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但有刺 第七章 起心动念定婚约

作者 : 寄秋

想到女儿节那天的情景,欧阳无恕也觉得完了。

他的完了不是被迫迎娶傻子为妻,而是他发现他居然对苏大小姐有点动心,心中雀跃自己有堂而皇之的理由请媒说亲,两年后将人娶回来,从此枕畔人影成双,不再冷床独眠,想着将来的路如何走下去。

他苦恼着怎么开口,该请谁来说合,聘礼该准备什么,得给多少聘金,纳釆、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的走法,没个长辈在一旁教着,做什么都不顺心。

能多快定下婚事呢?他能不能用军功请皇上赐婚?

说真的,他还真考虑过,不过一想到婚期最少在两年后,他急躁的心便平静下来,为了不让苏子晴的继母起疑心,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毕竟她是个“傻子”,谁会甘心受绑缚。

“咳咳!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还在发什么呆,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不懂事……”单军轻轻推了主子一下,他面色不改的回过神,神色自若的顺着话尾往下接。

“是,祖母说的是。”他勾起的嘴角带着一抹讥色。

陆氏的一番苦口婆心像打在棉花上,气闷得肝疼,“我说的再啰唆是也要你肯听话,你爹就剩下你一条血脉,你若没留下一点骨血,往后谁给他捧饭、上乔,不是祖母要触你霉头,领军打仗的有几人能得善终,看看你祖父、你爹,我们欧阳家折在战场上……”

“祖母,我还没死。”她多想他死?看他活着回来肯定都恨得要发狂了吧!她八成准备好了白幡,等着哭说他是为国尽忠而死。

陆氏脸一僵,面色讪讪,“人上了年纪就胡涂了,说话便有点含糊,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陆氏并不老,她十来岁嫁给四十岁的征北侯,那时欧阳东擎只比她小三岁,二叔欧阳东平只大欧阳无恕十岁,他们从小不像叔侄倒似兄弟,因此欧阳东擎常说他有两个儿子,也特别照顾弟弟。

可惜有些人是天生养不熟的白眼狼,欧阳东擎视欧阳东平为弟,欧阳东平却把他当成对手,还曾大言不惭的要兄长让位,认为自己才是掌家人,大哥在外面拼命就好。

“你说等你百年之后让我给你捧饭、上香,让你含笑九泉。”他非常乐意供香三炷,愿她早登极乐。

“荒唐,我怎么可能说过这种话,你可别欺负我老太婆耳背,想用话气死我。”他死她还不会死呢!忤逆的小畜生。

“祖母不是说自个儿上了年纪胡涂了,我想你也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年轻力壮,耳聪目明,自然帮你记得牢牢的。”

“你……你这是扎我的心呀!我、我心疼……”她捂着胸口,假装心痛。

“祖母不怕,一会我给你请个太医瞧瞧,若是不行也有开膛之术,把你的胸膛剖开,捧出你的心看看哪里出了毛病……”就不信这样还吓不到你?恶人无胆。

陆氏一听脸都白了,连忙坐正,“不疼了,不疼了,大概是一时气上不来,有点抽疼而已。”

“真的没事?我有御前行走的令牌,请个老太医来给你瞧病是小事一件,你可不要讳疾忌医,把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

被人诅咒着,任谁也不高兴,陆氏憋着火气,闷声道:“好了,别唠唠叨叨的,说些晦气的话,我还能活五十年。”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以为刚一出孝又要服一年孝呢!这样去真不知几时才能娶个娇娘子。”他故作欢喜,语气讥诮。

父孝、母孝是三年,祖父母则为一年,三年前本该守孝的欧阳无恕因为边关告急而被夺情,远赴数千里外与来犯的敌人一决雌雄。

如今孝期将满,战事也到了尾声,他才上书奏请皇上允许他返京除孝,为父母做一场法事,以尽为人子的孝心。

皇上准了,因此他日以继夜赶回京城。

其实皇上也怕他恋权,把持兵权不肯放手,如今他主动放权,皇上安心,他也安全,君臣相得。

一听他有心婚事,暗暗窃喜的陆氏也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好好好,是时候成亲了,祖母为你看中一名姑娘,人美心善又善解人意,婉约动人,宜家宜室……”

“等一下,祖母说的那人不会姓陆吧!”她又想出老招了,三年前不成,如今又卷土重来。

“姓陆又怎么,你婉清表妹对你情根深种,等了你三年就为了一圆心中情愫,这么好的姑娘上哪儿找,是你才有的福分,别辜负人家一片深情。”两个姓陆的连手拿下将军府,以后两人在府里就能横着走。

欧阳无恕非常有耐心的听她说完,而后很毒的反击。“三年前?那不是老姑娘了,祖母这是在害我吧!没人要的老女人强塞给你孙儿,知情的人认为你疼侄孙女嫁不出去才留她在身边作伴,反之人家以为你跟我有仇,不想我娶个如花美眷。”

“婉清才十八岁……”一点也不老。

“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几岁?”他问。

“这……”十五还是十六吧!花儿般的年纪。

他重重一哼,“不能找个十三、四岁的,至少也是二八年华,你给我弄个快双十的,是想让我多个娘子还是……娘。”

那一声“娘”像个重锤,直接锤向陆老夫人心窝,她心口真的发疼,猛抽了口气,“你……你就这么辜负我一番心意,为了你的婚事我愁白了多少头发,你竟用恶毒口舌回报我。”

“祖母不懂事,孙儿却不能如你一般懵懂无知,众人皆知父丧要守三年孝,严禁嫁娶、饮酒作乐,我虽被朝廷夺情远赴边关,但仍是有重孝在身的人,父亲一死你就要我娶亲,这是哪家的孝道,陆府的吗?”他冷冷嘲讽。

看到他眼中的冷意,她咬牙切齿,“祖母当初是想赶在百日热孝中成亲,好完成你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再说了,如今你孝期已过,何必再拿当年的事来说嘴。”

狼崽子长大了,果然比三年前更难缠,桀骜不驯、傲慢无礼,谁的帐也不买地只想跟人对着干。

真当她奈何不了他了吗?

哼!辈分还在,他再不甘也得奉养她,只要她不死总有办法扳倒他,来日方长,除非他终生不娶,否则她定要他生不出子嗣,到最后,整座将军府还是落在她儿子手中。

陆氏在心里盘算着,神色时阴时晴,她一心谋划自家儿孙绕膝的将来,她的想象中没有碍眼的欧阳无恕。

“完成遗愿,说得可真好听,即使娶了也不能同房,让我干熬着吗?”

她一听,喉咙口堵着气,觉得他就是来克她的。“好、好,是祖母设想不周,只想找个人安慰你的丧亲之痛、忽略了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见着如花似玉的女子又怎么忍得住。”

陆氏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之徒,意指父丧期间还思yin欲,心不定,yin躁,见着女人就挪不开脚。

“祖母说的是二叔吧!把我们叔侄搞混了,果然如你所言,上了年纪就胡涂,我听说二叔又纳了一房小妾,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以他飞骑卫的薪饷饱养得起吗?”他暗讽若非有老夫人的“贴补”,他的银子从哪里来?

为了不冠上不事至亲的污名,这三年该给陆氏的奉养银并未减少,欧阳无恕让暂管庶务的单军斟酌给予,只要不过分的开支尽量满足她,绝不留下一丝话柄让人说他不孝。

不过若想开他娘放嫁妆的库房,或是想私自取走府中的库银,那是想都别想,当初他留了府兵便是为了防她手太长,把将军府的家产搬个精光,连府邸也卖了。

被人说儿子的不是,陆氏脸色乍青乍红,放在扶手上的手几乎要在上头捏出个指印。

她强撑着辩解道:“他是为我们欧阳家开枝散叶,多添些香火,瞧你都快二十了,连个一男半女也没瞧见,若不指望你二叔传宗接代,我几时才能抱曾孙。”

她咒他生不出来,只能由他二叔那抱养。

“二叔女人多也不见得子孙旺盛呀!他才一子五女,还盼着有人送终呢!唯一的儿子还是姨娘生的庶子,他在子嗣上艰难,纳再多小妾也无济于事,女人一多,精气不足,想生个嫡子难上加难。”

欧阳东平夫妇感情不睦的事坊间流传甚广,说法一是陈氏善妒,不喜丈夫纳妾,故而两人貌合神离,鲜少同房,二是妻子出身名门,瞧不起一事无成的丈夫,嫌弃他高不成、低不就,没法给她挣来诰命。

但事实上是欧阳东平为了娶个高门妻提升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用了下流手段逼迫人家,还让人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逼得身心受创的女子嫁给他为妻。

一开始不情不愿的陈氏在欧阳东平承诺只爱她一人,绝不纳妾的花言巧语下,勉强点头下嫁,可是不到一年,他养外室一事被陈氏知晓了,私生女都三岁了,也就是说在他成亲前已有女儿,还口蜜剑月复的哄她,把她当傻子耍,令陈氏对他厌恶更深。

两夫妻为了此事大吵了几回,而后关系形同诀裂。

欧阳东平的目的只为娶个高门妻子为其助力,因此也不在乎陈氏的冷漠,反而开始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的往府内抬,和小妾们打得火热。

等到多年后他发现子嗣稀少,而且没有一个嫡子,养在姨娘身边的庶子都被养歪了,没什么出息,他才惊觉不行,连忙找妻子修补夫妻关系,好早日生子。

可惜为时已晚,陈氏对他不理不睬,待在娘家的时日多过待在三年前分出去的宅子,心灰意冷的不想仰赖丈夫过一生。

而她其实和苏子晴做上生意了,赚了不少私房钱,只是始终不知道“唐十二少”是苏子晴。

听他说儿子没嫡子命,陆氏当下沉下脸,也懒得再维持什么祖母的姿态,口出恶言,“总比你一个女人也没有的强,外面的人还传言你好男色,雌伏男人膝下,你再不娶妻纳妾,人家传得更难听。”

欧阳无恕黑眸冷厉地眯了眯,染上一抹戾色,“耳食之言不可尽信,我娶不娶妻与他人何干。”真要有所传言,恐怕也是他的好祖母和好二叔胡言造谣。

“你要是不想遭人误会,就赶紧成亲,婉清是个好姑娘,不如就凑和着过吧!我把聘礼单子都拟好了,你把上头的东西准备好就能上门提亲,赶在八月中秋正是好日子。”

陆氏一使眼神,她身后的婆子便会意地取来一本厚厚的册子,聘礼多以示隆重,代表诚意十足地想结这门亲。

“祖母这是想把将军府的家产都搬到陆家吗?”欧阳无恕翻了两下,随即不给面子的一扔,她可真是贪。

“不多,这是迎娶的礼数。”

“二叔娶二婶的聘礼还没上头的十分之一,祖母是耍着我玩吧!”当他是三岁孩童好哄骗?

她正色回答,“是身分不同,你如今是位居三品的云麾将军,排场自是要盛大,不能落人口实。”

“我官大,却配个庶子生的女儿,祖母这是存心让我丢脸不好过?”娶陆氏嫡女都是陆家高攀了,可他们连嫡女都舍不得给,弄个妓子生的庶女给他当正室,真是可笑。

“啊!这……”她愕然,没料到他竟知晓婉清低贱的身分,她的生母果出自青楼,但颇受陆二老爷宠爱,连元配都退居之下,久了她也忘了陆婉清出身不好。

“祖母的好意孙儿心领了,我的婚事不劳费心,不过你既然提了,我也知会你一声,前儿个我刚进城时,无意中接到一位从楼上掉下来的姑娘,就她吧!”他随意一说,好像毫不在意,是个女的就行。

“胡闹,你以为成亲是儿戏,随一说是谁就谁吗?祖母决定了,就是婉清。”她不跟他商量了,给他脸还不要脸。

欧阳无恕冷冷一笑。“我与她有肌肤之亲了,祖母莫忘了前日是女儿节,凌波湖畔的男男女女都瞧见了,我若是不娶,对方一状告上官府,咱们这将军府或许就要不保。”

“那姑娘出身权贵人家?”一听保不住将军府,惊觉事态严重的陆氏就慌了手脚,怕得罪的是皇亲国戚。

“诚意伯嫡长女。”他特意强调嫡长两字,一般世家极为看重嫡子、嫡女。

“诚意伯……”那是哪户人家,没什么印象。

陆氏被“嫡长女”三个字震慑住了,又一时没想起诚意伯是何许人也,心口吊了十五个桶,七上八下。

她会想不起诚意伯一家的事,跟她的身分有关,她毕竟是寡妇不常与府外之人往来,什么婚丧喜庆人家也不会下帖子给她,她的亲生儿子品阶又不高,没人想巴结,因此对京里的勋贵也不甚了解。

欧阳无恕便是知道她的弱点,让她无从拒绝,措手不及的顺着安排。

“这件事忠义侯夫人会出面,你等着喝孙媳妇茶即可。”

他没说婚期定在两年后,让陆氏惊讶得几乎跳起来。

“什么?”怎么就定了,她还没同意呢!

欧阳无恕不等她的回复,笑着离开,看到那张涨得发紫的脸他感到特别痛快,这个老女人也栽在他手中一回了吧。

跟在他身后离开的单军,一等到远离陆氏的院子,便低声开口——

“主子实在不该和老夫人正面对上,太直接反而不利。”陆氏心眼多,成事不足,坏事是轻易得很,他得小心陆氏背后使阴招,暗中破坏。

单军喊欧阳无恕原本是唤公子的,但随着欧阳无恕的官阶越来越高,年纪越来越长,再喊公子不合适,他原先即是平阳侯府家将,理应唤少主,便改口唤主子。

欧阳无恕自然知道陆氏阴险,只是他实在不愿再忍耐陆氏母子俩。

“这些年二叔又夺走多少东西?”他昂首阔步走回他所居院落“松涛居”的书房,一整排的书架上放的皆是兵书。

神色一沉,单军垂手回答。“五万多两。”

“你就这么给出去?”他拼命得来的私产倒给狼叼了。

单军苦涩的道:“不是给不给的问题,而是他整日在门口哭穷,要人救济,还买下一堆东西要店家到府里收款,我不给老夫人就闹,一要绳子往脖子套,扬言要上吊。”

“下次再有这种情形就给她白绫、毒酒、匕首,三者选一,我给她守孝。”

“这样好吗?”有违人伦,落人口实。

欧阳无恕冷笑,从兵器架子上取下一柄短刃轻轻擦拭,“她想死我成全她,岂不就是全了孝道?我用上等的金丝楠木棺葬她。”够盛重了吧!风光大葬。

单军闻言喷笑,“老夫人真会气死。”

他一哼,“我还怕她死不了,装模作样,日后再有人上门要帐一律打出去,半毛钱也不准付。”

“但你二叔他……”是个浑的,若是不要脸在府门外大闹……

“亲叔侄都不见得情谊深厚,何况是隔着肚皮,不用给他留脸面,若是想闹就叫京兆尹来处理。”他就不信治不了赖皮,想在他面前耍手段绝无可能。

单军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转了个话题,“晴小姐人很不错。”

“晴小姐?”他挑眉。

他笑了笑,心照不宣。“主子几时瞧上她的?小泵娘足智多谋,聪颖慧黠,堪为良配。”

一说到如花绽放的姑娘,欧阳无恕硬的表情忽地柔和了,“想着、念着,就往心里搁了。”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这三年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时会想起她,远望圆了又缺角,缺了又圆的月亮,想着她是不是站在月光下,看着同一片星光闪耀的夜空。

想就停不下来,成为心口一道抹不去的影子,那时他还不觉得心动,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心想回京后收她为义妹,两人以兄妹相称。

可是当她从天而降时,发现眼前令人惊艳的娉婷少女是她,他心中的火莫名地烧了起来,整个人感觉快要沸腾了。

那时候他什么也没想,只想着她合该是他的,两人的缘分早就系上了,谁叫她自投罗网。

“可晴小姐尚未及笄。”主子是不是急了些。

欧阳无恕低声一笑。“所以要先下手为强,握在手心的才是自己的,我看中的人,绝不容许他人觊觎。”

单军失笑:“主子,这不是战场。”

“却攸关我的一生。”比打仗还凶险,只准胜,不能败。

单军认同的点头。“主子说的有理,若不早点定下来怕夜长梦多,咱们老夫人和诚意伯府的伯爷夫人都是心思多的人,若不仔细安排,她们恐怕各有各的盘算。”

他了然,“你去安排吧。”别让人发现破绽,两家是要结亲不是结仇,务必做到天衣无缝。

是夜,清风徐徐,月亮黯淡无光,正宜做贼,果然诚意伯府有道黑影飘然而至。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像偷儿无声无息的闯入?我这儿好东西太多,你想偷哪件啊?”

这几年她开铺子赚得满盆满钵,房里现在用的件件是宝贝、有本事把紫檀木雕石榴海棠嵌黄玉拨步床给扛在肩上搬走,她也好道一声“真汉子”。

“我偷人。”要是真能把她偷走,可就一劳永逸。

披着秋香色外衣的苏子晴没好气的横眼瞪他,“人不给偷,你从哪里来就往哪里走,少做宵小。”

“别急着赶人,我来瞧瞧你。”如回到自己的屋子,身形高大的男子取了玉杯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瞧过了就走,这里不是酒楼茶肆,不留客。”他也不想想三更半夜在一名闺阁女子的屋内出现,对她岌岌可危的名声影响有多大,她被他害得可惨了。

恨死他了,这家伙。

瞧过但没瞧够,当年秀秀气气的小脸都长开了,有大姑娘模样,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她眼儿有点凤眼的媚,眼角微微一勾,却又不至于妖娆轻浮,水亮眼瞳彷佛映着山岚雾色,令人沉醉。

“你是专程来调戏我的吧!”她愠怒的骂道,不敢相信他竟成了个无赖。

欧阳无恕低低一笑,“是久别相逢,特来相会,久未见面甚为想念,有些……相思难耐。”

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说得好像我们有见不得人的私情一样,你不把我害死不甘心是不是。”

他又笑了,“难道没有?”

看着她粉润小嘴,他的眸色转深,喉头干涩,想起那一日的香软,微带一丝甜。

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苏子晴更加恼怒,“你是来拿放在我这儿的匣子吧!我拿给你。”她急于撇清关系,把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赶走。

“不用,搁你这,当聘礼的一部分,做日后的私房。”给出去的就没打算收回,反正她早晚要掌理。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身子一僵,她缓缓转过身,手上是当年的檀木小匣子。

“终身大事岂可玩笑,三年前我就说过要娶你为妻。”那时是为了顾全她的名节,以此偿还救命之恩,而如今是随着心意走。

“可是我拒绝了。”她明明白白告诉他,施恩不望报,他要报恩的最佳方式是从此成陌路人,谁也不认识谁,但是他从不当一回事。

“我没同意。”他手一摆,十分无赖。

“与我无关。”他不同意她就得嫁吗?他以为他谁呀!这么自以为是。

“你需要我这门亲。”如同他也必须早日订亲样,他们都怕被自家人算计。

当年他们还顾虑着诚意伯夫人的暗害,可如今两人羽翼已丰,都有自保的能力,婚约只会是助力,而不会是催命符。

苏子晴一噎,脸色微带一丝阴郁,“你怎么晓得的。”

“因为我也面临相同的处境,你有后娘,我有继祖母。”这两人都想操纵小辈的婚事,借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吁了一口气,托腮长叹:“人为什么要长大,长大一点也不好玩。”

几年前她还能装傻,傻子苏子晴,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她虽然没有朋友,没有姊妹淘,还得随时提防后娘的人,却每天都过得很愉快,很能自得其乐。

可是傻子也会一天天的长大,必须面对避不开的难题。

人傻有什么关系,多一点陪嫁,有嫁妆在手还怕无从依靠吗?

后娘便是这么跟她哥哥说,假笑地说她看中一门亲,也就是她娘家侄子张建安,张家不嫌弃她傻,愿以正妻之位迎娶她。

她的计谋失败了,珍玉楼“偶遇”后并未打消张家人的念头,他们看上的是她的嫁妆,至于人嘛,随便给她一个院子待着,有吃有喝有人服侍着便仁至义尽了,过两年再娶个平妻压她一头,谁还在乎她的死活。

她还是太天真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娶她不费劲便能得到一笔巨款,何乐而不为?不过事在人为,除非张建安不怕死,否则她找几个人弄断他的腿,再冠以刑克之名,看他敢不敢娶。

苏子晴已想好下一步棋,心不狠成不了大事,别人千方百让想算计她,她岂能不还手?

“长大了才好嫁给我,我缺一房妻室。”欧阳无恕扬眉一挑,墨黑的眼曈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好笑。”她板着脸。

他轻咳了几声,耳根微红,“我不是说笑的,如果是你,我愿意和你携手白首,共度一生。”

她微愕,神情有些不自在,半晌呐呐的问:“你来真的?”

“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女人,我不愿意将就。”他不想有天相看两厌,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论缘分,她和他之间的缘分肯定很深。

“可我尚未及笄。”她的身子还没发育好,成亲生子这种事对她来说言之过早,她不当小娘亲。

这时代的医学太落伍,不知多少女人死在生育的过程中,没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和剖月复产,大月复便便的孕妇只得自求多福。

而她好不容易有一回重生的机会,经过这些年,原主也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她已经决定代替原主好好活下去,这样,她就不甘心轻易的把命还回原主,她也想知道儿孙满堂是什么滋味,他最好识相点,别再胡说人道,让她想把他当蜡烛点这样了。

“我等你。”若当初定下亲事要等五年,如今只剩两年,时间过得很快。

苏子晴还是不满意,百般挑剔。“要娶我没那么容易,首先你要答应我几件事,咱们才好说下去。”

“你说,我听。”他正襟危坐,自古以来娶老婆就不是件简单的事,他有被为难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抢先发难的不是她父兄,而是她本人。

“第一,小妾、通房、侍婢、外室都不准有,你娶了我就是我苏子晴一个人的,如果你想同床异梦我也不反对,只不过别怪我给你戴绿帽,你找一个女人我就找两个男人,我们当假面夫妻,同房不同床。”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要来何用,她不会哭哭啼啼求他回头,大不了一拍两散,再寻第二春。

苏子晴没有“从一而终”的死板观念,在前一世见多了离婚夫妇,她不认为两个不和的人还必须在一起,不如一别两欢喜,去寻找各自的春天,不用勉强自己苦撑。

大周朝也有和离,再嫁从己,有大把嫁妆的她不必再回诚意伯府,她名下随便一个宅子都能住人,到时她反而更惬意,上无公婆,下无小叔、小泵,一个人乐得逍遥。

假面夫妻……欧阳无恕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上下两排牙磨了一遍,认真无比的回答,“人多麻烦多,一个正妻,再无其他。”

“第二,后院的事归我管,什么表妹、义妹、袍泽的妹妹,一个都不许往府里带,若真是有困难需要救助,你在京里有宅子,城外有庄子,不怕没地方去。”

她要断除所有的隐忧,凡是无血缘的妹妹都有可能挖墙角,她绝对不会等事情发生了再来呼天抢地,怨恨男人的移情别恋,她天生悲观,不会天真的以为另一半不是这种人,人非草木,相处久了总点有那么一点情分。

因此要防范于未然,各种妹妹什么的最让人讨厌,有的天真、有的柔弱、有的善解人意,若再厉害点还能下药、使诡计、挑拨、陷害、设陷阱,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叫人防不胜防。

“好,依你。”他哪来的表妹,自从他母亲过世后,他和平阳侯府那边的往来便少了,加上他长年在外,两家人越来越生疏,偶尔在朝堂中与舅舅、表哥碰到,也就是一颔首、问候两句罢了,他更不可能与女眷走得近。

刚说完的欧阳无恕忽然想到陆家人,连忙补上一句,“我祖母那边的亲戚我管不着,交给你。”

她一听,很想咬人,这家伙倒会替她树敌。

眯了眯眼,她决定把丑话说在前,“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令祖母绝对不会喜欢我,所以我若有些过激的举动你就睁一眼、闭一眼当没瞧见,令祖母若是把我惹毛了,我不介意‘侍疾’先把人弄得病了。”

听出她话里的深层涵义,他头皮麻了一下,感觉既惊且喜,老拿长辈身分压他的老女人终于有人能整治她了。

“夫妻同心,我一定站在你身边。”他表明立场,让她放手去做,有事他担着。

一听到“夫妻”两字,苏子晴心里升起异样,别别扭扭的说:“第四,你的全归我,我管银子,你负责赚钱养家,男主外,流血流汗,女主内,吃香喝辣……”

她说得有点心虚,好像她是没天良的东家,想尽办法压榨他这头牛,榨尽最后一滴血。

欧阳无恕似笑非笑的扬眉,“我以为夫妻是同甘共苦?”

他流血流汗,她吃香喝辣,这话说出来不汗颜?

“有呀,你吃苦,我尝甘,同甘共苦,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在外一切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府里的妻小饼得更好。”她眨着眼,表情无邪地让人相信她不解世事。

不由得一笑,他甘拜下风,眼中多了一抹柔情。“你说的没错,虽然全是歪理但我同意,男人的奋斗努力便是为封妻荫子,晴儿,你嫁我为妻绝不吃亏。”

“是苏大小姐——”苏子晴语未竟,粉女敕唇儿忽被吻住,她怔愕的睁太眼。

“还是苏大小姐吗?晴儿。”吻毕,偷香得逞的欧阳无恕得意地扬唇,眼带笑意。

“你、你……无耻!”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就该碎尸万段,女子的樱桃小嘴岂容人恣意碰触。

看她脸颊红得像晚霞,他心里的蠢动更强烈了。“我过两天会让人上门提亲,你先跟你哥哥说一声,别让张家抢了先。”

一提到张家,她嘴里想反悔的话又吞回月复中,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是最好的选择。

“令祖母没意见?”

“有,但我当她牙疼。”疼过就好了。

展颜一笑的苏子晴有些释怀不得不嫁的纠结,但还是气闷:“欧阳无恕,你很可恨。”

“咬我吧,让你泄恨。”他一脸宠溺的伸出手臂,觉得此时的她让人想要好好呵护。

“不咬,太硬。”她嫌弃的转头。

“要不我咬你。”他盯着水润女敕唇,喉结上下滑动。

“你……你别太过分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两人在马上也有类似的对话,察觉到一个疑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她问的是珍玉楼坠楼一事,他没见到脸就认出是她。

“你身边有个人是我给的。”她手指一比他便明白了。

“藏冬!”她早该想到的。

“原来她改名叫藏冬,以前单叔喊她三妞。”

“所以是她放你进来的?”叛徒!

欧阳无恕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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