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御厨的考验,是陆小鱼必经的一个关卡,即使胡一刀不出现,这道考验以后也会出现。
廖御厨虽是奉兰书寒之命前来,但兰书寒却不好强迫他一定要重用陆小鱼,相信这也不是陆小鱼要的,一切都看自己怎么表现。
胡一刀这么一插进来,廖御厨索性顺水推舟考验两个人,仔细斟酌其中意涵,只怕不仅仅是考验厨艺,更是对于心性的考验。
糖醋丸子可说是北方的家常菜,人们到馆子里也常点上桌享用,做法并不困难,但也是因为这样才是极大的难题。
因为太过普遍,每一家做出的糖醋丸子味道都有些差异,可以说家家户户都在自己像糖醋丸子的秘方,所以即使廖卸厨已经很仔细的形容了记忆中的口感和味道,但对于陆小鱼来说仍是有些不着边际,甚至她自己试做了几次都不满意,心里头隐隐有些烦躁起来。
兰书寒自然不可能任她独自烦恼,虽然他无法提供什么秘方,对于食物的品评也不出好建议,但他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地。
于是,他让人弄来了一辆车,开始带着陆小鱼在北方游历,一个月内能去得了的城镇他们都踏遍了,而且必定光顾当地最有名的饭馆,一定会点的菜就是糖醋丸子。
而硬要跟上来蹭饭的潘胖子也跟着美滋滋的吃了一轮,每天巴巴的等着下一顿要去哪个城镇哪家饭馆吃,看得兰书寒及陆小鱼好气又好笑。
这一日,众人来到了黄沙镇。
这里已近漠原,天气有些干,再加上入冬天气转冷,冷风刮面十分难受,兰书寒等人很快进了镇上一家知名的大酒楼。
这时节不是商旅频繁的旺季,因此大酒楼里客人不多,倒是让兰书寒等人赚了一个清净,他们很快地点了几道当地的名菜,当然也少不了糖醋丸子。
菜很快上桌了,三人齐齐动筷,都是夹向糖醋丸子。
当丸子一入口,潘胖子与兰书寒还没什么反应,只觉得和这一路上吃过的丸子比这味道算中上,倒是陆小鱼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味道……跟廖御厨的形容有些相像,丸子外焦里女敕,微微挤压就能看到带有油花的肉汁,清爽不油腻。尤其是店家用的醋有种特殊的香气,酸味柔和,口感绵长,吃到后来甚至带点微甜,必然不是一般的醋。”
“我们叫大厨来问问,这用的是什么醋。”兰书寒见她有了灵感,不由微微一笑,挥手叫来店小二,说明意图,让他去请厨子。
这阵子吃了很多丸子,她都不满意,总觉得差了一点,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他自然为她高兴。
不多时,店小二回来了,却是一脸歉意地道:“抱歉,几位客官,我们厨子说这店里的菜全是他的独门配方,想吃请上门来,这秘方不透露。”
“没关系的,我自明白,你下去吧。”陆小鱼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同样身为厨子,却也能理解。
待店小二离去,陆小鱼也不执着知道这菜的秘方,只是眼中仍有着掩不去的遗憾。
她有种感觉,这道菜的用料与廖御厨的考验十分相关,那种差几步就能得到答案的失落让她心痒又无奈。
这时,她目光落到旁边某一桌,那是一对夫妻,桌上的菜色简单,但两个人却都吃得津津有味,笑容满面。
陆小鱼见状不由心生感慨,开口说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争什么天下厨艺第一人呢?嫁个好丈夫,煮饭给他一个人吃,日日朝夕相伴,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可惜我到现在还无法想象那种感觉。”
她也曾试着把自己嫁出去,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相条件都堪称上等的男人,却是个坏人,从此她就心灰意冷了。
毕竟……她偷偷瞄了兰书寒一眼,真正喜欢的注定得不到,不喜欢的她也不想勉强自己嫁,或许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兰书寒看得出她的落寞,心中像梗了根刺,觉得有些难受。
“你现在就可以想象。”他微微靠近杝,就像那对夫妻一般,朝着她淡然一笑,“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夫婿,这趟旅程就是我们夫妻一同出游,品尝各地美食……”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安慰人,他只是依循着本能做事,她该是活泼坚强的,这种落寞的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因为他的话,陆小鱼心一跳,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他眼中的认真有效地挥去了她心中的阴霾,竟让她想随着他的想象起舞。
“所以……我们现在是夫妻,我可要叫你相公?”陆小鱼一开始还有些羞赧,但这毕竟不是她的性格,很快她就放开来,咯咯地笑了起来。“相公,这一路走来,天气可是日渐寒冷了呢。”
“那么我等会儿带你去添购大氅。”兰书寒不假思索地回道。
在陆小鱼心中,他现在这样简直就是个无条件宠妻的丈夫了。
她捧着脸蛋,更大胆地暗示道:“相公,我觉得大氅不够暖和……”
兰书寒笑了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可以到为夫怀里,我会温暖你。”
陆小鱼真的差点就要投入他怀抱了,可是眼角余光瞥见旁边那个大吃大喝的身影,不由皱起了眉,“这里还有一个人呢,多煞风景。”
兰书寒不愧是太子,平常在宫里演戏演习惯了,如今也能不为所动地继续演,“他是我们的奴仆,无妨。”
陆小鱼忍不住噗嗤一笑。“奴仆和我们同桌用餐,还吃得比我们多,这画面可真是不多见。”
兰书寒挑了挑眉。“那明日将他赶下去和车夫一起吃,就只我们两个了。”
两人的对话就像小夫妻的日常交谈,平凡之中有着打情骂俏的乐趣,这种暧昧很甜,很满足,两人都选择对这伪装背后的空洞视而不见。
被称为奴仆的潘胖子可不满了,立刻开口戳破这梦幻的气氛。
“喂喂喂!你们太瞧不起人了吧!恩恩爱爱刺激我这孤家寡人也就算了,还把我当奴仆?不能是护卫吗?是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
陆小鱼不由鄙视地斜睨着他。“死胖子,你乱闯入别人的想象里已经很可恶了,居然还要变得武功高强、凤度翩翩?”
“那是当然。”潘胖子吞下一颗肉丸,得意地抬起头。
兰书寒眸中精光一闪,死胖子当真煞风景,要不是这家伙,他现在早已美人入怀了。这也就算了,死胖子居然还敢打破这美妙的幻想,令他陡然一阵空虚,心中不太舒服。
陆小鱼瞪着潘胖子半晌,突然诡异地一笑,“好吧,那你就当护卫吧。”她又转向了兰书寒,回到方才暧昧的情境。“相公,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兰书寒感受到她似乎有什么想法,略带深意地瞥了眼潘胖子,“那当然,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相公,我告诉你,我想好赢胡一刀怎么办?”陆小鱼撒起娇来。
兰书寒明白了,不由嘴角扬起。“我叫我们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去刺杀他。”
“好啊好啊!”陆小鱼拍起手来。
潘胖子吓得倒退三步,桌子都差点让他给翻了,瞧那对有情人满是调侃的表情,他只能苦笑道:“喂喂喂,我不玩了,不玩了行吗?”
唉,他们就会欺负他这孤家寡胖。
“本来就没有要和你玩,是你硬要加入的。”陆小鱼做了个鬼脸。
“我……”
兰书寒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们的笑闹,“好了,胖子,这阵子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还让你当了一阵子武功高强、风度翩翩的护卫,现在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喂,不会真的叫我去刺杀胡一刀吧?”潘胖子脸色微变。
“如果那么容易,还轮得到你吗?”兰书寒有些哭笑不得,“我娘子然说她想赢,那么你就去帮她弄来这家饭馆烹饪糖醋丸子所用的醋。”
潘胖子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反对,只是不悦地咕哝道:“我就知道这顿饭没这么容易吃……”
“这顿饭很容易吃,是护卫不好当,哈哈哈——”
陆小鱼知道潘胖子有些手段,以前和陆樽混可不是混假的,想到胖子居然在这上面吃亏,她不由笑得更开心,方才的郁闷感慨顷刻间烟消云散。
兰书寒不语,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没有人发现,他眼中的柔光几乎要淹没了一切。
将近一个月的旅程结束了,隔天就是廖卸厨订下的对决之日。
都夜深了,陆小鱼还在厨房忙碌着,兰书寒则坐在一旁,看着她在灶前烹调,那运刀如飞、精巧的刀工,还有精准细腻的调味,每每都勾引着他的目光。
在煮菜时的她,散发着满眼的自信,是最美丽的时刻。
陆小鱼自然不明白他一直盯着她看的原因,不过厨房有两个人,他不盯着她看难道要盯着水缸?
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索性边煮边说话,缓解一下两人共处一室的微妙气氛。
“用最上等的绞肉,加入葱、酒、蛋、水……御厨说了,他吃的肉丸子有麻味,所以花椒必不可少,而且还要来自成都最高级的花椒。丸子能微微一压有肉汁,估计网馅七分瘦三分肥,还有糖醋丸子口感柔顺充满弹性,拌陷的时候要一直顺着一个方向,手不能停,方向不能换,直到内馅出了劲头。”
拌好肉馅之后,她开始捏制丸子。
兰书寒见她手沾了点水,伸手一抓,立即由虎口挤出一颗丸子,接着两颗、三颗,动作飞快而有节奏,令人看了久久移不开眼。
接着,陆小鱼开始炸丸子。
“廖御厨印象中的肉丸子,外层是有些焦的,可是内里却十分鲜女敕多汁,所以炸肉丸子的火一定要大火,油烧到微冒白烟后马上下丸子,等丸子表面金黄微焦,再将火减至小火,免得外头都焦黑了里头还没熟。”
哗啦一声,丸子下锅了,不多时陆小鱼便捞出了炸得金黄微焦的丸子。
光是未调味的丸子,那香气就引得兰书寒食指大动,忍不住伸出手想捏一个,却被陆小鱼的锅铲打了一下,还遭到她一记白眼。
兰书寒摇头苦笑,自从来到她身边后,他挑食的坏习惯几乎不翼而飞,她煮的东西他只嫌不够吃,从来不会不想吃,万一哪天她不在他身边了,他担心自己会不会饿死。
陆小鱼小惩了想偷吃丸子的男人之后,便开始炒制芡料。
“再来就是糖醋芡汁了。糖醋的比例约莫四分糖三分醋,免得食物太酸,我们的糖是南方的蔗糖,甜味够又香,酱油也是来自绍兴的佳口,廖御厨强调他母亲的糖醋丸子有种特殊的香味,潘胖子在黄沙镇取来的醋是以镇江醋做基底,再混以其他调料,所以有股香味,这应该不会错了。”
说完后,她将丸子倒入芡汁,摇动锅子让每一颗丸子均匀地裹上酱汁后,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丸子就完成了。
“做好了,你尝尝看。”她将盘子推到兰书寒眼前。
兰书寒夹起一颗吃了一口,双眼一亮,衷心佩服,“厉害!和我们在黄沙镇吃到的味道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小鱼得意地笑了起来。“嘻,我们致胜的关键应该就在这一小瓶醋上头了,真希望明天快点到来,我好想看胡一刀那浑球吃瘪的表情。”
“会的,夜深了,你不要练习了,早点回去歇息,明天才不会没精神。”兰书寒对她谳皮的微笑有些没辙,提醒她抬头看一下月色。
陆小鱼目光透出窗外,心头一动,“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么晚了,那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两人便相偕出了厨房,身影慢慢消失在后院。
在他们离开之后,厨房外冒出了一个矮胖的人影,他利落地从窗子跳进厨房,闻到还放在桌上的那盘食物的香气,得意的冷笑起来。
“那个臭丫头一定没想到我在外头吧?现在你的招式都让我学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赢我!”
来者正是胡一刀,他已经在外头待了很久,身为蓬莱饭馆的前任大厨,要怎么进来、怎么躲能让别人无法发现,他自然十分在行。
自从新蓬饭馆变得门可罗雀之后,那群原本说要帮他复仇的人显然对他冷淡了很多,要不是他还有一点点利用价值,说不定早就被杀了,可他胡一刀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自然要找机会求生,而跟着廖卸厨走就是他找到的好机会。
看着桌上那道刚煮好,还冒着白烟、酸咸甜香令人食指大动的糖醋丸子,胡一刀阴着脸,朝着丸子伸出手,拈了一颗吃下。
“还真好吃……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只怕还真比不上。”胡一刀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这个味道,如果没有偷听陆小鱼做菜的步骤和秘方,他自认做不出来。
突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胡一刀一惊,连忙躲到桌子底下,一个不小心还撞到了头,不禁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陆小鱼回到了厨房,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呀!我都忘了,那盘丸子还热腾腾的,干脆拿去给大伙儿分了吧……咦,怎么好像少了点?”
“怎么可能?”兰书寒眼角余光瞥到地板上有一个模糊的脚印,却不以为意,“我们快拿去吧,否则伙计们也要睡了。”
待两人离开,胡一刀一脸狰狞地抚着额头由桌下出爬来呸了一声,恶狠狠地低声咒骂,“该死的女人,明天老子一定要你好看!”
不再浪费时间,打开了橱柜,开始找陆小鱼所说的那一小瓶十分重要的醋。
他自己也是厨子,知道醋这项调料在这项考验里的重要性,可说只要找对了醋,廖御厨的考验就赢一半了。
可是他翻遍了橱柜,竟找不到那瓶醋,正一筹莫展之际,兰书寒的声音竟然又从外头传来——
“你呀,怎么这么胡涂呢……”
胡一刀差点没吓飞了魂,左右盼之后,索性跳入了装水的大缸里,幸好水都是早上打满,一天下来缸里的水只剩下还不到一半,还容得下他,他那庞大的身子硬挤进去后,缸里的水位立刻满到快溢出来。
不一会儿,陆小鱼和兰书寒又推门走了进来。
只听到陆小鱼说:“这瓶醋我忘记放进橱柜里了,还好有记起来,否则很有可能会被偷走。”
“也只有鼠辈会偷你的醋。”兰书寒轻笑道。
胡一刀虽然泡在水里,还是隐约听得到他们的对话,听到自己被称为鼠辈,差点没跳出去和两人对扛,好在他硬生生忍住了,只是一张胖脸憋得通红,就不知道是因为在水里无法呼吸,还是被兰书寒气的。
“这瓶醋很重要,我不放心嘛!”陆小鱼也笑回。
“不然你在这里守一晚?”兰书寒像开玩笑似的说。
水缸里的胡一刀听了差点没昏倒,陆小鱼要在这里守一晚,那还不憋死他?
“怎么可能?我还要睡觉呢,我就把它放在橱柜第二层,记得,是第二层哦!”陆小鱼强调了下,像是在提醒自己,接着便听到她的话语声与兰书寒两人的脚步声一起远去:“明天可要提醒我,不要拿错了……”
待到两个人的声音听不见了,胡一刀才湿淋林地从水缸里爬出来,一边骂着粗话,一边说道:“第二层是吧?害得老子如此狼狈,陆小鱼,你说我该怎么回报你才好呢?”
胡一刀打开了橱柜,从第二层拿出了醋,闻了闻确定无误,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接着他将橱柜里的调料更动了一番后,才悄悄地推开厨房的门,扬长而去。
不多时,陆小鱼与兰书寒又回到了厨房里,陆小鱼一副抱歉的模样打开厨房的门,一边说着,“哎呀!我又忘了……”
当她打开橱柜,看到里头显然被动过的调料,不由一呆,接着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老鼠走了吗?”
“应该是走了。”兰书寒点了点头。
陆小鱼指着地上的一大片水渍又指了指橱柜。“那老鼠真可恶,吃我做的丸子,把水洒了一地,还乱了我的橱柜!”
“那只老鼠终究会付出代价的。”兰书寒面不改色,好像厨房遭窃他一点都不紧张似的。
很显然的,陆小鱼也不紧张,甚至嘻嘻笑了起。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在丸子里放了巴豆。”
“……我也吃了。”
“哈哈哈,当然是你吃了之后我才洒上巴豆粉啊!”
隔日,廖御厨再次光临,而胡一刀与陆小鱼的对决早就传遍了整个蓬莱镇,蓬莱饭馆与新蓬莱饭馆外的巷子可是挤得水泄不通,众人都想来看热闹,逼得兰书寒只能把对决的场地搬到外面来,让所有人能看得到,否则那人潮不挤爆蓬莱饭馆才怪。
人群之中有支持陆小鱼的,也有支持胡一刀的,毕竟胡一刀成名多年,也是以前蓬莱饭馆明面上的主厨,虽然后来传出了一些不好的谣言,但很多人只在意他做的菜好不好吃,人格优劣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所以两方的支持者可说是势均力敌。
巷子中央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两盘糖醋丸子,廖御厨坐在当中,兰书寒及陆小鱼站在左侧,今日她特别打扮过,穿着简单利落,看上去十分清爽,让人心生好感。
至于胡一刀则是站在廖御厨的右侧,他的模样就惨了点,两个黑眼圈像是十天没睡一样,脸色很是不好,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是为了这个考验殚精竭虑,天知道他是因为昨晚拉了一夜,才会看起来这么憔悴。
双方各据一方,互不相让,而那两盘菜的香气飘得很远,每个人都闻到了,口水差点忍不住流下来。
廖御厨一动筷,每个旁观者都吞了口口水,当他夹起胡一刀做的丸子吃下肚,旁人甚至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紧张不已。
放下筷后,廖御厨微微点头,微笑道:“这道菜很不错。丸子的焦香有出来,肉的比例正确,所以肉汁满溢,芡汁浓厚均匀,最重要的是这糖醋芡汁,用的是镇江吧?”
“廖御厨英明。”胡一刀巴结了一句。
“不错不错,与我记忆中母亲所的糖醋丸子已经有七分像了。”廖御厨一直保持着笑容,显然很满意。
他满意,陆小鱼可不满意了,她与兰书寒始终绷着脸,她甚至恶狠狠地瞪着胡一刀,好像察觉了什么。
看她这模样,胡一刀可得意了,甚至语出嘲讽,像是刻意要激怒她般,“陆小鱼,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做的这道菜可是黄沙镇的味道,那里离御厨的故乡满近的,我的丸子是瘦肉七分肥肉三分,大火炸肉丸后立刻减火,特别是我使用的醋可是精心得来,你没有这些材料,想赢我只怕很难。”
“是你!”陆小鱼语焉不详地指控了一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一刀奸险地笑了出来。
此时廖御厨喝了口茶,又夹起陆小鱼做的丸子吃了下去。
下一瞬,廖御厨整个人彷佛中邪一样,身躯一震,僵在当场无法动作,张口结舌像是见了鬼似的。
由于他这个异状持续了太久,胡一卫见状不由开口斥责道:“陆小鱼,你在菜里加了什么?为什么廖御厨会成这个样子?”
这番话令旁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起来,因为廖御厨的表情确实太反常了,除了丸子有问题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陆小鱼也是一脸茫然,她自认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心力煮出这一道菜,廖御厨这种反应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片刻后,廖卸厨才终于回过神来,但他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他颓然地放下了筷子,双手捂住了脸。
究竟是怎么回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兰书寒都与陆小鱼交换了一记疑惑的眼神。
胡一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又大喝道:“陆小鱼!你想害死廖御厨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话才说完,便见到廖御厨由椅子上站了起来,旁边的议论声也嘎然而止。
廖御厨转向了陆小鱼,朝着她郑重地行了个礼。
“廖御厨,你不必行如此大礼……”陆小鱼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姑娘你做的糖醋丸子与我母亲所做的在味道上别无二致。让我又重温了一次母亲的味道,我方才失态,就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及过去的生活,一时情綪激动无法自抑,请陆姑娘见谅。”廖御厨一脸感动地解释道。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陆小鱼的厨艺竟然精湛到连廖御厨都动容,这次的胜负似乎不言可喻了。
“所以这次考验……”兰书寒插口,也算是替众人问了。
“自然是陆姑娘胜出。”廖御厨断然说道。
“我不服!”胡一刀大喝一声,不敢相信自己花费了这么多苦心,又偷师又偷听,到最后居然还是输了。
他趋前一步,拈起陆小鱼做的糖醋九子吃了一口,而后脸色一沉,质问道:“明明我做的比较好吃,凭什么陆小鱼的糖醋丸子胜出?还是廖御厨你早就跟陆小鱼勾结,既然如此还设这个考验做什么?我告诉你,我胡一刀绝不做人家的垫脚石!”
“闭嘴!”陆小鱼喝道,廖御厨德高望重,是她十分尊重的人,她绝不允许别人污辱他。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这是合理怀疑!”胡一刀一脸不满。
陆小鱼冷冷望着他,“那好,我问问你,这次的考题是什么?”
“当然是做出廖御厨母亲所做的糖醋丸子。”胡一刀直觉回道。
“没错,所以这次比的根本不是谁做的最好吃,而是谁做的最像廖御厨母亲的味道!”如果只是比谁的好吃,她闭着眼睛做都可以甩开胡一刀好几条街,“你若有注意廖御厨形容的丸子味道,仔细钻研,那么你至少也能做出我这种味道,而不是像馆子里做出来的味道。”
闻言,胡一刀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这才发现似乎真是他误会了,更进一步说,是他忽略了这项考验的真义,一心只想偷陆小鱼的秘方,做得比她更好吃。
陆小鱼见他一险受到打击的模样,又补上了一刀。“别忘了廖御厨是平民出身,百姓家中做出的糖醋丸子可能用上等肉和珍贵的佐料吗?你做的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但我做的,却是廖御厨母亲的味道。”
“这……”胡一刀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可一时半会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鱼见他眼神闪躲,更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而且,你还用了镇江醋对吧?但廖御厨形容的那种香味,你不觉得比较像太原醋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试出廖御厨所说的酸香,我吃了多少种醋?”
最后,她直接在众人面前,指着胡一刀的鼻头骂道:“如果有人以为到别人的厨房里偷调料,就能偷走别人精心研制的味道,那只能说太天真了,要傻成那样我也没办法。”
“你设计我?!”胡一刀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月兑口而出。
昨晩陆小鱼在做糖醋丸子时明明不断提到廖卸厨,现在却做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说明她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又想起自己躲在水缸里时,陆小鱼再三强调镇江醋放置的地方,根本就是放着要让他偷。
陆小鱼掐着他的话指控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你大半夜跑到我们蓬莱饭馆的厨房外,偷看我如何做糖醋丸子,你以为不知道吗?所以我特地做出黄沙大酒楼的味道,还将黄沙大酒楼的秘方醋放在显眼的地方引你上勾,果然今天早上起来醋就不见了,你今天做出来的也是黄沙大酒楼的味道,只能说是你自己傻到中招,可不是我请你来的。”
此话一出,群众哗然,没想到胡一刀竟是这种人,而原本支持胡一刀的人也很快地倒戈,胡一刀一下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胡一刀,你的人格卑劣可见一班,你还有什么话说?”兰书寒寒着声道
“我……我……”胡一刀倒退了好几步,竟是无言以对。
廖御厨更是皱起眉头,厉声说道:“胡一刀,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卑劣之徒,老夫还给了你机会,简直乱来!”
他没有按照太子的建议,直接点名栽培陆小鱼,反而让胡一刀和她进行比试,本来是不想错过人才,想不到差点铸成大错,错将庸才当天才也就罢了,若把恶人当好人还大力栽培,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知府一直在旁看着,谁教廖御厨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不得不作陪,否则这个在皇宫也有一定地位的厨官万一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现在这情况知府刚好能派上用场,他立刻喝道:“将胡一刀拿下!从此之后,胡一刀在金鹰王国内不能再为厨子,若有违背,判斩刑、财产充公!”
“知府大人英明!”百姓纷纷叫好。
胡一刀现在四面楚歌,左右看了看,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向陆小鱼,“哼!这还不都是你们逼我的!陆小鱼,我诅咒你和你那个爹一样,都不得好死!”
“胡一刀,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兰书寒皱着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胡一刀想起了支持他开新蓬莱饭馆的那股不明势力,当初他向廖御厨毛遂自荐并没有先征得他们的同意,事后他们可是好好的“劝”他一番,要不是他天花乱坠的说尽了成功之后的好处,能不能活到现在还很难说。
如今他失败了,除了死还有别条路可走吗?
想到这里,胡一刀像是疯魔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陆小鱼,我一走,新蓬菜饭馆会关门大吉,可是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了!炳哈哈……”
衙役一拥而上,将胡一刀带离现场。
廖御厨整理了下心情,对着陆小鱼说道:“陆小鱼,既然今日你胜出了,代表你在厨艺上的天分无与伦比,也相当令我惊艳。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到京城里,接受我的栽培?”
他说的是栽培,而不是教授,因为在这次考验后,他发现这女娃儿的厨艺及天分不下于他,所以他已经没什么好教她的了,只能支持她在厨艺这条路发光发热。
想不到,陆小鱼的回答竟令所有人傻眼。
“廖御厨,可否容我考虑几天?”
百姓全都倒抽了口气,廖御厨愣住,兰书寒更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这原就是她向往的路,现在居然还要考虑?究竟是什么阻碍了她追寻梦想?
廖御厨很快回过神来,温和地说道:“好,那么你就他细考虑,等你想好了,可到京城来找老夫。”
说完,他与知府便离开了,百姓也慢慢散去,只有兰书寒与陆小鱼留在现场,看着胡一刀崩溃的背影,默然无语。
胡一刀最后撂下的那句话,毕竟在他们心头留下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