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但有刺 第十二章 当对逍遥夫妻

作者 : 寄秋

“晴儿,我饿了。”

背向着丈夫的苏子晴拨着算盘,头也不回的说:“饿了就让绣春弄一些好消化的食物让你吃,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吃,你就忍一忍。”

“晴儿,我饿的不是胃。”哭笑不得的欧阳无恕叹了声气,他已经被禁止一个月不得下床,将军夫人亲自监看,敢动就上夹板、浑身绑绷带,看他怎么动。

这倒也罢了,偏偏她还要求他禁欲,怎么也不肯让他亲近。

“我只有胃会饥饿,其他地方你想都不要想,专心养伤。”他也不想想他伤得全身是洞,左肩中一箭,右腿被剑洞穿,后腰开了一道口,差点伤到脊椎,背后是交叉的刀伤,一身的血几乎流尽。

“可是我难受。”让刚开荤的人不吃肉,跟要他的命没两样。

“忍着。”她冷酷的说道。

“忍不了。”如花似玉的妻子在眼前,他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他多怀念那女敕如雪脂的销魂滋味……一想到身子就起了反应,难以消退。

“你的手没断,用手解决。”少来烦她。

没瞧见她忙着处理各地传来的账本吗?做一次年末大清算,接着还得安排明年的经营方式,有些地方维持原样,有些地方得变动,该撤离的先转换地点,银子、粮食要藏好,底下人的安危也要留点神……

为了照顾伤重的欧阳无恕,苏子晴连着数日不眠不休,也没时间处理这些事务。

他的伤虽然上过药,正在好转,可是伤口发炎的高烧在所难免,他连烧了好几天昏昏沉沉,有一度还没呼吸,把大家吓得够呛。

苏子晴连忙为他做CPR,让他恢复呼吸,而后又用温水擦身,她擦到手都僵硬了,热度才好不容易降下来,微微低烧,在没有生理食盐水的情况下,她让他喝加了盐巴的温水,补充水分,避免月兑水。

不过也是欧阳无恕的身子够壮,在反反复复的折腾下,他的伤还是逐渐康复,伤口结痂了,身体也在好转中。

只是苏子晴担心他不够小心,会扯裂伤口,因此迟迟不让他下床,想等好点再说。

“晴儿……”

听到丈夫委屈兮兮的低唤,苏子晴莫可奈何的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你又怎么了?”

“你不关心我。”只关心银子。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怕引来妻子的一阵痛殴,她最近有些火。

“你是我丈夫,我不关心你又心谁,别闹了,让我好好把这一年的帐算完。”他又在撒娇了。

一开始,苏子晴手头只有几间铺子,只想赚些零花用用,手中有银万事不愁,她和哥哥不用再看人脸色,也能存些私房。

哪知一不小心每间铺子都赚钱,她再用赚来的银子买铺子,开铺子,然后又赚,嫌闲钱太多的她又开铺子。

其实她只说了个买字,这些脑子动得快的掌柜就又替她买了不少铺子,到最后她连自己有多少铺子都不清楚,要等年底盘账才明白。

“我帮你。”他困得快捉虱子了。

苏子晴横了一眼,“不是我嫌弃你,当将军的拿兵器可以,拿笔就不合适了,别为难自己。”

“拿来,我能的。”他就不信有他做不到的事,上阵杀故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他才不会被几串数字难住。

“喏!这本最简单,你先看看。”新开的铺子,只有出货和进货,条列分明,一目了然。

“看就看,还能被你难……倒……”这是什么字,又是棍子又是圈圈,他完全看不懂。

“啊!拿错了,这一本才是。”她心虚的想取回拿错的账本,账本的另一端却被紧紧捏住。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字?”他指着账本上奇怪的字体。

“呃……我自创的字,只有我看得懂,就不怕有人做假弄虚。”她干笑着,不看他。为了方便记账她使用了阿拉伯数字,另外用一本记着,对帐十分方便。

“教我。”他觉得有趣。

“等你伤好了再学不行吗?”她有意拖延。

“我现在有空。”等伤势一好又有得忙了,皇上遇刺不是小事,朝堂上早就风起云涌,不可等闲视之。

“又要打仗了?”苏子晴心口一抽。

“可能。”

“你非去不可?”当了武将的妻子永远有放不下的心。

“职责所在,不得不去。”

“可是你受伤了。”他知不知道他离死有多近。

“快好了。”是她不允,不然他早下床舞长枪。

“还没好。”她一哼。

“晴儿,过来。”欧阳无恕朝妻子伸出手。

“不过去。”她不痛快。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他作势要将脚挪下床,眼眸深处藏着狡诈的笑意。

“你敢——”苏子晴恼怒的瞪着朝她笑得轻佻的男人,粉颊添了些恼怒的红晕,她瞪了瞪才往他怀中一靠。

说到底,她还是心疼自己的男人,已经伤得快像一块破布了,她还要在上面补刀吗?

“还是我家晴儿对我最好,会疼人。”欧阳无恕笑着在她唇上轻吻,能拥妻入怀的感觉真好。

她轻哼一声,“别用话哄我,我不吃这一套,看你全身血地被抬回来,我心都碎了。”

黑眸一暗,他将人拥紧,“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这种事能保证吗?瞧瞧这一次多凶险,你差点救不回来,我……”她说着就哽咽了,心口隐隐抽痛。

“我的好晴儿,别哭了,这次是大意了,没料到皇上的临时出行也会遭到伏击,以后不会再如此轻率了。”他带去的府兵折损了一大半,活着回业的大多重伤,一千名禁卫军甚至只剩下不到两百名,可见刺客是有备而来,早有预谋,一口气将所有挡路的人除去。

“别理我,我哭两声洗洗眼睛。”她知道这种事不会只有一次、两次,只要他一披上战甲,便是对敌的剑。

他失笑,更怜惜为他担心害怕的小女人。“我答应你,等过几年后,我就把兵符交回去,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我都陪,我们做一对不问世事的逍遥夫妻,江边垂钓,林间散步,月下赏荷……如何?”欧阳无恕一口气允诺十几样令人向往的事物。

“你真的做得到?”她不在意能否过如梦似幻的生活,只要他平安,此生再无所求。

“娘子凶悍,不敢做不到。”他装出畏妻的神情。

看他受了伤还努力逗她开心,苏子晴又欢喜又心疼,“好,我信你一回,不准失信。”

“嗯!”终于得到她的谅解了,“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瞧见你身边另外两个丫头。”他指的是枯夏和藏冬。

“我让她们去办点事。”苏子晴低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

“什么事?”

“和你没关系的事。”

被她顶嘴,他也不问了,只是娇妻在怀,他难免心猿意马,想起她这几日的辛劳,他心里很舍不得,但是……

“帮帮我。”他厚着脸皮说。

苏子晴自然感觉到他的异样,倏地抬头,“你真的很想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他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要她别手软。

“你……”她咬着唇,直想咬他一口。

“憋着难受呀!晴儿。”

“仅此一次,再敢要求灭了你。”

“好。”欧阳无恕笑得像朵花似的。

“晴儿,你真好。”好得他无以回报。

“我是很好,不好的人是你,你要敢再受伤看我理不理你。”男人的坏是女人宠出来的,她也在宠男人。

“是,谨遵夫人之命……”欧阳无恕一脸正经,眼中满溢的笑意几乎要将两人淹没。

“小姐,单叔带了个人要见姑爷。”绣春在门外说话。

苏子晴不快,“我不是说过闭门谢客。”

“单叔说姑爷会想见那人。”她也不想传话,小姐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些人又来烦小姐。

“不见,赶走。”谁来都一样,烦。

“等等,我想我知道是谁了,你扶我下床迎接。”欧阳无恕撑起上身,伤口突的一痛让他眉头一皱。

……迎接?这人是谁?

即使不愿丈夫多受折腾,怕他伤势又有反复,苏子晴还是妥协的扶他走到大堂,那时他的额头已布满汗水。

“微臣参见——”

欧阳无恕才开口,背向他、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一转身,忙伸手一扶,不让他下跪,原本肃穆的面容露出温润笑颜。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虚礼何用,若非蒙你搭救,本宫早已命丧黄泉。”

“礼不可废,殿下。”他拱手一揖。

原来是东宫太子……苏子晴暗暗打量一番。

顺泰帝是长这样呀!没有耳垂及肩但也十分肥厚有福,看似温雅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容貌秀逸,眼若寒星,白衣清华,玉树临风。

“你呀!老是重视这些繁文缛节,以前和本宫打架时怎么不让一下。”害他被打肿了一只眼。

苏子晴意外得不禁问出声:“你和太子打过架?”崇拜呀!丙然是打出来的好交情。

“这位是?”太子眼一敛的审视。

“拙荆。”一提到妻子,欧阳无恕才露出少许笑脸。

“欧阳夫人,本宫打扰了。”他稍微放下戒心。

“只要夫君不在意就不算打扰,想必你此行很机密。”不会带来令人讨厌的小尾巴——追杀太子之人。

太子一噎,讪讪干笑,“看来尊夫人与传闻不符。”

他原本挺同情欧阳无恕娶个傻子为妻,多次劝阻,两人成婚后,虽然传出消息说欧阳无恕殴妻,妻子反而因祸得福变得聪慧,但他完全不信,毕竟欧阳无恕不是那种人。

现在一见,原来他才是傻子,一个聪明人却有傻子的名声,其中必有内情。

“她本来就不是傻子,聪慧得很。”为人夫者颇为骄傲的说着,眉眼间可见宠溺和疼惜。

“瞧你得意的,快坐下吧!本宫看你快撑不住,继续让你行君臣之礼站着,尊夫人的眼刀就要令本宫千疮百孔了。”居然敢瞪他,一副他再端着架子,她就用水泼他的态度。

“太子殿下说笑了,拙荆向来胆小。”欧阳无恕眼里有着威吓,不许招惹她,不然我不介意再跟你打一架。

太子眼神一闪,暗笑在心中,“大概是本宫眼睛长坏了,看错了,欧阳夫人秀外慧中,贤良淑德。”

这还差不多,欧阳无恕满意地点头。

他又正色道:“殿下怎么出宫了,宫中可是出了变故。”

说到这件事,太子笑容隐去,“皇上因为受到惊吓,心神不宁,整日不知所云的说着胡话,郑贵妃便以皇上病重为由,阻止众人探视,连皇后都被阻挡在外,本宫和众嫔妃皆被人软禁着。”

“可殿下却出现在微臣府中?”从宫中月兑逃不易,有重重禁卫军把守,无诏不得出宫。

他苦笑,“因为发生两件事。”

“哪两件事?”一杯温水递到面前,欧阳无恕看了站在身侧的妻子一眼,接过水一小口一小口饮,他现在的身体不能牛饮。

“一是郑贵妃突然中毒,整张脸都溃烂,全身长满可怕的红疹,她自顾无暇,自是放松防备,二是有人侵入赵王府刺杀赵王,听说他胸囗中剑,性命垂危……”

也不知那两人得罪了谁,又是谁这般有能耐,但此事对他大为有益,趁宫里宫外大乱之际,他从冷宫旁那条永巷走出,避开所有人耳目。

中毒,刺杀……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欧阳无恕犹疑的看向身边的女人,“晴儿,你的丫头中好像有人会使毒。”

苏子晴面色不改的扬唇,“夫君莫非忘记为妻曾说过,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所以贵妃中毒和赵王遭刺是……”你所为?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伤了我的男人就得付出代价,敢做就要敢当。”

“你……”欧阳无恕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等等,你是说这两件离奇的事是尊夫人做的?”太子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形纤弱、五官柔和的女子。

“咳咳!殿下又错了,拙荆乖巧又胆小,怎敢做这种大不韪之事呢!必是有义勇之士相助于殿下,让殿下真龙升天。”听过就好,别放在心上。

这样也行?他太护妻了。太子倒也不再追究,从善如流的笑道:“是,是本宫说错了,欧阳夫人丽质天生,袅袅娜娜,哪来的胆子捅破天。”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不会有男男奸情吧!以为她没瞧见吗?苏子晴冷眼旁观丈夫和太子作戏。

“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听凭旨意。

“等。”

等?

十日后。

皇宫内的丧钟响起,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声,皇上驾崩了。

“殿下,我们该行动了吧!”又有仗可打,欧阳无恕热血沸腾。

“嗯!秦王、陈王争得差不多了,我只要防着晋王。”还有北边的狼族,他们似乎也想分一杯羹。

“我们正好把他们一锅端了。”

没人知道消失的太子竟然躲在镇国将军府,原先占上风的赵王母子因先后出事而让秦王钻了空子,抢先占了皇宫,而后闻风而至的陈王也赶来分一杯羹,与秦王僵持不下。

赵王中了一剑却被救回来,拖着气喘吁吁的伤躯与秦王、陈王三足鼎立,谁也不退让的想登天子之位,浑然不把真正的天子当一回事,任由他因成日惊惧,吃不下睡不着,逐渐衰弱,最终晕死在寝宫。

拖着气喘咤吐的伤躯与秦王、陈王三足鼎立,谁也不退让的想登天子

等太医来时已回天乏术,拔剑相向的三王才暂时放下对峙,先处理国丧,三人只把对方当成对手,完全忘了还有待在封地的晋王,他也在等时机挥兵南下,将几个兄弟踩在脚下。

“等一下,这个给你。”苏子晴走在前头,后面是扛了几口箱子的剪秋,吃得多的力气全展现出来。

“什么东西?”这……她是要搬空库房吗?

苏子晴从大箱子中取出最小的箱子,但小遍小,里头的东西却千金难求。“这是金丝甲,薄薄的一件贴身而穿,我试过了,刀枪不入,你给我穿着不准离身。”

“金丝甲………”这女人……真是爱惨了他吧!这么少有的护身软甲她竟特意为他找来。

欧阳无恕动容不已,同时也让太子有些嫉妒,堂堂一国储君没半件护身宝物,一个三品将军却得天独厚娶了个为他设想的好妻子,为其安危费尽心思。

不过嫉妒归嫉妒,他还不至于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命还要靠人保住,欧阳无恕活着他才有机会化龙,否则便成了断角的蛇。

“还有这个,我放在西杨镇,李子湾,张家口的三处粮仓,一共五百万石的粮食,够你们打上一、两年的仗,不准饿着肚子,没了我再给你们送,我南边的田地一年两获,够你们吃了。”她准备了好些年,就为了这一仗。

“晴儿,你……你怎么……”她得多辛苦才积累这些粮食。

接过粮仓的钥匙,欧阳无恕满腔激动。

“欧阳夫人高义。”唉,她真舍得,一般女子绝对做不出。

“太子殿下,这是臣妇义助的,你拿了别感觉太沉重,觉得对不起我。”她眼中一闪算计。

太子好笑的收下一个轻飘飘的匣子,听懂她话里的暗示。“你要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先帝有张借条在我这里,允诺我三年未还粮就抵押一块十万亩的荒地,地契在臣妇手中,臣妇只希望不论臣妇在这块地上做什么,所有出息皆归臣妇所有,二十年不用向朝缴税……”

“借条?”父皇向她借粮,还签下如此……屈辱的借据?

太子一脸震惊地看向欧阳无恕,欧阳无恕挑眉地回视他——

“确有其事,元庆十三年的旱灾,以及随后而来的暴雨。”说着,欧阳无恕非常乐的想着,原来等在这里呀!他家夫人真的能掐会算,狠坑太子一笔。

“太子殿下不必太为难,先看看匣子吧!”匣内另有玄机,一定令他满意。

太子狐疑的打开小匣,当下双眼圆睁。“这……”

“够不够太子殿下用在招兵买马上?”没人会嫌弃黄白俗物,人见人爱。

“够。”太子的心跳得很快,感觉皇位就在眼前,这一匣子有万两银票吧?

“那臣妇的请求?”

“准。”

在若干年后,顺泰帝为这个“准”字后悔不已,他被那无耻妇人骗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新皇登基之日,文武百官跪两旁,万民朝拜,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顺泰,此日晴空万里,天降吉兆,百鸟呈祥齐来祝贺,无云飘起小雨,雨竟呈七彩祥光。

五王夺位正式落幕,开启新气象。

赵王亡,被秦王所杀,其母郑贵妃得知爱子死讯,自缢于华荣宫,秦王因弑弟而判终身圈禁,驻守皇陵,无诏不得回京,其党羽一律诛杀,包括站错边的欧阳东平。

欧阳东平伏诛之日,前去收尸的陆老夫人吐了一口血,而后昏厥数日,清醒后人像失去元气似,主动提起要搬去与孙子同住,欧阳东平没了,她替他照顾一干家眷,日后有人捧香扫墓。

陈王被欧阳无恕打怕了,二话不说的举白旗投降,顺泰帝将留县、牛湾县,广和县做为他的封地,为陈留郡王,举家搬往封地不得留京,无诏不可擅离封地。

至于晋王是带了兵来打仗,造成无数百姓无辜丧命,生灵涂炭,因此晋王、晋王妃一族以及子孙全诛,一个不留,行刑的北门口血流成河,斩了三天才斩完。

各党派的官员落马之后,朝廷急需用人,顺泰帝便开了恩科,苏子轩下场一试,在殿试中得了个探花,年纪轻轻就进了翰林院,可谓前途无量。

诚意伯府的声势再次水涨船高,又有辅佐新帝登基的欧阳无恕为姻亲,一时间诚意伯府日日都有人来访,想替苏子轩说亲的媒人也络绎不绝。

只是欧阳无恕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在顺泰帝登基之后益发低调,确定他坐稳了皇位,就找了个机会进宫辞官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顺泰帝很不悦,非常地不悦,看到那张露出一口白牙的笑脸,他更加不悦了,不悦到极点。

“诚如陛下所见的,何必再问微臣。”他终于能无事一身轻了,回府抱老婆,生个胖儿子。

“朕不准,收回去、收回去,别再让朕看见这玩意,真晦气。”他一脸嫌弃,人人想要的权力他弃如敝屣。

“皇上,微臣年老力衰,一身的刀伤剑痕,老寒腿走不了远路,牙都摇了,背也弯了,你看微臣这副老态还能为陛下做些什么?”

男子话虽这么说,人却站得笔直有如一柄长枪,目光如炬,神态冷肃,虎腰雄壮,熊臂威武,散发慑人的气势。

顺泰帝见状简直被他气笑了,“这样的鬼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才二十四岁你就年老力衰,发秃齿摇,那朕是不是该一脚踩在棺材里,等看不肖子孙将朕送进陵墓里与先帝同葬。”他气得口不择言。

“微臣并非胡语,微臣已在修罗场待了十四年,微臣真的累了,从十岁跟着爹斩杀第一颗敌人头颅开始,微臣手上的鲜血就没干过,微臣也怕了,怕祸延子孙。”他意指成亲三年依然膝下犹虚,那是杀戳太多所造成的天谴。

听着他沉重的语气,顺泰帝也默然,他的确为大周朝贡献良多,但是……

“子怒,朕需要你。”

子怒是欧阳无恕的字,他自小脾气不好,才会和皇子在御花园打架,这一架打出臭味相投,结成莫逆之交。

当年那名皇子后来交由皇后扶养,成了太子,如今是坐在金銮殿上的一国之君,他能一举登位全靠昔日好友。

“陛下放心,微臣这一两年为你教出多名猛将,张勇、刘谦有勇有谋,程老三鲁莽却力大如牛,可为前锋,曾扬檀长行军布阵,李山关是追踪的一把好手,还有……”欧阳无恕一口气指出十来位他精心教过的将领。

“原来你留着岭南王不打是为了磨这几把刀……但此事不成,他们都不是你,朕只敢将后背留给你一人,你是朕的亲兄弟,朕不怕功高震主。”顺泰帝这话尽显对臣子的看重,他愿将性命托付信重的臣子。

“陛下不怕,微臣怕。”此时的皇上对他器重有加,其中不免有儿时的情谊,但皇子皇孙,他们可有容人的雅量?

他不想到了他儿子、孙子那一代,上位者以“乱臣贼子”将其诛之伐之,让欧阳家一点血脉化为乌有。

顺泰帝一听,大怒,“欧阳无恕,你太放肆了,朕是君,朕讲的话就是圣旨,你敢抗旨?”

“瞧!说翻脸就脸,还让微臣安心,帝心难测,微臣驽钝,不想整天猜来猜去皇上在想什么。”真是禁不起激,三两句话就冒火,他为君可靠吗?不会被一干臣子给吃了吧!

显然的,欧阳无恕在幸灾乐祸,能气着皇上他乐得很。

顺泰帝咬牙切齿,“你以为朕打不过你就得意猖狂了吗?朕还是一国之君,你得听朕的。”

“陛下的确打不过微臣,不过微臣不会嘲笑陛下技不如人,各有所长,陛下在治国上比微臣强,微臣只是武夫,不堪重用。”欧阳无恕一再请辞,不把皇上的怒气看在眼里。

见他硬的不吃,顺泰帝干脆来软的。“朕刚上位百废待兴,你不帮朕谁来帮朕,皇上这位子也不好坐,多少人盯着朕的一举一动,朕心里苦啊,只能说给多年老友听。”

“陛下,拙荆让微臣来问一句,你那一千万两银子花得可值当。”他都不晓得妻子的私房如此丰厚。

顺泰帝眼皮一抽,气骂这对贼夫妇,用人情压他。

“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朕封你异姓王你说承受不起,婉拒亲王之位;朕退而求其次给你个镇国公,你又说你没老到当公;朕认了,便将令祖的征北侯爵位归还于你,你倒是爽快的受了,还谢主隆恩。”

他一听都想哭了,他虽然是顺着欧阳无恕的心意,但这举动落在后世人的眼里就是过河拆桥,亏待功臣,新朝哪一个功勋比欧阳无恕斑,可他得到的封赏却是最少,他对不起他。

所以他只能做了补偿,加封欧阳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并在十万亩封地旁又赐地五万亩,以谢她捐粮又捐银的义行。

“微臣要的不多,只愿天下从此太平,不用微臣驰骋沙场,微臣和拙荆可以过过你侬我侬的小日子,再生几只小猪崽,再不多求。”这些看来他们聚少离多,他亏欠妻子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闻言,顺泰帝轻轻一叹,“没出息。”

他轻笑,“臣若有出息,文武百官就紧张了。”他们不只怕他功高震主,还担心他谋朝篡位。

顺泰帝话语一滞,苦笑。“罢了,罢了,朕不为难你,你的兵符先放在朕这儿,哪天你想要了再来取。”

“谢陛下,哪日国家有难了,子怒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为护家国再战沙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去去去,少说好听话,还不都是糊弄朕,你和尊夫人学坏了。”遇到这对夫妻,他有吃亏的分。

欧阳无恕从怀中取出一物,“陛下,这是拙荆托微臣转交给陛下的东西,感谢陛下对微臣夫妻的厚德。”

“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有种好像又被坑了的感觉。

皇上接过被递过来的一本小册子,翻开一看,当下喷茶,两眼圆睁,不敢相信这是——

画?

“欧阳无恕,你妻子居然是唐十二少?”天下闻名的狂士,一手画,一手画山水,幅幅画作皆动人。

回给皇上的是一声狂妄至极的长笑,皇上不怒反笑的迅速翻开第一页,越看越入迷的忘了早朝,欧阳无恕要告退,他头也不抬的挥挥手,最后捉了某个貌美的宫女上了龙榻翻云覆雨,这女子仍乃景阳帝之母,杨妃。

欧阳无恕回到府门前,他第一件做的事是抬头一看,瞧瞧上了新漆的“征北侯府”匾额,他每一回看,眼眶就发热一回,他祖父临终时念念不忘这块牌匾,而他爹生前又矢志夺回往日威名,如今由他亲手得回,他算对得起他们了。

“成了?”

踏进正院看着妻子俏皮的神情,欧阳无恕心里的笑意忍不住要满出去,伸手朝她鼻头一弹。“又不听话了。”

他方才经过小厨房,发现那儿一团乱,就知是怎么回事,她厨艺不佳还偷偷下厨,每次都闹出点事。

“哎呀!好痛,鼻粱被你弹断了。”真没风度,对女子下手,他的手会烂掉、烂掉、烂掉……

“又装。”被她骗过一次再上当,那叫傻子。

“真的痛嘛!瞧我细皮女敕肉的,而你又是鲁男子一个,被你一祸害还不灾情惨重。”捂着鼻的她好像很痛。

“真的痛?”他低下头,看看她鼻子肿不肿。

“痛。”她瞪他。

“吹吹就不痛,我弹太重了,我的错,你罚我吧!”几年过去,欧阳无恕哄妻的招数还是只有这一招。

她狡滑一笑。“兵符交了没?”

“交了。”要是不交她还不给他脸色看,妻悍夫惧。

“皇上的意思呢?”他们有几年逍遥的日子可过?

“我想三、五年内皇上不会再让我掌兵权,他也不想能干的将领殒落在众臣子的明争暗斗中。”暗箭最难防。

“那太好了,咱们走吧!去挖玉矿,挖完玉矿盖房子…”她的新镇将又大又雄伟,成为大周朝第一镇。

“等等,什么玉矿?”她是不是又有什么忘了说。

“我没告诉你吗?先帝抵押给我的十万亩荒地底下有条玉脉。”挖上几十年也挖不完。想到免税二十年,她更是美得不要不要的,开挖五年的税金可抵那一千万两白银,之后的十五年都是赚的,她太开心了。

闻言的欧阳无恕脸皮抽了两下,“皇上听到此事不会太高兴,你竟敢坑他二十年免除税金。”简直在老虎嘴边拔须。

谁理他,苏子晴才不放在心上,“他坐拥国库哪会理会这点小钱,咱们也是先苦后甘,看看他拿走的粮食和银票,我也心疼呐!”

看他还是沉着脸,苏子晴做了个鬼脸跑开。

“别跑,别跑,小心孩子,苏子晴,你是快当娘的人……”唉!他有操不完的心,皇上那边就……算了,两位皇帝做主给的荒地,他们夫妻就笑纳了。

苏子晴前几日有害喜的症状,请大夫来看确定是有孕了,这让欧阳无恕决定赶紧处理辞官的事。

“啊!忘了我怀孕了……”抚着两个月大的肚子,还是平的,苏子晴一点也没有当孕妇的自觉。

“你能忘记用膳吗?”这个胡涂鬼。欧阳无恕宠溺的笑了。

“不把你忘了就好。”她娇气地依偎在丈夫怀中,脸上是被宠的欢喜和满满的幸福。眼眸一深,他轻吻她瑶鼻。“娶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我心悦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亦然,不过我们快去挖玉矿吧!让皇上嫉妒得眼红。”哪天皇上跟她借银子可是要算利息的,三分利。

“你呀!”他宠妻无上限,一切顺着她。

七个月后。

原本一片荒地的地方出现一排屋子,开辟成矿区,一个又一个的矿工来来去去,形成一座小村庄。

不远处更大片的荒地正工事忙碌中,一条一条的街道逐渐成形,铺子一间一间的盖成,民宅、大宅也打了地基,已经有了新镇的模样,镇子外是高筑而成的围墙,宛若城墙,足以抵挡兵灾民乱。

苏子晴将十二万亩荒地划入新镇内,另三万亩荒地因近水源区,因此开垦为耕地,种植各类粮食,供镇民所需。

这完全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大镇,因为二十年内不用缴纳赋税,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询问,在十来年后,这里成为唯一不受兵祸所害的地方,不过有个规矩,男子满十五岁必须入伍两年,有薪饷和米粮可领,满役后可选择归家或继续从军,全镇皆兵,而在欧阳无恕的带领下,他们成为大周国最锋利的兵种,能以一敌十,一般兵士无法与之对阵。

“出绿了,出绿了,又是帝王绿……”

“什么,又是帝王绿?”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不是帝王绿就是祖母绿,最差的居然是冰种翡翠。

“陛下,你要不要招太医瞧瞧,你两眼都红了。”真可怕。

微服出巡的顺泰帝咬着牙。“朕这叫嫉妒。”

“陛下别嫉妒,微臣与拙荆打算送你一抉玉,祝贺你生辰。”够大气吧!绝对不眼红。

“就送拳头大的小杂玉。”他捏着墨绿的帝王绿翡翠,拳头大的一块足抵万金。

“不,你看,是那个,皇上回程时得留神点,路上盗匪多。”欧阳无恕贝唇,若一不小心,他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被抢的皇帝。

看向他所指的地方,顺泰帝的双眼更红了,那是一块两人高的玉璧,墨绿色的帝王绿。

“那本来就该是朕的,你们这对贼夫妻偷了朕的玉脉,朕被坑了,恨呐——”早知道就不收那一千万两了,因小失大,如果坐拥这条玉脉,何愁国库空虚。

“皇上,你吓到臣妇的孩子了,臣妇要……生了。”真疼,一抽一抽的。

“什么?!”

一君一臣手忙脚乱,赶忙将孕妇送到干净的地方待产

两个时辰后,欧阳无恕的长子出生了,取名欧阳玲珑——他妻子的坚持。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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