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之样俊颜僵凝。这要叫他辩解什么。他在冰海长泳没问题,第一次到南国操帆却问题多多。那年,他们几个只拿到团体赛分组季军,连奖金都没有。当晚,罄爸给他们一人一只钵碗,要他们到码头乞讨,碗装满钱才能回旅店睡觉。
此后,除了冰泳,没出队的日子,他们在荆棘海刺骨寒风中,咬牙苦练操帆驾驶船艇的各种技巧。
“别这么讲,何乐,我们无国界这位大学长可是很上进的。”杜罄重拍一下居之样的腰杆,像在说“臭小子,打起精神”。
居之样转头瞥一眼杜罄。
杜罄继续对何乐说:“他那时候没资格,现在拿了冠军,有资格见岳父大人尊容,倒是你没亲手颁奖给他——”
“罄爸!”居之样扬声。“你在扯什么——”
“大人讲话,你乖乖听着。”杜罄要他闭嘴。
何乐随即说:“怎么?要我补个奖勖是吗?”
杜罄愉悦大笑。居之样头上的青鸟鼓翅绕着他回旋。
“你笑大声一点,”何乐斜咧嘴角,说:“笙笙在里面——”
杜罄大笑变淡笑,压低嗓音。“岳父大人的奖励,我这个老师代为接受,我们到外面谈。”他拉何乐出门,再猛力推居之样一把。“好好去探望人家,之样。”
居之样被推得撞上门板,反射地伸手抓住门把,稳稳步伐,回头。“罄爸——”人已走远,鸟也飞了。他眉头一皱。“搞什么?”喃了一句,开门进入杜氏医院头等病房。
“全部给我说清楚——”
“爸爸刚刚说不用讲那么明白——”
“说!”强硬的命令。
居之样定在头等病房的客厅,望着卧室那道滑门。里面有人,一个女人,在和蕊恩讲话。他抱着玫瑰花束,绕过铺了泰丝的椭圆桌,落坐背对卧室滑门的单人沙发,安静等待着。
杜笙笙一双美丽的眸子,快沁出泪了。这些年来,她为女儿的事不知妥协多少次,女儿却老是让她伤心生气。
“那男人告诉你他是个不负责的人,你还跟他在一起?”杜笙笙嗓音发着抖。
“我们没有在一起……”母亲要她全部说清楚,她便实实在在地回答:“只是上床而已——”
“不要说了。”杜笙笙柔荑覆额,感到头疼,听不下去。“没有在一起最好。”镇定地说了这句,她落坐床畔,凝视着女儿。
“蕊恩,妈咪只跟你说这一次,你要记住——无国界组织的男人不会是好对象,你小瀇表哥就是被那样没责任心的男人害得没了妈,又像个没爸的孩子。妈咪绝对不会同意唯一的女儿嫁给那种男人。”最后一句很强势。
“抱歉。”一个嗓音在这个时候传入。
母女俩目光一致,望向拉开滑门的居之样。
“你好。”居之样先朝杜笙笙行个礼,才跨进门里。“外头的护士说要来帮蕊恩小姐换药。”他说。
两个护士跟着从客厅走进来。“院长。”齐齐出声颔首。
杜笙笙颦眉,缓慢地自床畔站起,让两名护士执行换药工作。
她们揭开何蕊恩身上每个贴纱布、缠绷带的地方。
居之样没回避,视线抓着何蕊恩不放。那日,她被送上医疗艇时,她母亲亲自诊治她,拒绝他这个健全的参赛者上医疗艇,他被赶回初花凛凛继续赛事,心里牵挂着她的伤,却也没忘她要他拿冠军。
“辛苦了。”杜笙笙发出冷淡的语气。两名完成换药工作的护士静静退出房外。杜笙笙又说:“善款都募齐了吧?”
居之样这才知道那句冷淡的“辛苦了”是针对他。他客气地回道:“托蕊恩小姐的福,一切顺利。”
“什么时候要走?”这像在下逐客令。
“妈咪,他才刚来而已。”何蕊恩撒娇味浓厚地对母亲绽放一抹微笑。“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可不可以?”用恳求语气。
彷佛她是严厉得不通情理的母亲。杜笙笙眉间凝了凝。“你要把妈咪的话听进心里。”她看着女儿,而后转向居之样。“她得多休息,不能讲话讲太久。”
“请放心。”居之样沉眸,微微垂首。
杜笙笙往门口移,又转头,瞟睨年轻人一眼,那眼神透点担忧和警告,但她没往回走,探手拉门,走出去了。
滑门没被关上,大开着。何蕊恩看见桌上的玫瑰花束,说:“要送我的吗?去拿过来好吗?”
居之样步往客厅,抱着花束,回卧室,并将滑门拉上。他把花放在她伸张的手臂中。
她说:“这么多颜色,很像你的赛艇。”脸埋进花里,嗅着袭鼻芬芳。
居之样模模她额上的纱布。
“已经好了。”何蕊恩仰起美颜望着他。“只是个轻微擦伤,连疤都没留下,早好了,她们就会大惊小敝,真不专业。”白皙素手一抬,撕掉纱布,指月复轻碰伤部。
结痂月兑落了,淡淡粉红肌肤上敷盖一层透明药膏。居之样抓下她的手,说:“她们就是怕你乱模才贴上纱布。”
“干么说得我像个不听话的小孩?”何蕊恩娇声抗议。“明明是你先模的……”讲没几句话,她皱皱眉,背往后靠着枕头。
“身体还会痛吗?”居之样调好她的椎枕背枕,欲将花束拿开。
“放这儿就好。”她要他把花留在床上。
居之样没再动作,伫立床边,视线落在她发上。她的发旋被如云密发回绕得迷离,诱人香气一阵一阵扩散。他弯,小心地,虚搂着她,俊颜凑进她发丝中。
“蕊恩……”低沉的语气有点沙哑。“蕊恩,你有听你母亲的话吗?”这一问,他稍微收拢双臂,将她拥实。
何蕊恩抓着他的手肘,点头时,感觉他的下巴摩着自己的长发,或者是他的唇,吻着她的发。“居之样,”她说:“我当然该听我妈咪的话……”
“嗯,你很乖。”大掌顺顺她的发丝,他放开她,退一步,坐入床边的安乐椅,与普通访客一样。
彷佛,他没有买一束像无国界初花凛凛的野玫瑰给她,之前也没让她睡过玫瑰花瓣床,那几日的航海竞赛仅是梦境。
何蕊恩低头沉默片刻,说:“居之样,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
居之样摇头。“不用麻烦了。”
“喔。”她凝眄着灿烂得过分的花束。“居之样,你算过命吗?”
他点头。“看手相的说我生命线奇短,难长寿——”
“看手相的也说我这两条线距离太远,肯定晚婚……”她打断他,伸出双手,左手指着右手给他看。
居之样沉敛眸光。“嗯。”应了一声,他站起,贴近床缘,长指将她颊畔的发绺拨塞至耳后。“蕊恩,我明后天要回荆棘海了——”
“赛艇也运回去吗?”何蕊恩轻声插言,纤指描着玫瑰花瓣。
“也运回去。”居之样掏出衬衫前袋里的一对蝴蝶耳环。
“嗯。初花凛凛——”何蕊恩点一下头,眸光停睇在花儿上,她说:“那个地方很搭这个辞,听说很冷的日子所有的花还是会绽放……居之样,你回去会不会找个美丽助手,一起驾驶初花凛凛在荆棘海上悠游?”
“有空闲时间的话,一定会。”他沉声回答,看着她的身形细微一颤——几乎难以察觉的。他两指挑起掌心中的一只水晶宝石蝴蝶,戴回她的左耳,又说:“只可惜,我得到战地出队,恐怕还没那个时间。”将另一只蝴蝶戴回她的右耳。
很完美。她花瓣似的耳垂,蔷薇色的肤触,终于完美停栖两只蝶儿。这回,他不该再捉取。如她母亲所言——
他们这种人……
他们这种人怎可能养得活美丽东西……
他的手犹有留恋地徐缓收回。
何蕊恩模模耳垂,捉住他的手。
他说:“耳环还你,你有没有什么要还我?”
何蕊恩仰起脸庞,盈水美眸对上他灰蓝眼瞳,摇摇头。“我又没欠你什——”嗓音被吞入他唇中。
居之样弯俯身躯,吻住躺靠床头的何蕊恩,原本只是个告别吻,不须也不可深入,她却探出舌尖缠诱他,教他情难自禁而贪得无餍,像要将她吃了般吻得凶狠残暴,直到一丝丝咸涩覆住味蕾,他们才喘着气分开。
不该这样接吻的,毕竟她还受着伤……
居之样轻柔地浅吻一下她红艳的唇,直起高大躯干,道:“再见,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也是。”何蕊恩低垂美颜,抽出花束里开得最大的一朵黄玫瑰,轻语:“不要死掉。”
居之样拿走她手里的黄玫瑰,消失在床边。
她听见关门响,知道他离开了。
她取饼床畔桌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打开录放机,重看1066sm赛的颁奖典礼,一遍又一遍……
那个冠军有张俊美脸孔,少有男人长那么美而不让人觉得娘娘腔。他一手高举奖杯时,债起的肌肉犹似刚玉,闪着坚硬光泽。
听说那黄金铸造的冠军奖杯非常重,男人气概万分喊着要把奖杯献给蕊恩。
他是谁?影迷?不对。他当着镜头直呼Regen的本名,绝对不是影迷。
身为Regen的经纪人——景未央极想知道加汀岛帆船盛事转播中,那个受人注目的远航赛冠军真实身分。
“身为Regen的经纪人,没在接到Regeri受伤的第一时间赶来,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海英见着景未央,忍不住替倒霉的表妹出出气。“未央小姐,你的良心到哪儿去了?”
景未央朝海英释出笑容,高雅地踏下最后一阶舷梯,踩上陆地,踮脚吻吻海英脸颊。
海英也轻贴一下她的颊,很快发现这个穿无腰身长衫裙、大披肩从脖子盖到肚子的女人有点不一样。“你怀孕了?!”惊讶又疑问。
“你不是医师吗?”景未央拉好衣物,红唇弯提,神情愉悦,没多说,径自走往海英停在码头坡道边的车。
“我的妈呀!想不到你会怀孕!”海英跟上她的脚步,取饼她挎在手中的小行李箱。“说吧,从谁那里偷来的精子?”
景未央瞅睐他一眼。“海英,你这是污蔑加性骚扰——”
海英歪头笑了笑。“怎敢、怎敢,我只是好奇。”
景未央回给他一抹柔笑。“只要是商品,都有个债。”
“所百甚是、所百甚是。”所以是买来的叹!海英瞄一眼景未央那颗微凸的肚子,嘿嘿陪笑。好个厉害女人!完全把男人物化!
“海英,”景未央微仰脸庞,像在算计什么般,美眸陈着他,沉隐流转。“你什么时候回BlueCompass报到?”
“喔,这个呀……没有时间表。”海英潇洒耸肩。“我在BC本来就是打工性质,做做停停……”
胡聊几句,大方道:“而且,自从我不小心把剪刀留在玛格丽特肚子里,大爵士气得几乎不付我薪水,我干脆自放无薪假,等他们知道没有医师在侧的痛苦后,自然会召我回去,反正不急,加汀岛有很多事需要本医师的才能。”
像个奴才,把手上的行李箱搬进车后座,他速速绕往前座开车门让景未央上车,再回驾驶座这头,上车发动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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