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姨娘有点忙 第二章 坐上粉轿

作者 : 简薰

“小姐,申嬷嬷来了。”

宋萃玉一听祖母身边的嬷嬷来了,连忙说:“快请人进来。”

申嬷嬷跟宋老太太主仆五十几年,在宋家,就连几个太太女乃女乃都会给她几分颜面,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奴仆看。

不一会儿,穿着深蓝色褙子的申嬷嬷跨过坎子进来,走到方桌旁跟宋萃玉规规矩矩的行礼,“老奴见过二小姐。”

宋萃玉连忙扶起她,“申嬷嬷不用如此多礼。”

“老太太让二小姐去一趟松鹤堂的花厅。”

宋萃玉想了想,问道:“可是大伯父从仁王府回来了?”

“是。”

“请嬷嬷告诉祖母,我换件衣服马上过去。”

申嬷嬷离开后,锦绣、良枝连忙过来替宋萃玉整理妆容,双蝶飞舞对襟,流彩云燕裙,外头加了一件正妃色琵琶襟小袄,衣裳是红的,头饰便选了白玉缠枝钗,花穗耳环,手上戴着碧玉镯,这便大功告成。

时序入秋,花园里的树木已经不如夏日那样翠绿茂盛,都露出些许枯黄,倒是沿着石阶种的木芙蓉开得好看,粉红色的花朵碗口大小,沿阶盛放,让萧瑟的园子活泼不少,当然,桂花绝对不可少,宋老太太喜爱桂花,宋家花园十几年前大翻修时,工匠种植了不少,不管走到哪儿,都能隐隐闻到桂花香气。

沿着小径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便到松鹤堂花厅。

铺着斑斓地毯的花厅中,此刻只有宋老太太和宋大福,两人神色一般,都是困惑中带着高兴。

宋萃玉行礼,“见过祖母,大伯父。”

宋老太太伸手,“快到祖母这里坐。”

宋萃玉看得出来祖母和大伯父都苦苦压抑着兴奋,祖母的嘴角一直是她的心情指标,高兴就往上,不高兴就往下,此刻嘴角高高翘起,显然心情十分愉悦,这让宋莘玉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宋大福往前一蹦,“玉丫头,大伯父今天终于见着仁王爷了。”

宋萃玉微微点点头,看来这怪异的气氛跟仁王爷有关,所以呢?

“只能说啊,我们宋家就是有那个富贵命。”宋大福捻着胡须,得意得脸都红了,“我原本是跟仁王爷告罪,却没想到仁王爷说,跑了个女儿也不要紧,换一个就行,仁王爷居然还是要收我们宋家女儿当贵妾,还说再拖下去也麻烦,粉轿三天后过门抬人,看我们送谁出门,仁王府就收谁为妾。”

宋萃玉难掩错愕,仁王爷的神经会不会太粗啊,这样也行?呃,不对,仁王爷应该是不想欠宋家人情,况且又是他亲口允诺的,再说了,收个贵妾对他们仁王府来说实在太容易了,与其放着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不如把贵妾约定履行到底,说到底不过就是儿子房中多了一个人,那能是多大的事情。

“所以是要让萃晴替代大堂姊进王府了?”也不能怪她这样想,这可是大伯父挣来的机会,当然是给自己的女儿。

“那怎么能呢!”宋老太太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仁王世子什么身分,怎么能让晴姐儿这庶女去伺候,祖母刚刚跟妳大伯父商量好了,让妳去比较合适。”

宋萃玉顿感天打雷劈,啥啊,她可是五房的人耶,而且祖父已经答应她在家当老小姐了。“祖母,孙女觉得晴姐儿合适多了,晴姐儿美貌又多才,仁王世子肯定喜欢,还有,大伯父,您不是想要一个有封号的外孙吗,若是侄女进王府,您可就不会有那样的外孙了,这么天大的富贵,这么天大的机会,就这样白白让给我?”

宋大福叹了口气,又“啧”了一声,眼神闪过一丝痛心,“玉丫头,光是妳刚刚的见识跟胸襟,晴姐儿就比不上,我们让姑娘入王府,是想讨仁王世子喜欢,可不能放个不聪明的进去,晴姐儿我还不知道吗,心眼跟鸡眼差不多,进仁王府肯定要搞小动作,到时候我们宋家不但没讨到便宜,还会惹得世子不快,这万万不行的。”

他虽然想要个金玉外孙,但更想要有功名的儿子,宋风和宋云的前程才是他最关心的,若是玉丫头得宠,仁王世子想提拔,当然是先提拔他们两个,玉丫头的亲弟弟宋益今年才八岁,要提拔还轮不上他,只是这种话不能说出来。

想到这里,他不免再次埋怨萃霜那个贱丫头不争气,把这大好机会让出去,不然她那么美貌无双,要得宠肯定容易。

玉丫头嘛,虽然容貌不是顶尖,但还算讨人喜欢,性子又伶俐,长期相处下来,要得宠也是可能的。

宋大福干笑了几声,“玉丫头,妳不用不好意思,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我们都是宋家人,这富贵给萃霜跟给妳,都同样能光耀门楣。”

宋萃玉在内心哀叹,不,大伯父,不是不好意思,是不愿意啊,给人当正妻都不愿意了,何况当个妾室,将来世子妃这个顶头上司入府,知道有个妾室早早入门,肯定很不爽,顶头上司不爽,下属也不会好过的。

“玉姐儿。”宋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期待又慈爱的瞅着她,“祖母知道妳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谁会想到萃霜会跑,谁又想得到仁王爷居然愿意继续履行诺言,我们是一定要送个宋家姑娘进去的,年纪太小的就不用考虑了,妳十五,萃晴十四,都可以,可是妳扪心自问,萃晴真能安分的当个妾室,不会给宋家惹来麻烦吗?”

宋萃晴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哪里吃了点亏,一定要加倍讨回来,她被马釉真推了的事情,虽然当下保证不会透露,但会找一天“不小心”说溜嘴,惹得鸡飞狗跳她才高兴。

她一定会惹事,而且不会是小事,还有很大的可能会自以为是的杠上世子妃。

可自己为什么就要这么倒霉呢?因着贪慕富贵的大伯父,逃跑求生的大堂姊,然后她得进入那座金丝牢笼?光是想,就觉得冷汗要冒出来了,不行,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祖母,二伯父家、三伯父家也还有年龄合适的……”

“那不行。”宋老太太打断她,嘴角马上垂了下来,“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给那些人,再说了,那几个姨娘庶子对我都心有埋怨,一旦他们的女儿得宠,妳觉得他们会反馈本家,还是把我们狠狠踩在脚下?玉丫头,我答应过妳祖父让妳决定自己的将来,但现在情况不同,仁王爷已经让步,我们可不能不识抬举送个庶女过去。”

宋萃玉心中一凛,祖母这是在敲打她,宋家不能不识抬举,她也不能不识抬举,祖母现在好好的跟她说,她得识时务的接受。

她当然也能闹,但祖母会惩罚她母亲,只要日日立规矩,说晚上人不舒服,要母亲在小榻子上侍疾,母亲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立规矩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侍疾更不行,得给祖母拍痰、揉脚,热了要搧凉,冷了要添炭,还得伺候祖母拉屎拉尿,什么下人粗活都得做,她被母亲疼爱了十五年,她不忍心母亲被她连累。

没有利害冲突的时候,祖母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气,但一旦和宋家本家的利益有关,祖母就不会让她随心所欲了。

她很明白,在祖母眼中,大堂哥跟二堂哥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幻想的璀璨将来,当女掌柜什么的,都没了,以后的人生就是一院落、四堵墙,没有丈夫,因为她只是妾,她跟世子不是夫妻关系,而是主仆关系,自此从天地辽阔飞入一间牢笼。

宋萃玉告诉自己,算了,都死过一次,不怕。

听说仁王妃长得很美,也许世子长得像她呢,她就有个帅哥主人啦,那也不错,就算没感情,看着好看的脸也能保养眼睛。

既然不忍心母亲受苦,就只能自己受苦了,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打人就好,只有这一点,她是万万不能忍的。

如果他真有暴力倾向,在这个没有警察的年代,她也只能尽量拍他马屁,拍得他舒爽又高兴,心情好点总不会是坏事,还好以前从事服务业,她很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想通了之后,宋萃玉挽着祖母的手,撒娇说:“祖母可要把替大堂姊准备的都给孙女儿,不能因为孙女儿是五房就偏心。”

宋老太太看了这孙女十五年,对她的脾气还是有点了解的,见她转瞬间想开,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十分高兴,嘴角再次上扬,“好好好,都依妳。”

宋萃玉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快速打算起来,她会有一万两银子,约五千两的诸般事物,还有八间铺子,真是天道好轮回,自己当初替大堂姊争取的几间铺子,没想到居然到了自己名下,只能说幸好自己当时好心,也算帮了自己一把。

唉,只是这仁王府也太心急了,只给了三天的缓冲时间。

她真舍不得母亲,宋家要说有什么让她留念的,就是母亲了。

那个慈爱、温暖又大器的女人,给了她满满的宠爱,前生没得到的,这辈子加倍体会了,母爱真的太神奇了。

前生因为妈妈不爱她,她也觉得自己没资格得到爱,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是当一个人从小到大都听着母亲对自己说“都是妳害的”,一定会下意识觉得自己会带给他人不幸,会让人不幸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呢?于是她离婚时,心里也是淡淡的想着,看吧,不会幸福的,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外力问题,但就是不幸福。

可是孙氏这个母亲不同,她去庙里上香时总是说——

感谢菩萨把玉姐儿带到信女身边。

宠女儿,爱女儿,把女儿捧在手掌心,连“要在家当老小姐”这么任性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应了她,她还记得母亲给她梳头时,常会无奈的笑说“妳这丫头这么任性,真要替妳操心一辈子”。

她听在耳里,心里暖烘烘的,前生的遗憾在今生得到弥补,母亲让她觉得,她是可以幸福的。

当然,她的幸福不是指成亲生子,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心满意足,她想永远待在母亲身边,当母亲的女儿,对她来说,这就是幸福。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仁王府的粉轿三天后到,宋萃玉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跟母亲相处。

孙氏一得知女儿三天后要入仁王府,错愕又惊吓,当下便哭了出来,侯门深似海,又只是个贵妾,只怕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她养了十五年的宝贝女儿啊,缘分居然就只剩下三天,她搂着宋萃玉哭了半日,眼泪停不住。

倒是宋五福知道这等好事落在五房,高兴得手舞足蹈,但看到正妻在哭,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去姨娘房里开心去了。

宋萃玉这三天都黏着母亲,时间转眼即逝。

这天一大早,天色未亮,在母亲的泪眼跟祖母的期许中,宋萃玉上了粉轿,跟着她过去的只有女乃娘郝嬷嬷跟良枝、锦绣。

轿子很大,锦垫也厚实,只是摇摇晃晃的让人不舒服。

宋家小厮在大门前燃放一串长鞭炮。

锣声一响,特别请来的说书人大着嗓子说:“送二小姐到仁王府当世子贵妾,送二小姐到仁王府当世子贵妾……”一次又一次,要吼得街坊邻居都知道宋家的小姐要进仁王府。

宋萃玉掀开小帘子,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看了那朱红色大门一眼,上头的黑色牌匾上用金色字写着大大的宋府。

如果没有意外,她这辈子不会再看到第二次了。

就这样离开了生活十五年的地方,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度过余生,她必须承认她确实担心忐忑,她也不求什么受宠,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太难伺候就行。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过了多久,宋萃玉终于听到一个婆子的声音——

“宋姨娘来了,开门。”

她俏俏掀开轿帘往外看去,角门。

也是,贵妾说难听点就是个姨娘,仁王府当然只会开角门。

轿子又行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一只短胖的手掀开轿帘,“宋姨娘下轿吧。”

宋萃玉下了轿子,眼见说话的是个年约四十岁的嬷嬷,脸很圆,长得就是一副精明样。

“老奴鲁婆子,见过宋姨娘,还请姨娘上马车。”

宋萃玉以为自己听错了,“马车?”

“是,已经准备好了。”

一身妾室粉红的宋萃玉看了看,下轿的地方并不是什么房舍跨院,而是王府的马车棚,十几匹高大的骏马在草坪上跑踏,一旁竹棚下停着几辆宽大的黑檀马车,其中一辆帐幔是用只有亲王可用的深黄色,帐幔上扑腾着三爪黑龙,另外一辆是深棕色,图案是展翅祥鹤,乃仁王妃所用,这两辆放得特别明显,其他几辆也有明显排序。

至于自己要上的马车则是深绿色的,颇大,外面有牡丹刺绣,显得十分精致,后面跟着两台深蓝色的马车,看来是要让她带来的下人乘坐,还要放置她带来的事物。

可就算是王府,也不可能大得这般夸张,得换坐马车吧?

宋萃玉月兑下碧玺手串往那鲁嬷嬷手里一塞,“初来乍到,规矩全然不知,还请嬷嬷说得详细些。”

那鲁嬷嬷多精啊,一看那碧玺是上好的成色,少说也要两、三百两,立即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这个……老婆子是下人,也不太好说,只能说这是世子的意思,姨娘可不好违背。”

宋萃玉看她像便秘似的,话说得吞吞吐吐,心情有些烦躁,但又不好显出来,只好再摘下金臂环,“嬷嬷拿着吃些点心。”

鲁嬷嬷心里高兴,脸色却更苦,压低声音说:“世子不接受这桩喜事,要把姨娘送往郊外的别庄,过角门只是做给大家看,表示我们仁王府说话算话,姨娘可得想开些。”

她要被送往别庄?她可以不用伺候世子?宋萃玉几乎要跳起来了,喔耶!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哈哈哈!

原来世子不难伺候,只是不待见她,开心。

她这几天一直在猜想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头发因此掉了好多,又想着要跟一个没感情的人同床共枕,她就忍不住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她什么情况都揣想过了,就是没猜到世子不想见她,真是太好了!

以后她就带着万贯家财在城郊当山大王,而且她就算偷偷回家,仁王府也不会知道,至于宋家那里就更好交代了,这可是世子的意思,不能得宠不能怪她,见都没见过,怎么争,是吧!

鲁嬷嬷用手秤了秤那金臂环,分量很足,于是又好心地补充道:“姨娘放心,那庄子可是极好的地方,风景优美,在那边住上一阵子,什么烦心的事情都没了,姨娘在那边上头没人,想开些自然能逍遥自在。”

“再问嬷嬷一句,现在什么时候了?”

“快酉时了。”

所以她坐了差不多十个小时的轿子,难怪全身僵硬,不过听到要去别庄的好消息,她只觉得骨头轻了不少。

宋萃玉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郝嬷嬷,良枝,锦绣,妳们都听到了,这是世子的吩咐,我们上马车。”

鲁嬷嬷见她没有哭闹,很是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怕这姨娘受不得刺激晕倒,那可难办了,现在可好,自己爬上马车多省事啊,她连忙指挥下人把姨娘带来的十二担事物装在后头那辆马车,妥当后,车夫一扬鞭,鲁嬷嬷也跟着爬上去,往郊外去了。

怎么说呢,当一宅之主的感觉真的好爽啊!

这个年代没啥娱乐,为了怕晚上睡不着,宋萃玉白天也不敢睡太晚,总是日出时分就起床,然后沿着院子跑个半小时,减肥顺便放松心情。

刚开始,别庄的人还以为她受不得刺激,发疯了,但经过她用力推广,现在已有不少下人有事没事会跑上两圈,运动可以让人精神变好,体会过运动的好处,大家都回不去了。

然后她也知道了,仁王世子叫作赵天霁,名字是皇上亲自取的,那圣旨现在还供在王府的佛堂上,赵天霁虽然不待见她,但也没刻薄她,鲁嬷嬷每个月都会送来五十两银子,十两是她的例银,十两是整体厨房支出,管家嬷嬷三两,二十四个下人月银各一两,最后剩下的三两则是其他支出,一年四季也会按照姨娘的分例送衣服鞋袜过来,最重要的就是,下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

这些下人在别庄的日子过得超爽,尤其是管家嬷嬷,把别庄当成自己的住处,把两个女儿当成千金大小姐,真正主人家到了,哪会开心?

宋萃玉刚到时,因为鲁嬷嬷在,那些人不敢怎么样,等鲁嬷嬷隔日回去,管家嬷嬷马上拿乔了,这个不行,那个不准—— 对,姨娘就是两个菜;对,姨娘不能天天洗澡;丫鬟是打扫院子的,姨娘的粗活得自己做才行;姨娘该起床就得起床,虽然是在别庄,也不能偷懒。

宋萃玉火大了,当天就叫了人牙子来,把那管家嬷嬷一家三口卖了,立威。

众人见状,突然对她亲切不少,宋萃玉一问之下才知道,管家嬷嬷平日作威作福,人人讨厌,两个女儿明明是丫鬟,却仗着管家嬷嬷的威势欺负其他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她一来就把讨厌鬼撵走了,对他们来说她当然是好人。

宋萃玉详细问过,知道一个于嬷嬷在别庄做了二十几年的活儿,识字又会看账本,便将她提拔上来当管家。

于嬷嬷又惊又喜,月银从一两变三两,她的孙子们就可以进学堂了,她自然十分尽力。

换了管家嬷嬷,别庄照常运转,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宋姨娘手里是有卖身契的,该下手的时候也不会手软,所以园丁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整理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厨娘也不敢偷斤减两,该出什么菜就是什么菜。

宋萃玉很满意,小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在别庄这两年,她有事没事就去指导厨娘做菜,她是不会做菜啦,但吃过啊,厨娘三十几年经验,手艺好,悟性高,她讲,厨娘做,也做得有七、八分样子。

汉堡有了,薯条有了,椒麻鸡有了,披萨有了,她只差一台“唉凤”,就可以变成现代人了。

三个厨娘刚开始对她半信半疑,现在对她无比崇拜,还认为她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懂得就是多。

宋萃玉坦然接受她们的崇拜,心里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这美好的秋日,看着纷黄银杏,在凉风习习中啃着盐水鸡爪,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母亲上回来别庄看她的时候,一直要她去求仁王世子,让她过继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比较不会觉得日子难熬之类的。

她才不要,她现在是别庄老大,说一不二,日子舒爽得很,等小婴儿来了,老大就变成小婴儿了,她绝对不要失去自己的地位。

宋萃玉把鸡骨头扔进瓷桶里,又从盘子拿起一只开始啃,盐水鸡脖子跟盐水鸡爪真是人间美味,好适合一边看书一边吃……

“姨娘,大喜。”于嬷嬷一边推开格扇跑进来,一边大声嚷嚷,“大喜事啊!”

良枝皱眉,“姨娘在看书呢。”

“良枝姑娘见谅,真是大喜事啊,老奴这才忍不住的。”

宋萃玉把目光从书上移开,“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真把这几天老去鸡棚偷吃鸡蛋的狐狸抓住了?”

“不是。”于嬷嬷一脸开心,“几个鸡蛋而已,算什么。是仁王带着仁王妃与世子从江南回京,仁王妃身体不舒服,要先来别庄歇息几日,世子不放心仁王妃,跟着一道过来。”

登楞!不、是、吧——

可恶,她又不能怪仁王妃,身体不舒服不是她愿意的,也不能怪世子,担心母亲是人之常情,但她就是觉得很“阿杂”。

混蛋!可恶!

她现在有点理解原本那个管家嬷嬷的心态了,山大王当得好好的,正经主子却突然出现,这就表示好日子到头了。

“人什么时候到?”

“先行来告知的侍卫说,大概再两刻钟。”

宋萃玉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弹起来,“于嬷嬷,快带人去整理一进的厢房,把话传下去,仁王妃跟世子要来,让大家自己注意些,厨房如果来不及准备,就先上仁王妃跟世子的那份,其他的不用管。良枝,锦绣,过来帮我换衣服。”

两个大丫鬟迅速褪下她的常服,换上月华锦衫、四喜如意裙,天冷,加了件牡丹纹浣花外袄,头上插了支玉珠垂坠步摇,良枝又给她戴上金丝护甲,但她怕到时候要扶仁王妃,反而刮伤仁王妃,想了想,还是取下。

幸好她有自知之明,一直乖乖住在二进的厢房中,万一她托大,住了一进的好房间,爽是爽到了,但仁王妃这样突然杀来,发现她一个妾室居然这么大胆,她大概也就完了。

一切准备妥当,宋萃玉带着郝嬷嬷、良枝、锦绣、于嬷嬷,以及其他二十四名下人,全都在别庄门口等着。

没多久,几辆马车缓缓驶过来,带头的是仁王妃的马车,第二辆是群青色的,居然也绣了三爪龙,看来说皇上偏爱这个侄子果然不假,明明只是个世子,竟用了绣龙的帐子,四匹黑马拉着,十分威风。

几辆马车全停下后,跳下几个丫鬟婆子,眼见那群青色的帐子也有人掀开,宋萃玉连忙低下头,眼角瞥到仁王妃在世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连忙带头行礼,“奴婢宋氏见过仁王妃,见过世子。”

一旁的圆脸嬷嬷问道:“房间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请仁王妃、世子随奴婢过来。”

圆脸嬷嬷又说:“去请大夫,越快越好。”

“已经派人去请,算算那大夫也差不多快到了。”

仁王妃人不舒服,又不肯让儿子背,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一进的厢房。

躺下后,丫鬟司琴连忙拉上锦被,就听到仁王妃“咦”了一声。

赵天霁连忙关心的问:“母妃,怎么了?”

“这枕头……”

“枕头不舒服吗?儿子给您换一个。”

“不是,这枕头居然有茶叶香,让我这烦闷恶心倒是减轻了些。”仁王妃侧过身子,让鼻尖靠近枕头,“这味道挺好的,闻着舒服。”

宋萃玉心想,当然,这可是她这位经络按摩师根据经验做出来的茶叶枕头,混了好几种茶叶呢,有的宁神,有的定心,平常都是她抱着睡觉用的,她猜出仁王妃是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晕船,才把这好枕头贡献出来。

赵天霁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方落,外头就传来于嬷嬷的声音,“宋姨娘,大夫来了。”

见丫鬟要解帐子好把仁王妃遮起来,宋萃玉连忙说:“几位姊姊不用忙,我们这儿去年来了一位女大夫,医术很好,女子看病,也不用避嫌。”接着她亲自去开了格扇,“多谢周大夫这么快赶来。”

周大夫五十几岁,她当然也知道这碧瓦朱甍的院子是仁王别庄,住着仁王世子的妾室,今日妾室亲自迎接,床上之人想必是富贵中的富贵,不敢怠慢,行过礼后马上细细的诊起脉来。

“夫人这是旅途奔波导致心神耗损,吃几帖药就好了,夫人若是不冷,可以开点窗,让气息流动,好得更快。”

赵天霁一听,已经信了她的医术八成,原本坐船回京是再稳当不过,却没想到大黎江上游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导致船身不稳,颠簸得厉害,母妃晕船却怕耽误回京面圣,一直苦苦忍着不讲,直到下了船跌倒,大丫鬟这才说母妃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

“大夫,这可要紧?会不会留下病谤?”

“不会,只是切记,以后若是远行,得慢慢来,急不得,还有,府上若是有人懂得松经脉之法,倒是可以推拿一番。”

赵天霁一喜,“周大夫可懂?”

“我懂是懂,但年纪已大,双手无力,对贵人来说是没有帮助的。”

赵天霁心里失望,可看这位周大夫确实又老又瘦,也不好为难对方。

当天晚上,厨房准备了十二道菜,仁王妃却只喝了几口汤,宋萃玉想想不行啊,仁王妃身体好不起来,就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这样她要怎么继续当山老大?

于是她心一狠,把“嫁妆”中的上好碧螺春拿出来,送给仁王妃的大丫鬟司画,吩咐着仁王妃既然喜欢茶叶的味道,就用茶叶水洗个澡呗,又吩咐厨房准备几样鲜果,切成小口小口的送去。

稍晚,司画来到宋萃玉的院子,表示王妃洗了个茶叶热水澡后,果然舒服很多,大鱼大肉吃不下,切成小口的新鲜水果倒是能吃上一些,王妃身子舒服不少,让她去磕头。

宋萃玉心想,妈的,但还是笑容可掬的说:“多谢王妃,多谢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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