口气。”大家都累了,人人面露疲色。

安南王兵出险招,从不依正规打法,专走旁门左道,当朝廷大军刚到达时便企图炸了坝子水淹将士,后又在三更半夜悄悄偷袭,想以奇招一举攻克二十万大军。

可惜奇诡之术再精良也敌不过足智多谋的赵无疾,他比敌人更狡猾、比敌人更无耻,比他们更懂得什么叫胡搅蛮缠、出奇不意,你来个水淹计,我便伐木堵你水道,让河水改道冲入敌营;想偷袭,他就来个瓮中捉鳖。

大军分东、西两军,分别驻扎在山林和山谷里,两军相隔二十里,遥遥相应又互相支持,以狼烟为记号。

赵无疾带的是东军,也是主力军,战鼓一起便为先锋,冲锋陷阵一马当先,西军他交给得力的属下掌管,是为后备、补给部队,还要看守两军的粮草和武器,随时补充消耗的军需品。

今日赵无疾所领的东军正在前方冲锋陷阵,与敌军浴血奋战,以殷如素为首的救护队则在后方专注救援工作。

“是。”四喜应声。

“……嗯!”青玉又想吐了,她忍着反胃的恶心感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吐酸水,不若四喜的声音宏亮。

“你们要记住,因为有他们,我们才不用受战火波及,颠沛流离,他们用他们的性命来保家卫国,守住万千百姓的安危,是真正的英雄。”只可惜有些英雄永远回不去了,葬身在这块土地里遥望故土。

有些濒临死亡的重伤者听到她的话后,忽然激起求生,他们想活下去,做她口中的英雄。

“世子妃,奴婢敬重每一位为国溅血的真汉子。”四喜脸上有着疲惫,但两眼很亮。

四喜是暗卫营出来的,她受过很多严苛的训练,想在众多的兄弟姊妹中显露头角,她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见血是常有的事,更要忍痛、耐饿、禁得起磨难,趴伏在蓄水的山沟里不吃不睡三天三夜,磨练出坚韧的性格。

“……奴婢会照顾好他们的伤。”他们也有亲人等着他们回去吧,为了那些人,她会尽心尽力的。

已经面无血色的青玉为一名受伤士兵挤出脓水,浓稠的黄脓有股难闻的恶臭味,她睁大眼用双手挤压。

“实在是人手不足我才让你们来搭把手……”对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小泵娘来说,这画面着实太恐怖了。

“这是我们应做的。”

“奴婢做得了。”

看到两人坚定的眼神,殷如素会心一笑。

持续被送进来的伤兵越来越少了,她知道前头大概快打完了,正在清理战场,于是抬头看了看伤营内还有没有未治疗的士兵,发现各自有人照料后便用温水洗去手上干掉的血迹,又用了醋水消毒,保持干净,再用烈酒淋手确保万一。

细菌很微小,肉眼看不见,小心为上。

“世子爷回营了、世子爷回营了!”

营账外传来小兵的高呼,正想回主帅营的殷如素走得急,撞上正在入账的高大男子,那人伸手往她腰上一扶……

“放肆,你想干什么……”她想退但退不了。

“看清楚了再放肆,我模我的女人你娇斥什么?”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认得,该打。

“子敬?”咦!是他吗?

“不是我还有谁,在一群男人中有谁敢碰世子妃,我砍了他的手,捏爆他的……”他凶狠地做了掐爆动作。

“够了,少爆粗口,你怎么弄得满脸血,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殷如素边唠叨边掏出怀里的手绢替他拭脸。

“有个大藜人在里面,此人身高两尺,有两百斤重吧!手臂粗得像树干,两条腿壮如象腿,皮厚肉粗,我砍了他几刀还不动如山,尽是喷血,砍得刀都钝了。”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打了几百回还没取下他的首级。

“那你受伤了吗?”她面上一慌,连忙查看他全身上下。

“没事,小伤。但那人连头都没了,为了砍下他的头颅,我的胳臂都震麻了,没头的他还抬起弯刀和我厮杀,我只好连手带腿全切了,再一刀横腰,他才终于动弹不得。”简直不像人,可怕得让人难以招架,若非是他,恐怕无人制得住。

“莫非是蛊人?”她小声的猜测。

“蛊人?”

“嗯,用蛊来控制人,让人丧失意识,不知疼痛不知饿,也不畏死亡,只会听命于蛊的主人。”据她所知是如此,但未深究,医书上的记载不多,中蛊者只有一种下场——死。

“蛊人好养吗?”若多来几个力大如牛的大藜人,怕是他也很吃力。赵无疾面有郁色。

“应该难吧,要不然岂不是随处可见,到目前为止你一共见过几名?”多了就要想法子反制。

“一个。”他揉揉发麻的手臂。

一个?还好,但也不能不预做防范。“小伤也要上药,走,到主帅营我替你瞧瞧。”

“呿!大惊小敝,这点伤不上药也会好,不就刀锋划过而已……”他明明乐得很还装作不在意,嘴角扬得拉都拉不下来。

一到了主帅营账,几名亲卫站在营账口两侧,一见世子爷回营,他们齐声喊着,“世子爷带军医来了吗?北校尉尚未清醒。”

赵无疾骤地僵住,脸上表情很微妙。

“北校尉是谁?”殷如素问。

“北墨。”他眼神一阴。

她惊呼。“北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慢吞吞的调戏人,你这脑子长歪了,得治。”

“……忘了。”他也有些懊恼。

两人匆匆进了营账,北墨的嘴唇已经发紫,脸色泛黑,气息很弱。

“他中毒了。”他的情形相当危急,殷如素三指诊上脉,探其中毒有多深、是否还有救。

赵无疾脸色阴沉。“对方使出小人伎俩,数以万计的毒虫向我方飞来,我想起你说的火攻,便取出火油和火熠子在阵前洒油点火,当下烧死不少只虫子,可有几十只漏网之虫还是朝我扑近,贴身保护我的北墨就被叮了一口。”

“他被咬到哪里?”得把毒血挤出。

“左脚吧。”他一指。

“把他的裤脚往上卷,我瞅瞅。”虫咬的伤口不大,要仔细找才找得到。

“你要瞧他的腿?”他脸色不对劲的沉目。

“不看怎知伤在何处,你再不动手就少了一名得力下属。”他在磨磨蹭蹭什么?

“他是男人。”他提醒。

“你不来就我来,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做……”这人是怎么回事,突然闹起别扭了。

“我来。”赵无疾快速的接手,让人察觉不出异样。

他只是忽然瞧见北墨长得不错,想起妻子说过的“秀色可餐”,因此吃味了。

“你可喂给他我配的解毒丸了?”看起来很严重,但还能救,解毒丸减缓了毒性,不致毒急攻心。

“有,两颗。”按照她之前交代过的。

“现在我说你做。”看到北墨肿胀发黑的小腿,殷如素瞟了许久才找到针孔大小的小洞。

“好。”

小小的刀片不到指宽,掌心长度,以十字划开,派滞的黑血忽地排出,赵无疾大手压住伤口将剩余的黑血用力挤压,直到鲜红的血流出,这时再喂两颗解毒丸,毒便解了一大半。

人体有自动排毒功能,残余的毒素会慢慢排出,不过殷如素还是在北墨腿上敷上捣烂的草药,再让人熬清心解毒汤,双管齐下好得更快。

战争是刻不容缓的事,他好得快一些才不会拖累人,必要时还能自保,杀退敌军。

“果儿,小心……”

长时间在伤兵营照料伤兵,少有休息的殷如素一起身,眼前一片白光闪动,她晕眩了一下差点站不住。

幸好赵无疾一直注意她,适时的伸手一扶,要不然真要跌坐在地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大概蹲坐太久了,血糖有点低,补充点红糖水就好了。

“不行,得找个军医来瞧瞧。”安南气候太糟了,又是冷风又是下雨的,她哪吃得消。

“不用了,子敬……”

殷如素才要挥手,谁知急性子的赵无疾已往外一冲,快得她都捉不住。

一会儿,一位胡子全白的老军医被人从救护队那儿拎来,一名短腿小童提着药箱咚咚咚地在后头追赶。

“世子爷,老夫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快被世子爷摇散了,起码少活五年。

“少废话,看诊。”啰啰唆唆的,不打老的,他踹小的总成吧!赵无疾不怀好意地看了药童一眼。

“好、好,别催,让小老儿喘口气。”气喘如牛如何诊脉呢,真是的!

“这会儿还有气喘,等一下……”他威胁着。

听出话中意的老军医干笑一声,不敢摆谱。“小老儿这就来、这就来,世子妃请伸手。”

唉,这冷汗呀!怎么一直往下滴,真不中用。

“别听他瞎吼,他只是嗓门大,没恶意。”殷如素腕一伸,让小心翼翼的老军医诊脉,她自个儿倒是无所谓。

嗓门大,没恶意?世子妃你真是太善良了,你知道你嫁的不是人吗?“咦,好像是……”

“是什么?”赵无疾急得大吼,整个军营都听见了。

“是滑脉,世子妃已有两个多月身孕。”

“什么?!”赵无疾闻言脚一滑,跌坐在北墨胸口,昏迷中的北墨被他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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