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娇娘惹不得 第十三章 无法隐瞒的身世

作者 : 千寻

宋清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发现。

为了暂居此处,宋清亲近林知府,以占卜之术得到他的青睐,将自己奉为贵宾,亲自迎入家门。他相信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能够想得到,杀童凶手竟躲在知府后院。

眼皮震颤不已,心中惴惴不安,他拿出龟壳再卜一卦,片刻后,撒在桌面上的铜钱依显示情况凶险。

越来越不安,不明所以的恐慌心悸让他觉得将有大事发生,他无法为自己算命,只能为耶律信安卜卦,一连数天、十几卦下来,皆是大凶。

自从跟了耶律信安那天起,他们的命运就联在一起了,他并非胡乱挑选主人,之所以选择耶律信安,是因为他为北辽诸皇子卜算过,他是所有皇子发中最长寿者,北辽皇子们竞争激烈,非要战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因此能够最长寿者,肯定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他虽不能卜算国运,却能从多年来的卦象上推断出北辽将会是诸国霸主,早晚会并吞大燕。

耶律信安向他承诺过,待那日到来,会封他为冉王,将冉地划分给他,到时他将重建灵尹殿,成为至高无上的青渊国师。

可他不明白是哪里出错了?

六年前,卦象丕变,夜观星象,发现原本晦喑不明的星辰发出紫光,一天比一天灿亮,之后大燕越发强盛,而他看好的北辽却一天不如一天。

耶律信安确实是众皇子当中活最久的,可惜北辽灭了。

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对耶律信安表忠心。宋清想,倘若能助他东山再起,也许还有机会,尤其在发现容玥公主之后。

是他在容玥公主身上下的毒,怎会认不岀她来?当年她在耶律信安的眼皮子底下逃月兑,带走玄铁矿的秘密,如今她出现,代表他们又有了机会。

有玄铁武器、有万名士兵,再加上骁勇善战的耶律信安,他赌他们有机会反败为胜。

只是这卦象……耶律信安也要死了?

手冷得厉害,不是因为滴水成冰的天气,而是阴气太盛,怨灵缠身。

这些年他为那律信安害过不少人命,有的亡灵乖乖进轮回,有的饱含怨气、停在他身边,他能够感应到,却看不见,全怪师父,封住他的天眼。

师父说他心术不正,说他狭隘偏激、不是修道中人,说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师兄胜出,既是如此,当初何必悉心教导,何必说他的天赋胜过师兄?

是师父养大他的野心,他努力一辈子,就是想当上青渊国师,却不料在最后一刻,师父剥夺他的机会,他不甘心,发誓早晚要回到冉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再看一眼卦象,耶律信安没有机会了,即便如此,他也会牢牢抓住自己这根稻草,倘若知道他想要离开,耶律信安大概会杀了他吧。

深吸气,他凝神再卜最后一卦,当铜钱从龟壳中滑出时……他做出决定。

对着冰冷的掌心呵口气,倒出药壶里的汤药,他缓步走到耶律信安屋里。

他正在发脾气,狠狠踹了跪在身前的男人一脚,“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留你们做什么?”

“爷,在冉莘身边的男人是燕历钧。”萧勇道。

“燕历钧?”听到这个名字,耶律信安面目狰狞,要不是他放出谣言,耶律信和不会发现他的野心,装了多年的龟孙子,竟在最后一刻被揭穿。

更可恨的是耶律信和,在战争紧锣密鼓进行时,居然先忙着斗他,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敌人身上,这么肤浅短视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当辽王?大辽就是灭在耶律信和的手上!

“他与冉莘是什么关系?”

“目前不知道,但属下确定,冉莘身上有藏宝图。”

“再派一拨人去截杀,务必将藏宝图拿到手。”

萧勇犹豫,攥了攥拳头道:“爷身边没有几个人了。”

刚到徐州时,爷身边有两百余人,到现在活着的只剩二十余人,若是再把人派出去,爷的安全……

耶律信安皱眉,没错,正是紧要关头,再一个童女就能解开身上的毒,这时候万万不能发生意外。他不知道容玥怎么能够办到,但他无法顶着满身肉瘤过一辈子。“派人到玉音寺,把冉莘的事告诉玉莎,让她派人过来。”

“是。”萧勇起身退下,他没有擦去胸口的鞋印,直走到院子,才忍不住扶着大树,呕出一口鲜血。

在听见燕历钧三个字时,宋清就不淡定了。

又是他!当年大领兵攻打北辽之际,他曾为霍骥和燕历钧卜过卦,教人意外是,他卜不出个所以然来,十卦,每一次的卦象皆不同。

为此他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失去天眼之后,他又失去卜算能力?

现在,耶律信安又与燕历钧对上,莫非凶卦是应在燕历钧身上?

收起眉间郁色,他换上一脸笃定。

到大燕境内后,耶律信安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若非那几个地痞流氓盗走“易容”,耶律信安还需要靠自己解毒,他受到的待遇肯定不会比萧勇好。

宋清缓声道:“爷何必着急,最慢不过几天功夫,待爷身上的毒解开,何必害怕燕历钧?到时再打一回,鹿死谁手尚且不知。”

耶律信安和宋清一样骄傲,在谁身上失了面子,就要在谁身上讨回来,当时两军对垒,他被燕历钧和耶律信和夹杀,堂堂二皇子成为过街老鼠,那份屈辱,他肯定要讨回来。

若非如此,他怎会混在围观百姓中,试图刺杀燕历钧?

幸好他在,及时阻止耶律信安动手,虽痛恨他莽撞,没想到这一遭,竟让他遇见容玥公主,重新获得新希望。

“第六个抓回来了?”耶律信安问。

“是。”

“长点心眼,连县太爷的孩子都敢抓,你是怕事情闹得太小?”

“那是意外,以后不会了,这次的女童是从客栈里抓回来的,是外地人。”

“什么时候可以用?”

“快了,女童正在泡药,两药刻钟,我便亲自取药引。”让女童泡的药汁能够强筋健鼻,往后不轻易生病,但那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让女童的心脏能够跳得有力些,以此为药引,药效更好。

“嗯。”端过药,药味很腥,药不是用水熬的,而是用上一个童男的血熬煮,耶律信安眉头不皱半分,仰头喝下。

药汁入肚,一阵暖意从月复中缓缓上升,当热流冲上脑门,耶律信安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宋清看着床上的男人,燕历钧三个字在心底转过一遍,如果对手是他……此地不能再留。

从袖中取出粗长针,对准耶律信安的百会穴,针插入,疼痛刺激得耶律信安双眼暴张,怒道:“你在做什么?!”

“正在为爷治病,爷忍忍,一下子就过去了。”他慢条斯理回答,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下手依旧缓慢,直到五寸长的银针全部没入。

这会儿耶律信安发现不对劲了,当针没入脑袋那刻,虽不再感觉疼痛,却发现他不能说话、不能动,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只能眼睁睁地看宋清取出另一根长针,插入他前额上方的神庭穴。

针一点一点刺入,在入肉一寸时,他觉得脑子快要爆开,膨胀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随着银针没入,血从他的七孔缓缓流出……

宋清耐心地等到耶律信安没了气息,才以掌心合上他不瞑目的双眼,拧来帕子细细为他净脸。

放下沾满血的帕子,他扬声道:“属下这就为爷备药去,爷好好歇歇吧。”

手背身后,他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有不少东西得收拾,他舍不得扔下多年来的心血。

四名北辽士兵守在院子里,宋清对他们说道:“明日辰时用药,今晚好好守着爷,万万不能教人打扰,最后一关相当辛苦。”

“是,宋先生。”

宋清点点头,走回屋里。

围墙外,燕历钧、随平带领八名侍卫,有阿凯和小表们相助,他们将里面的布置模个透彻。

燕历钧点头,十人散开,务求一举必中。

不久,围着院子巡逻的六名北辽士兵闻到一股异香,瞬地定身,侍卫从墙外跳出来,一人一刀抹了他们的脖子。

轮班休息的北辽人听见门开声,一个警醒跳下床,还没站稳呢,刀子已经递上来,等着他们把脖子送上,紧急时刻,他们试图发出声音向隔壁房示警,但来不及开口,一把白色的粉末往他们脸上洒去,随即脑袋一昏,脖子直扑上前。

叩——轻微声响出现,守在院子的四个北辽士兵齐齐抬头往上看,看见鬼飘在半空中,吓得张开嘴巴,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即时塞进去,瞬间在口水里化开,香香甜甜,让人直觉往下咽,这一吞,数息间人便软倒在地。

所有的行动迅速、轻巧,没发出半点声响,随平和燕历钧跳下墙,刀子连续进出,将所有北辽士兵的性命结束。

随平进入耶律信安的屋子,而燕历钧在推开宋清的房。

看见人影的同时,燕历钧扬手将药粉撒去,宋清心惊,匆促间躲开,顺手解下荷包,取出药丸吞下。

比使毒,冉莘确实不如宋清,面对他,只能以暴力取胜。

没想到宋清比燕历钧动作更快,伸出十指,直取燕历钧面门,他举臂相挡,却听见阿凯大喊,“小心他的指甲。”

目光转去,他看见宋清的指甲边缘是黑色的,燕历钧及时朝后滑开,面对浑身上下都是毒的人,近身相抗不明智,燕历钧抓起椅子朝宋清砸去,宋清虽不懂武功,但身形利落,动作迅速。

偏偏阿凯这时又在他耳边大喊,“不要乱模屋子里的东西。”

燕历钧下意识看一眼掌心。

阿凯又说:“放心,椅子没有毒。”

燕历钧瞪他一眼,“不要以为你是青渊国师我就不敢揍你哦。”

听见青渊国师四个字,宋清目光微悚,朝燕历钧的视线方向望去。

燕历钧发现,微勾嘴角,“阿凯,跟你师弟打声招呼,抱抱他吧。”

阿凯回瞪他。“利用鬼来对付敌人,好意思啊你,亏你还是堂堂大将军。”

“自家师弟,不自行清理门户,还想依靠我吗?”燕历钧反唇相讥。

燕历钧几句话让宋清后背起了疙瘩,阿凯还没“抱抱他”,五个小表已经抢先上前去热情拥抱,抱抱他不够,还亲亲他、咬咬他,顿时,宋清全身泛起寒意,像整个人泡进冰水里似的。

他不断挥手,想将身上的脏东西给挥走。

燕历钧等的就是这一刻,手中匕首射出,直没入他的喉咙,宋清张大眼睛,无法相信地模向自己的颈部。怎么可能?他不相信啊……师交说过,他有八十年的寿命,为什么……

轰地一声,宋清倒地,断了气息。

“点点在哪里?”宋清一死,他立刻转身问阿凯。

“跟我来。”

阿凯在前面飘,燕历钧在后面飞,不过百步,他们来到院子一鱼,那里有间独立的小屋子。

燕历钧踢开门,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唯有正中央摆着一副小弊材,棺盖已经覆上,里面传来尖叫撞击声。

阿凯皱眉,怎么会提早醒来?糟糕,点点吓坏了。

燕历钧上前,用力掀翻棺盖,点点全身赤luo被泡在绿色的药汁当中。

“啊……啊……”

看见燕历钧,她不断尖叫,不断放声大哭,哭得燕历钧心脏快要碎掉,急忙将她捞出来,点点反射性抱住他,瘦瘦的手臂圈住他脖子,小小的腿扣在他腰际。

从捞起她到抱住她,燕历钧只看到一眼,但是那一眼,他傻了……

点点锁骨中间的月形朱砂痣……她怎么会有?那是皇家子嗣特有的标记!

唉,就说咩,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凯飘到燕历钧身侧,在他耳边低声道:“点点出生于元和二十三年九月初七,她是冉莘的女儿。”

“点点回来了!”

听见木槿的声音,冉莘丢下毛笔,往楼下冲去,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桌上的白玉纸轻飘飘的落在地板,纸上写满了字,可认真看去,从头到尾只有两个名字——燕历钧、点点。

快步跑到楼下,冉莘与正要上楼的燕历钧对上,点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紧紧地巴住燕历钧不放,他也一样,用尽力气将点点揽在怀里。

冉莘伸手想抱点点,没想到燕历钧一个侧身,回避她的动作。他的脸色铁青,目光里充满愤怒,一句话不说,他抱着点点从她身边闪过,往房间走去。

他在生气吗?她做错什么了?燕历钧充满愤怒的表情让冉莘不解。

她追上前去,可是他竟然一进屋便甩门,把她关在门外,还刷地将门上闩。

冉莘也生气,她已经担了一天的心,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抡起拳头,她想敲开那扇门,可是下一瞬,拳头停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去。

因为阿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已经知道点点的身世。”

猛地转身,怒目望向阿凯。

阿凯连连摆手,脸上带着惊慌,嘴角却噙起一抹看好戏的笑意,“不是我说的,是他自己发现的。”

“不可能。”那么多天,他都没发现,为什么……

“点点锁骨下的朱砂痣,是大燕皇室特有的胎记。”

什么?她不知道呀,不知道那是大燕皇室……眉心紧蹙,冉莘垂下头,在燕历钧门前像游魂似的飘过几圈后,回到自己房间。

推开门,一脚踩在白玉纸上,恍神的她蹲,没有捡起纸,却伸出食指,顺着上面的名字轻划。

燕历钧带人离开客栈后,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救出点点,却依然无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如果来不及了呢?如果点点死了呢?那么父女相见却不相认,会是谁的遗憾?她不止一次后悔没有把事实说出口,因为她太害怕了,害怕霸道的他会带走点点。

这么多年来,不是她养育点点被点点依赖,而是她依赖着点点过生活,她的勇敢是因为点点而产生,她的独立是因为点点而存在,如果没有点点,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活。

倘若她的自私与恐惧造成他们父女的遗憾,她一样无法想象肩负着罪恶感的自己该怎么活。

度日如年……短短几个时辰,她像熬过千年万载,熬得心都枯了。

幸好有惊无险,幸好遗憾没有形成,幸好她不是刽子手,没有断绝父女亲缘……她正在庆幸这一切时,却被冷水兜头浇下。

接下来呢,她该怎么做?或者说,他会怎么做?

燕历钧知道点点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肯定不会放手,所以只能她放手?与燕历钧对峙,是螳臂挡车,是自不量力,所以她只能退让?

点点要离开她了吗?

只是想象,她已痛彻心扉,像有人拿刀子在她胸口刨洞,一刀子、一刀子割,割得她血肉模糊,痛得喊不出口。

阿凯看她这样,很是无奈,飘到冉莘面前,说:“怎么不问问那些孩子呢?”

她顺着他的话问:“那些孩子呢?”

“已经送到衙门停尸间了,等天亮后衙役就会上门通知他们的父母将尸体领回,你要去帮帮他们吗?”

点点头,背起工具箱,冉莘道:“带我过去吧。”

在胸口处填入棉花,缝合胸口,在空洞的眼窝里填入假眼,再轻轻覆上他们的眼皮,随着她的动作,小孩子一点一点恢复原样。

冉莘不厌其烦地把小小的身子擦洗干净,她一面做事一面温柔地唱着催眠曲,那是她曾经为点点唱的曲子。

小表们的戾气因为她的催眠曲消除,冉莘为他们换上新衣服,梳好头发,做完这一切后,五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出现眼前。

他们圆圆的眼睛里不再盛满恐惧,甜甜的笑容中写着感激。

冉莘蹲下,孩子们围在身侧,她对每个人微笑,轻声道:“见过父母亲后,就好好离开吧!”

再不舍也得走,再难受分离也势在必行,世间无不散……突地,笑容凝在嘴角,她与点点的分离,是不是同样势在必行?

叹息,她为五个小孩覆上白布,离开停尸间时,小孩们向她躬身行礼。

天已大亮,冉莘走出衙门时,与孩子们的父母亲擦身而过。

知道孩子已不在人世,父母们呼天抢地、难忍哀凄,失去孩子,这么痛吗?那么失去点点,她能不能忍受?

街上小贩开始叫卖,冉莘背着木箱踽踽而行,满脑子装的全是那些父母的哀恸悲忿,疼得厉害,她不敢回客栈。

因为害怕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数的惧像一张网,密密地将她包住。

她在前面走着,阿凯在后面跟着,浓浓的双眉拢起。

容玥这样、冉莘也是这样吗?一入灵尹殿,注定终生孤寂?仰头望天,太阳很大,晒得他身影模糊。

直到午后,冉莘才回到客栈。

一看见她,木槿忙把她拉进屋里,急道:“你得去劝劝。”

“怎么了?”

“从回来到现在,王爷一刻都不肯把点点放下,抱她洗澡、抱她喂饭、抱她睡觉,虽然点点还小,可也不能这样啊!”木槿推着冉莘上楼,用力敲开燕历钧房门。

门打开,点点挂在他身上。

燕历钧冷眼看她,深邃目光有如刀子似的。“有话想说?”

看着他,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愿意和点点分离,也不想对他残忍,所以……摇摇头。

“无话可说?”他的声音结成冰,怒气快要把他的胸口涨破,都这种时候了,她还不说?难不成以为还可以瞒得过他?怒目圆瞠,他怒道:“无话可说就不要打扰我们,等你想说了再过来。”

话丢下,燕历钧当着她的面关上房门。

像被点了穴,冉莘看着房门,目光茫然。

木槿不懂了,她扯住冉莘问:“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救了点点,搞得点点像他女儿似的。”

冉莘苦笑。“对,点点是他女儿。”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垂头丧气,她走回房间,关上房门,然后木槿也被一扇门锁了视线,怔怔盯着暗褐色的门板,怎么会……这样?

不行,随平在哪里?她得找个人问问。

他快气死了,事情已经曝光,她还一脸无辜,她不认错,还想将错就错,她根本就以为他拿她没办法!

愤怒……非常愤怒,他痛恨被欺骗,可她生生地骗了他六年,若不是东窗事发,她肯定会再骗他十六年、六十年。

她真是太可恶、太坏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

有人敲门,怀里的点点缩了缩身子,他连忙轻拍几下,柔声在她耳畔说:“不怕,我在。”

四个字,便安抚了她。

打开,端着安神汤的随平领着随安进来。

看见主子,随安跪地脸上净是喜色,这回主子又立下大功了,龙心大悦,令他领人来迎主子回京,没想到他们才刚到,又听见躲藏多时的事律信安已死,真真是……返京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赏赐等着爷。

“爷,皇上有旨。”他朗声道。

燕历钧皱眉,“这么大声做啥?要是吓到点点你就知道了。”说完他拍拍怀里的小女孩,低声道:“点点,先喝药好不好?喝完药,我给你卖酱肘子吃。”

点点抬起眼,一句话不说,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是不是想吃聚缘楼的酱肘子?要不,喝完药,我们马上回京,顶多几天功夫就能吃上,好不好?””

听见主子爷无比温柔的口吻,吓得随安差点憋不住满肚子沼气。

点点还是没说话,但燕历钧舀起一勺药,放在嘴边吹凉,再喂进点点嘴里,那个动作之温柔呵护……

噗……随安忍不住了,这个、这个……他不是主子爷,他被脏东西附身了。

随平瞪他一眼,想把他拉到外头,随安抽回手低声道:“不行啊,有圣旨!”

随平无奈,他每次不都说自己很懂得变通吗?这时候怎么不变通了?随平接过圣旨,恭敬地放在桌上,在燕历钧的耳边用不会吓到点点的音量说:“爷,圣上有旨意。”

见燕历钧应声,随平立刻把随安拉出门。

门关上,随安问:“怎么回事?”

“点点是爷的亲生女儿。”

“嗄?咱们王爷又不近,谁这么有本事——”

他话没说完,随平道:“六年前,徐氏女。”

“嗄?就那一次……就、就、就……徐氏女她……”随安不能呼吸了。

“徐氏女就是莘姑娘。”

天,怎么会这样?他倒抽口气,头超晕的。

“平爷,林知府过来了。”侍卫上前禀报。

随平看一眼屋门,说:“我过去见见。”

林知府佝偻着身子,脸色惨白,谁想得到,自家府里重金请来的大师竟会是杀童案的凶手?

五个孩子啊,里面还有鲁知县的儿子,这件事就算他想压也压不住,更狠的是,惨案就发生在自家后院,想起那五具尸体,他的身子抖个不停。

“平爷,王爷他……”

“王爷忙着呢,凶手的尸体处理好了吗?”

“下官已派人送往京城,已经让他们快马加鞭,近日内必定会抵达。”

随平也已经让人把王爷的信送回京,肯定能比耶律信安的尸体更早到,京城有太子和霍将军,玉音寺附近的万人军队肯定能够很快消灭。

“上了折子吗?”随平问。

“下官的折子随尸体并送进京里了,下官誊写好一份,麻烦平爷转交王爷。”

“行,我会转交,你走吧。”

“是,下官还带了些小泵娘需要的东西,想来郡主能用得到。”

得知后院出事,林知府匆匆赶来,却劈头迎上燕历钧一句,“好个林大人,竟伙同匪徒绑架本王女儿,胆子肥呐!”

他当场吓得变筛糠,抖个没完,只差没屁滚尿流。

随平抿唇暗笑,皇上还没封上呢,他已经给封了郡主,这人的马屁功夫一流。“知道了,我代小姐收下。”

见随平肯收,林知府松了一口气,笑出满脸春花。“如果还有需要的,平爷请尽避开口。”

送走林知府,随平听见燕历钧叫唤,他同随安使个眼色,两人一起进屋。

燕历钧把圣旨看了两次,里头写的字句不多,却可以看出父皇的态度。

父皇以献图之功封赏冉莘,却不肯让她成为肃庄王妃。

分明知道来龙去脉,他不懂父皇在想啥?什么冉莘失去贞操,拜托,夺去冉莘贞操的人就是他,“证据”正被他抱在怀里。

担心百姓旧事重提,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很严重吗,面子会比里子重要吗?

门打开,随平、随安进来,点点已经在他怀里熟睡,他没把人放下,只是压低声音问:“大皇兄怎么说?”

“太子让爷别冲动,先把冉姑娘带回京里再说。”

燕历钧扬眉,太皇兄还真懂他,一下就猜出他会冲动,可是很多时候,用“冲动”来抗衡父皇,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大皇兄有承诺吗?!”要他不冲动可以,至少得提出一点有诚意的保证。

燕历钧和随平都望向随安,两双眼睛四道目光,让随安不由自主泛起鸡皮疙瘩。“太子说,当时承诺梅姑娘的,也能用在冉姑娘身上。”

对太子来说,那是同样的情况、同样的条件,当初能给梅雨珊的,现在也能给冉莘,但燕历钧不满意,他愿意为梅雨珊负责,却不介意给她什么身分,他认定不管自己怎么做,梅雨珊都只有感激涕零的分。

可是对冉莘,这条件不行!

所以该冲动的时候,不妨冲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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