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瞿殷珀回到客栈,所有兄弟几乎全员到齐,显示出事情不寻常。
“找我回来有什么事?”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对几乎挤爆房间的兄弟。“我正在和耿翎培养感情,你们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找我。”否则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大家闻言沉默不语,最后才由在组织里地位数一数二的张本生代为发言。
“听说你挨了耿翎姑娘一个巴掌?”
张本生此话一出,瞿殷珀迅速眯眼,非常不悦地看着张本生。
“我不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他顺便扫看了房内一圈,所有兄弟的表情都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愧疚。
“兄弟们没有监视你,是你房间传出来的巴掌声太响亮,让人很难装作听不见。”张本生解释。
“我到现在才了解到你们并不信任我。”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监视。“你们如果真的把我当成首领就应该回避,而不是偷听。”
“兄弟们只是着急。”张本生僵硬回道。“当初提议夺取神剑的人是你,兄弟们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听从你的话,一路陪你夺取神剑,至今也过了好几年,你不能怪大家失去耐心。”
“我知道你们一直怀疑这三把剑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但你们也看见『断梦剑』和『续魂剑』确实起了变化。”剑纹沾到血就改变,一般的剑可没有这个力量。
“没错,剑纹是改变了。”张本生不否认。“但是到目前为止,谁也没见识过神剑的真正力量。”
“也就是说,除非我证明『断梦剑』和『续魂剑』的力量,否则你们不会再继续跟随我?”
“兄弟们没有这个意思。”张本生皱眉。“但是你知道咱们为了寻找这三把神剑,花了不少时间。如今好不容易三把剑全找齐,当然希望最后一把『斩情剑』能够尽快开剑。”
“所以我不是正在努力了吗?”想要开剑就别烦他,耿翎已经够难搞了,不需要他们再来雪上加霜。
“……根据咱们的观察,耿翎姑娘好像对你很没好感。”张本生这句话等于是在瞿殷珀的伤口上洒盐,他们确实吵吵闹闹,一直无法进入状况。
“那是她的问题。”老是爱找他的碴他有什么办法?他才是受害者——被那恶婆娘所害。
“现在也变成咱们的问题。”张本生小心翼翼地观察瞿殷珀微红的双颊,他似乎相当困扰。
“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为了不再继续浪费时间,决定推派文德取代你跟耿翎姑娘培养感情,现在文德应该已经去到打铁铺了。”张本生说出他们商议的结果,瞿殷珀大惊。
“什么?”
“兄弟们都觉得耿翎姑娘对文德比较有好感,文德的个性比较温和,姑娘家一般也比较容易接受,况且文德长得不差,应该会比你更容易和耿翎姑娘培养出感情……”
“简直是乱来,我要去找耿翎!”瞿殷珀不待张本生说完就要冲去打铁铺,才刚站起来就被张本生拦下。
“难道你真的喜欢上耿翎?”张本生质问瞿殷珀。
瞿殷珀闻言当场呆愣,久久无法言吾。
“咱们也料到以你的个性,不可能轻易坠入情网,所以改派文德过去,也可以为你省掉一个麻烦。”
张本生做事可说是面面俱到,无可挑剔,甚至连瞿殷珀不容易动心的因素都考虑在内,有如此贴心的左右手,照理说瞿殷珀应该会觉得很高兴才对,可他的内心为什么如此不安?
另一方面,文德来到耿翎的打铁铺,看到她正拿着一把剑发呆,只得干咳两声,提醒她有客人来了。
“咳咳!”
门口传来的咳嗽声让耿翎回神,她转身面向文德,很意外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竟然是文德,莫非他又帮瞿殷珀送东西来了?
“你手上的剑看起来很特别,感觉上就是一把好剑。”文德走进打铁铺,用手指向她手上的澄灵剑,一脸好奇。
“只是闲来没事时乱打的,没什么特别之处。”耿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认为自己打的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
“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文德要求道。
“没问题。”耿翎将澄灵剑拿给文德,他接过剑仔细看了看,淡淡地笑道。
“这把剑真的很特别,剑首处的錾金是一对发亮的眼睛,剑纹是平静的水波,我从没见过类似的剑,你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打造这一把剑。”看完以后,文德将剑交还给耿翎,瞄到桌子上的剑鞘会心地笑了笑,居然是绿色,殷珀过去最常穿的颜色。
“我就说只是无聊乱打而已……”她再次说谎,其实她花了很多心血在上头。
“看起来也是。”文德憋住笑意,他越忍耿翎的脸越红,总觉得他在笑她。
“剑首上那对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文德的眼睛很利,一眼就瞧出端倪,耿翎的心因为他这句话狂跳了一下,祈祷他别认出来。
“真的,在哪儿见过?”她装傻,以为能瞒混过。
“你不觉得跟殷珀的眼睛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惨哉,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还要不要活?
文德单看她紧张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答案八九不离十,她还真是一览无遗。
“我猜对了吗?”他故意逗她。
“没、没有!”她支支吾吾,随手将剑插回剑鞘放回桌上,表情极不自然。
“我是说,不、不……对……”老天,她到底在说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讲法,只有鬼才听得懂。
文德见状哈哈大笑,耿翎于是更加尴尬。
“哈哈哈……”她真有趣。“你这么单纯,难怪当初殷珀随便吓你两句,你就乖乖把斩情剑交出来。”
“什么?”她一时不能意会。“你是说,瞿殷珀是吓唬我的,他不会伤害镇民?”
文德摇摇头。
“如果殷珀真的是那种嗜血的人,一开始他就不会提议收集神剑,而是直接兴兵造反。”大伙儿也不会等到不耐烦,对他产生质疑。
“你好像很了解他。”她看着文德,发现他一脸慈眉善目,实在不像会参与造反组织的人。
“我和殷珀在同一间佛寺长大,如果不是因为殷珀,我可能已经剃度出家,也不必跟着他四处奔波。”文德透露他为何了解瞿殷珀,耿翎听了以后愣住。
“瞿、瞿殷珀曾经当过和尚?”她的脑子一片乱烘烘,好多话都连在一起,压根儿没听清楚。
“并非如此。”文德失笑。“是因为殷珀当初倒在佛寺的门口,住持收留了殷珀,并允许他在佛寺学习武艺,他并没有真正出家。”
“这是怎么回事?”耿翎不解。“他怎么会倒在佛寺的门口?”
文德只得把瞿殷珀的过去说出来,耿翎虽然隐约知道他过去应该有发生过什么事,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悲惨。
“所以,从此以后他就变得愤世嫉俗。”好可怜。
“任何有过和他一样遭遇的人,都会做出相同反应。”不能怪他。
“那么你呢?”耿翎很好奇。“你又是为什么,才会到佛寺?”是因为家贫被家人送去,还是……
“我和殷珀一样,也是双亲遭人陷害,一夕之间成了孤儿。住持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回寺里。”
原来他和瞿殷珀的命运是一样的,难怪他能了解瞿殷珀。
“本来我已经打算落发了,但是我担心殷珀的复仇心太重,会伤害自己,只好跟在他身边照顾他,免得他太冲动做出傻事。”
他根本把瞿殷珀当成兄弟,瞿殷珀还说他没有朋友,真个是不知好歹。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竟然只为了担心瞿殷珀,就放弃佛寺清静的生活,陪他出生入死。
“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文德摇头。“我也是满心怨恨,不然不会跟随殷珀打大明江山的主意。”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的过去,瞿殷珀、文德、乃至于她自己,都被过去的鬼魅纠缠,不同的面对态度。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瞿殷珀的过去吗?”或许他只是为了让她更了解瞿殷珀,她很感谢文德的好意。
不,我来找你,是因为兄弟们要我取代殷珀的位子,跟你培养感情。
虽然文德对耿翎也颇有好感,但光看她如此急切想了解瞿殷珀的过去,他就知道爱苗已经在她的心中悄悄滋长,也许已经开花结果,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告诉我,这把剑是你为殷珀铸造的吗?”他指指桌上的寳剑,绿色的剑鞘看似纯朴,却和剑本身极为相配。
不期然被问到这个问题,耿翎吓一跳,本想否认,但想想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她的表情一定会泄漏出一切。
“对,是为他铸造的。”她点头。
“你真了不起。”文德惊叹。“你们认识不过短短数日,竟然就能铸造出一把好剑,不愧是天才铸剑师楚汉的弟子。”
看来大家都弄错了,铸造一把好剑旷日费时,不可能一夕之间就能铸好,就算她师父复活都不可能做到。
“这当然不可能。”她憋住笑。“这把剑我很早以前就铸造完毕,短短几天根本无法铸剑。”他想太多了。
文德闻言当场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不认识殷珀,却能提早为他铸剑,莫非她有预知能力,能看见几年后发生的事?
耿翎不晓得该不该把她和瞿殷珀年少时的那段偶遇说出来?这是她珍藏许久的秘密,她不想跟人分享,但他诚恳的眼神,又让人有一吐为快的冲动,想来这就是文德不可思议的地方,带有一种佛性的慈悲,让人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谶悔,说出所有心事。
耿翎于是把她小时候和瞿殷珀相遇的过程和盘托出,文德听完后一脸不可思议。
“也许你和殷珀,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听完耿翎的话以后,文德下结论。
“命中注定?”耿翎吓了一跳,之前她也有过同样想法,不过很快就被她排除。
“不然你要如何解释,经过这么多年以后,你们两人以这个方式再相遇?”
的确很难解释,若非命运刻意安排,只有一面之缘的两人,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
“可是……”可是老天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再相遇,他竟然化身为充满怨恨的复仇者,还以掘她师父的坟做为威胁,他老人家当年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可是。”文德摇头,很为他们两个人感到高兴。“既然是老天爷的安排,你们就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期待她能改变殷珀,将他从走偏的道路拉回来,如果真的能够如此,他死而无憾。
面对文德的期待,耿翎只觉得慌张。但她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回想他刚刚说过的话。
也许你和殷珀,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
这句话让她兴奋,也让她害怕。摆在前头的是他有如高山的复仇之心,她并不想攀爬或是摧毁,只想安静度日。
文德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效果,他可以功成身退。
“我先回去了,兄弟们还在等我……”
“等一下!”耿翎在文德离去之前拉住他的手臂,有话要说。
“什么事?”她看起来很害羞,一脸欲言又止。
“这、这件事你先别告诉瞿殷珀,我怕……”
“你怕他早就已经忘了你?”文德打趣的问。
“不,我知道他还记得。”至今他还带着那把小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你到底在烦恼什么?”文德不懂。
“我……”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想亲口告诉他?”
耿翎点点头,好感谢文德帮她找到答案。
“我懂了,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他承诺。
“谢谢你。”她松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让殷珀知道,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不喜欢人家在背后谈论他,我不希望造成误会。”虽然他并不怕殷珀,但麻烦总是能免则免,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瞿殷珀撕破脸。
“我答应你。”她了解文德的难处,瞿殷珀的确满不好相处的,真难将他和以前的惨绿少年联想在一起。
文德对她眨眨眼,说了声“保重”之后便离开打铁铺。
耿翎凝视他的背影,心想他真是一个好人,同时也是瞿殷珀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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